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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耽]小江湖-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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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龟公被她踹得一溜烟跑了。
  鸨母随即一脸“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表情,对钟意挥了挥手绢儿,小碎步横着往门外挪去,嘴里念叨着:“大掌柜万福金安,夫人福寿安康,两位天造一对地设一双郎才郎貌百年好合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话音消失的时候,人已经逃到门外,一转身,挥着小手绢儿扭着腰跑了。
  九苞爬起来,神采奕奕地看着自家大哥,体贴地问:“乐公子对你好吗?”
  钟意想了想前一夜的浓情蜜意,微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九苞拍拍他的肩膀,“你辛苦了,回头我去做点固元膏给你补补。”
  钟意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他目光落到簪花婆婆身上,发现这老太婆正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没来由让他毛骨悚然:“前辈?”
  簪花婆婆面无表情,目光转到贵妃榻上,对着上面的人影看了半晌,忽然转身,拂袖而去。
  钟意怔了怔:“前辈?”
  簪花婆婆拄着龙头拐慢慢走远,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好待他。”
  “这是自然。”钟意笑了起来。
  清晨的青楼里一片沉寂,钟意下楼转了一圈,令小厨房做几个清粥小菜,步履轻快地走回去。
  暖煦的日光从窗子投射进来,在楼里洒下一条条光影,钟意站在木楼梯上,仰头看着光影,感受着暖日落在脸上的温暖,唇角无法遏制地露出笑意。
  “好天气……”他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转脸看向楼上的房间,胸中吁出一口浊气,哈哈大笑起来,“好天气啊……”
  走回房间的时候乐无忧已经穿好衣服,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几个下人将湿哒哒的地面清理干净。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乐无忧转过头,看到钟意出现在门口,笑了起来。
  钟意走过来,与他对面坐下,下人送上一壶香茗一碟杏仁酥,二人在着秋日的暖阳下慢慢地吃着茶点,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却惬意地很。
  过了半晌,九苞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红枣板栗粥,花卷儿,蒸鸡蛋,火腿炖豆腐,凉拌白菜芯,给钟意盛了满满一大碗红枣粥送到面前:“哥,你昨夜辛苦了,多吃点儿。”
  “噗……”乐无忧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钟意端着碗,内心复杂得跟端着毒药一般,竭力维持着脸上云淡风轻的笑意,表面淡定内心咆哮:什么熊玩意儿?就你懂得多!就你懂得多?
  乐无忧咬了一口花卷儿,语重心长道:“听到没有,大掌柜?多吃点儿,你昨夜辛苦了。”
  钟意笑靥如花,拈了个兰花指对他一拂,嗔道:“还不都怪你不体贴人家……”
  “……”乐无忧一口花卷儿噎住了。
  九苞憋着笑,突然想起一事:“方才簪花婆婆走了。”
  “什么?”钟意一怔。
  “就是方才从这个房间出去后,婆婆就一个人走了,”九苞道,“我问了一声,她说看你们两人碍眼得很,不如眼不见为净,又说会有再见的时候。”
  乐无忧吞一口粥,将花卷儿带了下去,想起簪花婆婆的种种行为,微微蹙起眉头。
  “怎么了,阿忧?”
  “我总觉得婆婆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乐无忧道,“言行举止,有些像……我娘。”
  “乐姑姑?”钟意挑了挑眉,并不怎么吃惊,思索道,“我听闻乐姑姑的易容术天下闻名,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可幻化,且不露痕迹。若说簪花婆婆是她伪装……也并非不可能,毕竟簪花婆婆位列方外三仙,已多年避世不出,你我都没见过其真容,当日与前辈初次相见时,只觉此人服饰妆容都与传言中的簪花婆婆十分相似,因而误认了,也极有可能啊。”
  乐无忧叹息:“我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簪花婆婆,却十分在乎她是不是我娘。”
  九苞插嘴:“哪有亲生母子见面不相识的?”
