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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世精明，却还是妄断了这个年轻帝王的心事。
王芸楚的唇角抿出一抹冷笑，只怕年轻帝君与皇后的关联，仅凭有情也沟通不了。而自己这个家族呈给他的贡物，倒不如安安心心的只看个好戏，他有心与自己做戏便做下去，无心做戏便舍掉。
正沉浸在思绪中，宫外太监突然禀报王怀远来访。芸楚尚未来得及作回应，便见父亲急急而来，进门便将下人遣了下去。看芸楚依然低头，怔愣了一下才俯身，“老臣给芸妃娘娘请安。”
芸楚唇角一丝冷笑慢慢凝结，“父亲是不是只有现在这时候才会想起女儿？”
王怀远低头，神情隐在透过门帘射进来的光影中，看不清楚他是什么表情。只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溶于空气，像是随时都会弥散一般，“娘娘说笑了。”
“我早就说过父亲操事过于急迫。”芸楚站起身来，“安家一事，哪儿是那么容易便掩过去的？”
“老臣也是怕夜长梦多。”王怀远抬头，“如果能趁早得手，娘娘您也可以早些如意不是？”
“怕是只如王家的意吧。”芸楚反身一笑，冷冷的讥嘲溢于嘴角，“事到如今，父亲怎么还在芸楚面前说这些话？不是说要将安家置于死地吗，怎么她还会好好的？”
“据说她手里有着王家纵火安家的证据，并且让宸王景略调查此事。”王怀远不计较女儿的刻薄，语气低沉，“老臣若是现在继续逼迫，怕是会与众人留下把柄，而且皇上，也似乎不想招惹这种闲言……”
“老臣刚见过皇上，发现皇上好像对安繁锦动了几分心思……”王怀远抬头看向女儿，“娘娘，您在宫里，怎么还能容忍皇上的心到别处去？”
“早就有过旧不如新的话，父亲难道没听说过？”芸楚转过身子，“皇后娘娘容貌脱俗，冰雪聪慧，自古帝王又多花心，皇上喜欢她也是正常的。”
“但皇上与皇后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啊。”王怀远声音不自觉的拔高，“恕老臣无理，娘娘已经替王家行至今日，又如何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若皇上对您恩断，则王家无路。您是整个王家的出路呀，娘娘！”
“早知今日，当初为何不听我言？！”芸楚冷叱一声，“让哥哥去安家大院纵火，不经我的话便将郁嫔害死，这些事情事发才想到我王芸楚，父亲，您早就该有今日！”
“安繁锦原本没有抱着将王家置于死地的心思，您这一心急，是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所有的事情都是王家挑头做的，皇上自然不急，若是出了差池，王家就是替罪羊。何况哥哥还强幸了安繁锦的姐姐，种种事情，又怎么会让她不恨我们入骨？”
“如今她不下手对付我们就不错了，您竟然妄想用那么低的伎俩来让她覆灭，父亲啊，不是我说你，一辈子精明为官，怎么到此事上就如此糊涂！”王芸楚说到此处，已是十分激动。
“此事父亲大输，一方面是因为皇上的犹疑，另一方面是因为宸王景略。”王怀远脸色涨红，显然是被女儿说的心头大痛，“我以前还以为宸王听了那陆狐狸之意，因为皇位才费尽心思的娶安繁锦，所以此事那时未成，老臣也没放到心里去。可是看宸王如今不惜以对抗我王家的行动看，他对安繁锦早已有意！所以才不计一切代价，将她自我的计谋中救出来。”
“父亲对我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思？”芸楚脸色突然苍白，勉力挤出冷凄的一笑，“我依照您的意愿嫁给了皇上，早就和他没有瓜葛……”
第三十一章 阴错阳差
“父亲对我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思？”芸楚脸色突然苍白，勉力挤出冷凄的一笑，“我依照您的意愿嫁给了皇上，早就和他没有瓜葛……”
“老臣知道娘娘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宸王……”，王怀远转过身，看着芸楚，褐色的瞳眸里泛起了同情之意，在这昏暗的光影下竟有一种灼人的光芒，“老臣以前还以为，这宸王一直未娶王妃是因为还惦记着娘娘的好处，可是没想到，竟早已变了心思……”
“父亲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吗？”芸楚回笑，藏在云袖里的手却不知不觉攥的死紧，像是要将什么融于手心一样，带着一种狠厉与决绝。可是面上，依然是微笑着的，“我已经先嫁与了皇帝，我们之间，早已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娘娘甘心这样就手吗？”王怀远句句逼问，“若是安繁锦连手宸王对待我们王家，再加之越来越摇摆不定的皇上，第一个受难为的，应该就是娘娘您呀！”
