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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白衣女子就像是用从最寒冷之地的冰雪做成的人,剑冷,人冷,面冷,连声音都冷到了极点。
胡铁花双手一扬,大声道:“你这庄子就在这边,这么大一地方,我们又没瞎,当然能找到了。”
那白衣女子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胡铁花,她的剑还在楚留香脖间肩头,她仿佛在等楚留香的回答,楚留香似乎也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道:“若有人用剑对着我的脖子时,我通常都不喜欢跟那个人说话。”
白衣女子冷冷道:“你是喜欢我把剑刺下去吗。”
楚留香微笑道:“你若是把这剑刺了下去,就当我看错了你,也看错了你手上的剑,也只能怪我自己有眼无珠了。”
一个剑客,特别是一个剑气入门后的剑客,他们剑法越高超,就越发觉得可以不在意自己,但必定会在意自己手上的剑,楚留香深谙这一点,所以他才如此说,更何况这白衣女子早已不止剑气入门了。
剑练到这种程度的人,早已不在意自己是否要杀人,抑或是用杀人来扬威,他们甚至觉得有些人的血不配染上自己的剑,这些人可以说无情,因为似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在他们眼中停留超过一日,但这些人又可以说有情,甚至是专情,因为他们眼中只有自己的剑。
果然,楚留香听到‘锵’地一声,是那女子收剑了。
但,剑已归鞘,剑气未散。
即使风未停,可还是吹不走空中的肃杀之意。
那白衣女子直直穿过了三人,朝着那庄子走了过去,胡铁花一脸茫然,不知这白衣女子是什么意思,便大声问道:“你把我们丢在这里自己走了,是什么意思?”
“你方才说要讨酒吃,跟着来便是了。”
风将这句话吹入了楚留香三人的耳朵里,声音清晰,仿佛人在耳边一般,可那白衣女子已快踏下这水白玉了。
姬冰雁和胡铁花两人不约而同看了看楚留香,他们三人中拿主意的人永远都是楚留香。
楚留香看着两人分别点了点头后,三人便跟上了那白衣女子的脚步,踏上了雪地。
楚留香注意到,那白衣女子脚步极轻,她的轻功方才他们三人已见识到,此刻她走过的雪地一个脚印都没有,真正的踏雪无痕。
在江湖上,一个用剑高手往往也是一个轻功高手,因为要用好剑,仅仅练剑是做不到的,一个好剑客眼睛要利,因为这样才能看到对手的破绽,一击必杀;下手要快,但这快并不是一味求快,而是稳中求准,准中求快,用剑的时候,稳准齐备都不难,难的就是一个稳准快,不够快就不够致命,因为你永远赶不上机会;身法更是要敏捷,这样在敌人身边才能进退自如。
而比这些更重要的,就是一个剑客的思想。
一个境界高深的剑客知道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什么,自己为何拔剑,为何出剑,为何收剑,甚至于他们能听到剑的声音,能读懂剑的思想。
楚留香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剑客,但是他觉得自己今天终于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他见到了一柄活的剑。
是这白衣女子手中的剑,也是这白衣女子。
他们随着这白衣女子一路走入庄内,见庄内风格古雅,陈设皆一尘不染,就算是死角处也没有一片积灰,庭中也没有一块积雪,在屋檐下行走着的人,见到这白衣女子皆停步靠边,对其躬身道:“庄主。”
胡铁花和姬冰雁心中纳罕,他们本以为这女子是庄内主人之女,却没想到她如此年纪,居然是这的主人。
忽然,白衣女子停下了脚步,伸手将面前的门推开,顿时扑面就袭来一阵令人感到惬意的温暖,屋外寒冷泼水成冰,但这屋内却暖似三春。
除了温暖的室内,还有什么能让在雪地上行走多时的人感到满意?
然而这并不是让胡铁花最满意的地方,能让胡铁花满意,自然是有酒,当这扇门被推开的时候,胡铁花就嗅到了一阵酒香。
白衣女子直接进屋,在最高处主座坐下,也没有招呼他们三人入座,胡铁花一眼就看到了下首三个座位前的矮桌上都摆着一坛酒,他不知道这神秘的白衣女子是怎么将命令下达的,但他知道他现在有酒喝了,而且还是一坛好酒。
三人才坐下,白衣女子便开口道:“你们一会儿是不是要下山?”
三人一时吃不准她这话的意思,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对,我们一会儿就要下山。”
白衣女子道:“很好。”
三人本以为她话已说完,胡铁花一掌拍开酒坛封泥,直接仰头边往口中灌,接着伸手擦了擦口边的酒,欣喜道:“这坛酒,真是好酒,简直是我喝到过的最好的酒。”
姬冰雁发出一声讪笑,道:“你才喝过多少酒。”说完便将酒倒入碗中,慢慢喝下。
就在这时,白衣女子忽然说道:“我同你们一齐下山。”
三人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胡铁花被酒狠狠的呛了一口,拼命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剧烈的咳嗽过后,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同你们一齐下山。”这白衣女子一字一字冷冷的将这句话说了出口。
楚留香问道:“敢问姑娘为何要和我们一齐下山?”
白衣女子道:“不为什么。”
楚留香再问道:“敢问姑娘下山所为何事?”
白衣女子道:“找人。”
她回话不愿多说一字,如同她出招不愿多出一招一样,楚留香只得继续问道:“不知姑娘下山是找什么人?”
