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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垢-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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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转头,见广柏起身走到他的跟前。
  而那金属清脆的撞击声,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自广柏的脚下。
  随着他走动,脚下的铁链便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那是一道成年男子手腕粗的玄铁镣铐,与他的锦衣华服毫不相符。
  “我年纪比你大,这宫中的人情世故,波谲云诡我也见的不少。”广柏善意地笑着说:“你大可不必对我防备如此深,我知道你的身份,但我从未告诉过陛下。”
  司鹤心里一惊,但他佯装轻松地笑道:“在下不懂术师大人在说些什么。”
  “早在国宴之上,我便知你并非凡人。”广柏负手而立,言语中听不出是何情绪,“但我知道你生性率直,将你拘在这宫中,更像是折了你的羽翼。”
  “像如今我这般,过着被软禁的生活。”广柏苦笑着盯着他,司鹤只觉得广柏的眼中雾蒙蒙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明白。
  “多……多谢术师大人。”司鹤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如今这偌大的大堂里就剩他们两人,他竟觉得有些发怵起来。
  “我在这繁闹的宫中,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陛下怕我谋反,便使了这个法子。”广柏慢慢地走到椅子旁,缓缓坐下,长叹一口气道:“即便我有号令百兽的能力,但这方圆之外,连只飞禽都很难见到,我又有什么本事逃离这个牢笼。”
  “术师大人,是想让在下帮你……”司鹤皱了皱眉道,“是想让在下帮你逃出去吗?”
  “不。”广柏善意一笑,笑容中有苦涩也有无奈,“你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我也并不想拖累你,只是想让你时不时有空来陪我说说话,说说外面的世界。”
  “宫中人人忌惮我,不敢来我这永神居,陛下又事务繁忙,更是来的少之又少。”广柏望向他,像是苍老了几岁,“如你所见,我这的小厮丫鬟都是小孩儿,我又没有一个说话的伴。”
  “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定聊得来的。”广柏笑着望向他,表情高深莫测起来。
  ……
  “啪——”一声轻响,黑子落定。
  “皇兄,我又赢了。”季妄怀笑着端起茶碗,吹走了茶面上的浮沫,浅酌小口。
  “哎呀,不算,我刚刚没看见!”太子季清言气的捶胸顿足,他如今已经完全痊愈。启国文王大喜过望,不仅调低了赋税,更设令天下大庆三日。
  “皇兄,怎么如今还有工夫来我这王府。”季妄怀失笑,“太子妃最近是该生小皇侄了吧。”
  “嗯,对!”一提到这个事儿,季清言又显得满脸喜气,他本来之前身体就不好,还以为抱儿子的事迟迟无期,没想到这打眼一晃,孩子都要出世了。
  “恭喜皇兄了,”季妄怀是真心实意地替他哥感到开心,可没想到这太子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惋惜道:“倒是你啊,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迟迟不娶亲,你知道这邺城有多少女子寄情与你吗?”
  “……”季妄怀不说话,闷着头喝茶。
  “对了,最近临渊有皇女来和亲,这事儿你知道吗?”季清言把棋盘复原好,随口问道。
  “什么?”季妄怀皱眉问:“这事儿,父皇不是已经推了吗?”
  “父皇怎么推的了,”季清言摇头苦笑:“那可是临渊啊,是启国唯一的靠山了。”
  ***
  司鹤回了府,便把自己关在屋内,想着今日广柏说的一切。
  “这画卷必须得是自己画的,这血也必须得是自己的。”他心里细细琢磨着广柏的话,开始调配起来,无论如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这广柏他虽然并不熟,但看来也好像并不是有恶意的人,何况他并未向任何人吐露过自己的身份,光是这一点,就能让他降低防备。
  思来想去,他还是给季妄怀写了密条,就着那血,又招了只鸽子出来:“去吧,找季妄怀去——”
  ……
  “妄怀,这样,你想去边关带兵,我不拦你,只是这皇女你是必须见。”文王捋了捋胡须,缓缓道:“皇女已经在路上了,这次你是不想见也得见。”
  “可是父皇,”季妄怀耐着性子道:“如今我们受承国的欺压,不就是因为启国兵力不足,将士训练不够麽。如果我们能扭转这种局面,承国也不足为惧。”
  “话虽如此,可……”文王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事,就等皇女来了再说吧。”
  季妄怀一路冷着脸回府,心下烦闷更深,下人奴仆们见了他,不知又是何人惹了这位二皇子生气,只能退避到一旁,生怕碍了他的眼。
  九清捧了鸽子,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刚撞上一身寒气的季妄怀,他哆哆嗦嗦地后退几步,结结巴巴道:“那个……二殿下……鸽子来了,司鹤的鸽子……”
  “噢,”季妄怀面色稍缓,“说了些什么?”
  “说……他最近认识了承国的术师大人,好像聊得挺投缘,那位大人也知道他的身份。”
  半晌,季妄怀都没说话,九清咽了咽口水,把手里的密条递了过去:“二殿下……您看看……”
  谁知季妄怀猛然拂袖,转身就走,把九清一个人傻乎乎地留在原地。
  九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二殿下是怎么了嘛……
  ***
  司鹭成亲的日子,一天天的到来,司家更是忙里忙外,张罗着布置着,别提有多累了。
  司鹤啥事都不会做,啥忙也帮不上,便找了个空档儿,摸到司鹭的闺房,轻轻叩门:“鹭姐,开开门。”
  本来女子成亲前夕,是得一直呆在闺房里,任何男子都不许见,但司鹤自持是司鹭亲弟弟,也管不了这么多规矩。
  “鹤儿,你怎么来了?”司鹭很是惊讶,这关头,司鹤又有什么事儿。
  “鹭姐,你把这个带上。”司鹤递过去一枚拇指高的小瓷瓶,还有一小卷画:“要是日后出了什么事儿,没人能够救你,你就把这瓷瓶里的血倒在这画上,再把手覆上去,画里的东西就能跑出来。”
  “你这是听谁说的,”司鹭笑了,“是江湖骗子的小计俩?”