  “我娘行事怪诞,”乐无忧道,“非常人所能理解,或许有什么苦衷不愿与我相认也未可知……罢了,多半是我太过敏感,牵强附会了,婆婆怎么可能是我娘呢?”
  钟意知母子连心,有些外人所无法感同身受的玄妙感应,遂柔声道:“金缕雪不是说过么,乐姑姑可能还活着,即便不是婆婆,那说不定是旁人,以乐姑姑的武艺,从剿杀中寻得一线生机,该不是太难。”
  “你不知道,”乐无忧摇了摇头,“我娘的性子刚猛豪烈、宁折不弯,那一夜的战况那般惨烈,她是定不会独活的。”
  “尸首呢?”钟意提高声音。
  乐无忧一怔,抬眼看向他:“什么?”
  “金缕雪说过,当日收殓的尸首根本不是乐姑姑,”钟意道,“死要见尸啊,阿忧!没有尸首,谁都不能枉谈生死、轻言放弃!”
  话语温柔,却振聋发聩,乐无忧心头一颤,与他四目相对,忽然想到在自己消失的茫茫十年间,钟意是否就是像现在这样心怀期翼,从未放弃过?
  体内犹如有潺潺春水缓缓流过,轻柔地温养着四肢百骸,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多谢你点醒我。”
  钟意抬手握住他的手背:“我会陪你一起寻找,一年找不到,我们找十年,十年找不到,我们找二十年,总会有云开月明那一日的。”
  “嗯。”
  九苞一脸菜色地退出雅阁,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第七四章
  
  这厢龙云腾与众人分开后,骑着马慢慢走过西市,骏马膘肥体壮,打着响鼻碎步溜达,在青石板上留下哒哒的马蹄声。
  长安城与洛阳并称天下双雄,内圣外王,东贵西富,宽敞的街道比洛阳少一丝雍容浮华,而多了半分雄烈豪奢。
  从西北刮来的秋风呼啸而来,吹得楼上的酒招旗猎猎作响,鲜衣怒马的五陵子弟打马而过,马蹄扬起遮天蔽日的尘沙。
  龙云腾漫不经心地骑在马上,忽然回头,往旁边的酒肆望去。
  一名随从打马过来,低声问:“城主,有情况?”
  龙云腾眉头皱了皱,脸上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狐疑,盯着酒肆半遮半开的窗子看了片刻,淡淡道:“那里,仿佛有人在窥探。”
  随从一惊,倏地提起精神:“属下带几个弟兄上去看看。”
  “嗯。”龙云腾应了一声。
  立即有三人从马背上腾起,犹如三道黑风一般刮入酒肆,迅猛而无声地搜寻一圈,然后回来:“城主,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龙云腾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酒肆的窗子,看了片刻,转头,随手抽了一下马鞭,骏马迈开四蹄,往前走去。
  片刻之后,一个带着帷帽的人从酒肆中走出,单薄的布衣被秋风鼓起,他回头看向海天连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背影,风吹起面纱,露出额头的绯色胎记和眼角轻蔑的笑意。
  回到别院中时天色已晚,书房中烧起暖意融融的火盆,龙云腾披着貂裘斜坐在太师椅中,随手捏着一块翡翠纸镇把玩,听卫先生轻柔的声音说道。
  “醴泉坊的妙法尼寺有一个老姑子,二十余年前曾在宫中供职,知道些陈年旧事,主上是否传其前来,问个清楚?”
  龙云腾漠然地嗯了一声。
  卫先生走出门外,引入一个身穿缁色僧袍的老姑子,龙云腾没有抬眼,声音低沉道:“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是,”姑子手握佛珠,不卑不亢地徐徐说道,“贫尼兴元三十二年入宫,伺候了两年太妃,被指去桐宫,伺候凤千岁。”
  “凤千岁?”