胡铁花都放下了手中的酒坛,静静地听着楚留香和这白衣女子的对话,最后这问题,他和姬冰雁都以为,这白衣女子不会回答,可没想到的是她回答了,而且说了一个令他们万万没想到,却又觉得合情合理的名字——
“薛衣人。”
三人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都是一变,后又恢复正常,白衣女子见状,问道:“你们知道他?”
胡铁花道:“这天下谁不知道薛衣人,李观鱼之后从未败过的天下第一剑客,只是你如此年轻,去找薛衣人做什么,难道是他家亲戚?”
白衣女子未理胡铁花的话,听到他们确实是知道薛衣人之后,双眼一亮,问道:“他在哪里?”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薛衣人。
姬冰雁冷冷道,同胡铁花不一样,他似乎对这事毫不好奇也毫不在意:“他在松江府,中年之后退隐林下多年。”
“多谢告知。”这白衣女子就算是道谢,也如此冰冷。
楚留香展颜笑道:“既然要一路同行,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白衣女子道:“我叫姜希夷。”
说完后,她将手一抬,旁边便有一看似庄内佣人的白衣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姜希夷对他说道:“通知南斗北斗,准备下山。”
第5章 叁
夜,华灯初上,一片灯火,昆仑山下的小镇又迎来了一行又一行从山下而来的客人。
这个小镇中的生意总是很好,无论是客栈或者是酒馆,因为时常有人到昆仑山上寻昆仑派拜山赐教,不过镇上的年长之人最喜欢和自己孩子们提起的,却不是昆仑派也不是昆仑派掌门或护法。
而是太玄庄,而是剑仙姜希夷。
世人对昆仑山中人皆目下无尘冷清冷情的印象,一是来自于神话故事中的仙人,二是因为当初昆仑山鸿蒙峰太玄庄剑仙姜希夷,和她身边随侍左右的太玄十三剑。
当年她仿佛凭空出现名震江湖,却又消失的无踪无迹,无数人踏上昆仑,不消说太玄庄,却连鸿蒙峰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多年之后的现在,健忘的江湖人早已忘记了当年的传奇,只有昆仑山下的这个镇子的老人还记得十四人白衣白马呼啸下山时的场景。
楚留香胡铁花和姬冰雁三人自在山上知道了姜希夷的名字后,突然皆沉默不语,他们本不该忘记这个名字,甚至在看到鸿蒙峰三个字的时候,就该想起些事情,可三人却没有一人想起来。
虽然他们的年纪在江湖之中,是许多人的后辈,但后辈年轻人的记性往往都很好,姜希夷这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如雷贯耳。
没人想到还能在江湖之中见到太玄庄的人,也没人想到还能在昆仑山上再见到姜希夷。
可这人就活生生的在他们眼前。
南斗北斗一共十三人,十三人分别以十三星为名,腰间皆悬长剑。
当三人看到了门外整装待发的十三人后,不得不信,自己这一趟昆仑之行确实是遇到了江湖传说中的人物。
站在最前面的一白衣少年抱拳躬身,对姜希夷说道:“庄主,南斗北斗皆在此,随时可下山。”
姜希夷点了点头,脚下轻点,登时人已不在原地,等擦眼看清时,她人已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十七人,十七匹白马,这庄内的人连楚留香三位外来的客人的坐骑都备上了。
若楚留香问姜希夷这马是何种马,从何处来,姜希夷也是回答不上来的,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日她从暗室之中走出之后,心中正茫然时,忽然有十三人分立左右,出现在她面前,跪地齐呼“庄主”,等她细细打量左右,才发现此处是一个庄子,一个她根本走不出去的庄子。
她知道这里是昆仑山,知道庄子叫太玄庄,在这里只要有她想要的东西,都会马上出现,除开薛衣人的剑。
可是她却始终无法走出这个山庄,那时她才明白,那方石桌说只有被人发现的时候她才能离开是什么意思了,于是,她在这里等了八年,将这山庄内一草一木的样貌都刻在了心上,连昆仑山上的四季不同的风声她都无法忘记后,她终于等到了三个陌生的面孔。
当姜希夷再一次到了那扇她永远走不出的门后,她心中却一丝兴奋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连一丝期望都没有,真正的波澜不惊,因为她害怕自己再一次失望,若是没有期望的话,自然就不会失望。
慢慢地,一步步,她终于是跨过了那扇门。
她面上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驾着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一行十七人,十七匹马,踏破了昆仑山上的冰雪,也踏破了山上的宁静,直往山下去。
等他们到达昆仑山下的时候,身上冰雪气息还未被山下的温暖完全消融,一行人直接往镇上最好的客栈去了。
一行人以四人为首,一白衣少年立于为首女子身侧,其他十二人六人一行分立两侧。
那女子看了看客栈的牌匾后,一迈腿直接进去了。
客栈中的人见到如此大的阵仗,都不仅对这些人投去自己好奇的目光,不停的打量着他们。
他们明显是从昆仑山上下来的,这个时辰才下山,脸上却没有丝毫疲意,更有十三人佩剑,外行人都看得出,这些人必定武功在身。
这时候,客栈的店小二迎了上来,拱手道:“不知各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的?”
他脸上带着看起来十分真诚的微笑,因为每个走进店里的客人,在他眼中都是银两,谁面对着银两的时候笑的会不真诚?
“天枢。”姜希夷话音轻落。
原本站在她身侧的少年对着店小二笑道:“我们这里有十七个人,需要十七间房间,无论好坏只住一晚,还请小伙再给我们摆一桌好菜,只要是店里的招牌都要,再来三坛好酒就好,辛苦小哥了。”
这店小二看到天枢腰间的长剑,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