  “不是,”司鹤严肃道,他知道现在不能说实话,只能编了个谎:“这是瑶台婆婆曾经赐我的法宝,是得传一位术师的妙法,宫中人心叵测,我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只能把这个送予姐姐。”
  “可是……”司鹭见他神情严肃,自知这件事不是玩笑,听他又搬出了瑶台婆婆,心下便信了七分。
  “没有什么可是,”司鹤打断她的话,认真道:“我在司府很安全,和爹娘、雁哥都在一起,你一个人在宫里,谁能保护你的安全?”
  “那好……”司鹭迟疑片刻,还是收下了,感激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它的,你放心,我也不会告诉别人,这是你送我的。”
  司鹤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依陆钰的野心,太子的柔弱,造反是必然的,司鹭身为太子妃,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迟早会波及到她。
  他慢慢地走回了厢房,一只鸽子正好停在他的肩头。司鹤温柔地抚摸着鸽子的羽翼,渐渐地,等着鸽子化成一滩墨汁。
  手上只留了一张一指宽的纸条。
  ——听我的,谁都别信!
  笔力万钧,像是要将这薄薄的纸戳破一般。
  季妄怀火气怎么这么大?


第25章 百无聊赖
  至那次之后; 司鹤也再未进过宫中。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司鹭临近出嫁,司夫人忙的昏天黑地,便下令司雁、司鹤两哥儿都得乖乖留在府中,以免闯了什么祸,耽误了婚期。
  司雁从来都乖乖听话,一有空就在院里练剑习武; 反观另一位,倒是有些慵懒散漫,只会躺在榻上; 半眯着眼睛听小曲儿。
  如今司鹤伤口已经平滑如初,奇怪的是,他起先以为司夫人亦或者是司雁他们会觉得惊异,进而向他打听一些关于这小露水的事儿; 然而司家人却好像是约好一般,绝口不再提关于他受了伤的事; 他倒有些疑惑起来。
  已是深秋的天,凉意渐渐有些入骨。司鹤伸出手撩开了竹帘,他的手白皙光滑,手指修长; 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有几丝凉意飘在了他的后背上,他这才发觉,原来窗外开始下雨了。
  炎热了一个夏季的秣城,终于在这金秋时节; 喧嚣落定。
  他捧着画卷,斜靠在软塌上把玩着画笔,然而一双眼眸却望向窗外的一棵梧桐,无人知晓他在看些什么。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不知过几年他再逢这样闲暇听雨时,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小少爷,衣服送来了。”瑶铃是他房里伺候他的大丫鬟,平日里乖巧听话,很得司鹤喜欢,“夫人说秋意浓了,该添一两件厚点的衣物了。”
  司鹤这才将视线移回屋内,他点了点头,烟铃便捧着衣服上前笑着问道:“小少爷平日不是喜欢素雅些的颜色吗,怎么这次全是这些红艳艳的颜色呀?奴婢还以为他们拿错了呢。”
  “艳丽一些好,”司鹤笑了笑,走到她的面前,轻声道:“帮我更衣吧。”
  ……
  临渊靠海,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同启国、承国的大家闺秀不同,临渊女子不用遵习女德,而是从小习武,这也造就了她们豪爽泼辣的性子。更为特殊的一点,便是临渊储君没有规定必须为男子,女子也同样可以戴上凤冠,坐上皇位。
  启国皇后将这位八皇女留在别院中,至于奴仆下人,出行马车都是都是按照公主的仪仗来布置,外人看来,这启国皇后国君似乎对这位皇女甚为满意。
  季妄怀本想在府里装病,文王早就摸清了他这儿子的习性,一道圣旨下来,季妄怀只得乖乖奉命去皇宫同这位八皇女一起共进晚宴。
  王府的管家早就备好了赴宴的衣服,谁知季妄怀看也不看一眼,径直走出了屋门,官家知道二殿下脾气一向古怪,只好苦口婆心地劝道:“二殿下,这是您平时赴宴最喜欢穿的衣物,今晚宫里适逢晚宴,您这一身便服或许不大合适。”
  季妄怀挑了挑眉,笑着问:“不合适?同父母、兄弟姊妹吃一顿晚饭,还需我大张旗鼓地准备一番麽?”他依旧穿着平日里的深色大氅,内搭玄色锦袍,墨发高束,只是腰间别了一枚玉佩,倒算是全身唯一的点缀了。
  季妄怀说完那番话,径直出了大门,上了马车,留着管家捧着衣服在他身后喊道,“可是殿下——宫里还有八皇女啊!”
  ***
  司鹤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还有些接受不过来。
  镜中的他一席红衣,张扬跋扈,头戴金冠,华贵逼人。虽说男子穿红衣总有些不伦不类,然而司鹤如此这般,却恰到好处。
  “小少爷,您穿艳色的衣服,真……真好看。”烟铃只觉得自己脸颊烧的厉害,平日里听下人们如何说这小少爷郎艳独绝,她都是不以为然,不过今日,这小少爷完完全全就像是另一个人了。
  “是麽?”司鹤撑着头,眼神慵懒至极,红衣倒衬得他气色好了不少,他起初只是想打扮地艳俗一些,好让陆钰离他远一点,没想到自己穿上红衣居然是这样的感觉。
  “是呀,”烟铃捂嘴笑着说:“日后小少爷娶亲,一身红衣,不知道又该迷倒多少女子了。”
  “娶亲啊……”司鹤笑着看向铜镜里的自己,眼中有落寞也有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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