  “就是当年老龙王进献的灵凤,凤凰兮,”姑子道,“凤氏身带祥瑞又容貌倾城,一时间宠冠六宫,依先帝的意思,是要封后的,然而中宫并无过错,不可轻易废弃,且凤氏再美,终是男子,既不能依例封妃,又不能论功封爵,故而只是传令各宫,一切起居仪仗皆与皇后相同,从此日月双悬,共享千岁。”
  龙云腾指腹摩挲着纸镇光滑的玉质:“皇后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咽不下又能如何,在后宫之中,恩宠才是最重要的,”姑子平静地说,“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而凤千岁一枝独宠,夜夜承恩……”
  话未说完,忽然一阵窸窣细响,姑子抬眼看去,只见龙云腾面无表情,掌中纸镇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他接过卫先生递来的帕子,慢慢擦了擦手,将帕子扔在了桌上,淡淡道:“接着说。”
  “是,”姑子见他听了自己的话后竟徒手捏碎翠玉,心下惴然,却不知是哪句话拂了逆鳞,于是愈加恭顺,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城主想听什么?”
  “他……过得怎么样?”
  “在宫中,有了恩宠便有了一切,凤千岁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下面的奴婢没有不敢小心伺候着的。”
  龙云腾脸色稍缓,唇角甚至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很难伺候?”
  “倒也不是,凤千岁初入宫时不过十三、四岁,正是少年奋烈的时候,对先帝颇有忤逆,为此也受过几次罚,后来便好了,只是每次先帝来过之后,总要闹脾气,奴婢们小心应对便是,其实想想也可怜,论谁整日汤药不离口,都不会有好脾气的。”
  “汤药?”龙云腾皱眉,抬起眼看向她。
  姑子顿了一下,赔笑道:“都是些滋补之物……啊!”
  话未说完,龙云腾忽然飞跃过来,宽大的袍袖一闪,一柄黑色的长刀抵在了姑子的脖间,冷漠道:“究竟是什么药?”
  “阿弥陀佛,城主明察!”姑子颤声呼了一句佛号,浑身抖若筛糠,腿软得几乎要跪下去,却被他刀尖抵着,动都不敢动。
  卫先生插了进来:“这些宫女不通医理,想来是真的不知道,若她方才所言属实,以先帝的恩宠,那药理应不会伤身,然而苏谷主武功高强,先帝又怎敢将如此危险之人放于卧榻之侧?”
  龙云腾:“你怀疑是散功之药?”
  “不错,”卫先生道,“以苏谷主的性情,若非散去武功,他怎肯受制于人?”
  龙云腾点了点头,面沉如水,抬眼看向满脸惶恐的姑子,收回长刀,突然话锋一转:“他与苏溪亭是怎么回事?”
  姑子刚刚松一口气,闻言倏地倒吸一口冷气,双眸满是惊恐,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龙云腾瞬间变色。
  卫先生转脸看向姑子,厉声喝斥:“城主问话,你须从实招来,不得有半句隐瞒!”
  “我……我……”姑子突然吓得跪了下来,“城主饶命!并非贫尼胆敢隐瞒,盖因兹事体大,贫尼实在不敢妄言!”
  龙云腾伸手捏住她的脖子,强迫她抬起头来,阴森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从实招来,我可保你不死。”
  姑子被他眸中森寒的杀机震慑,挣扎半日,痛苦地摇了摇头,叹息道:“罢了,我早该知道,当初让他金蝉脱壳,便该有如今被问罪的一日。敢问城主,您是如何知道苏溪亭与凤千岁有所关联的?”
  “他……”龙云腾提了个话头,声音却断了下来,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无法简单地表述这个人,他曾是少年奋烈的凤千岁,也曾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曾是天真纯澈的凤凰兮,也曾是妖冶诡谲的苏余恨……此人仿佛是个悖论,如同矛与盾一般,截然不同,却奇妙共存。
  若说凤凰兮和苏余恨是同一个人在经历终天之恨前后的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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