“据老臣所观察，那安繁锦对宸王似乎也有意，而且比对皇上的情意还深过几分……”王怀远顿了顿，一眨不眨的看着芸楚，“娘娘，您……”
“您先下去吧。”王芸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眼中似乎燃起簇簇火焰，显然是在极力隐忍，“该做些什么，不能做些什么，本宫自有心数。”
眼中又出现了心里常住的那个男人，微挑的眉角，如玉的面庞，不经常言语，却话语间却通常渗透着慑人的力量。
世间人都以为她与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君是两情相悦，却都不知道，她心里喜欢的男人，竟是另一个男子。
与他有着相同的面貌，却没有令人一望惊悚的气质与曈眸。他的面庞，常常是温文如玉的，淡淡的，如同春风一般，拂到心里便觉得温暖。
所以，她才在那样温润的目光下，彻底迷失了自己的感觉。
芸楚坐在绣墩上，想起了两天前他来找她的一幕。自她入宫，原本与他稀疏的联系更是减少到了极致。她是帝妃，虽不是皇后，但也算是他的嫂子。叔嫂关系，自古以来就是众人指说的焦点，何况她与他都有如此显赫的身份。
所以那日她听到宸王到访的传报，一直波澜不惊的心竟像是停止了跳动。她坐在他面前低眸，一双眼睛竟然不敢直视他的双眸，视线一直只在他簇新的蓝色宫袍处犹疑。她想，许久未见，册妃时也未能言语，这次来必定是叙些旧情，延展一下昔日的情意。毕竟，在这宫廷里，他是知道她过得艰难的唯一一人。
别人都看的到她的光鲜亮丽，只有他，她一直坚信只有他一人，知晓她的所有困苦。
“芸妃娘娘。”他走到她身边，微微低头，“请您屏退左右，我有话和您说。”
她犹记得那日她的心情，听到他这话，全身的血液竟像是遭遇了春水，迫不及待的温暖起来。明明是在她的宫殿，而她在他面前却显得局促紧张，话几乎都颤抖的不成语句，“宸王有什么事儿吗？”
他看她一眼，如墨的曈眸凛然的郑重逼人，“娘娘，您是否有这个？”
那是那只玉钗，父亲自她手里拿去的那只栽赃皇后的赃物。她心一惊，刚才温热的身体竟突然凉了下来，“宸王是在怀疑我吗？”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您的物品。”他的目光平静，看不出喜怒忧色，客观的让人觉得冰冷，却无法挑剔其中的慑人与冷厉是对是错。
“是。”他问的毫无会寰，她回答的亦很直接。
他看了她，转身就走。明明是在殿里，微蓝的袍子却像是蔓延到了天际。飘渺而又模糊。她突然感到一阵窒息，犹如最后一丝希望也要泯灭了似的，想要拼命抓住最后一点温热，因此不顾形象的跑到他的面前，甚至有些气喘吁吁，“你什么意思，难道不信我？”
他如渊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看着她的慌张突然笑了起来，笑容轻飘飘的盘旋在她的头顶，像是怕惊扰了她的神志，甚至连语言都是低声轻微的，“芸楚，我没有不信你。”
那一声芸楚，最终让她的心再次落定。因为他的“芸楚”，她在这宫里又有了打拼的勇气，甚至觉得什么都是值得。
可是今天，父亲竟告诉自己他正是将王家推为反叛的刽子手，而且还是为的另一个女人。那他那日的信任，难道只是一句戏言？
芸楚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剜了一刀，痛得几乎让她感到麻木。忽然间觉得整个宫殿的空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让她觉得难以窒息。进了内室，芸楚拿起风袍便要出宫游走，却在行至宫门的时候被前来传令的小太监挡住了身子，“娘娘，皇上有口谕。”
几乎是机械的，芸楚规矩的跪了下来，动作利落干脆。
“朕早些日子命内务院查了日子，查明三日之后便是吉日，趁玉蕃族还未来京受降之前，先将宸王的大婚给办了，到时芸妃需与朕一起前去宸王府。”
口谕用于极其随和，少了景杞通常说话时惯有的戾气。若不是小太监说是他的口谕，芸楚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他的话。满脑子里都是宸王大婚的讯息，逼得她几乎抬不起头。
这旨意下的极其蹊跷，说的是宸王大婚之讯，却只字不提宸王之妻。芸楚微微摇头，眼前又浮现出景杞的面庞来，自负的，已经将她的所有心事都看在眼里。
大概他巴不得看她心伤，王家带给他如此，他最应该在她身上回击不是吗？
“臣妾领命。”她垂头示意恭敬，随即抬起头来，脸上出现淡然的笑意，但眼睛却是空洞的，仿佛什么都不在心里，“那公公知不知道，这许配给宸王的女子是哪家的姑娘？”
“娘娘还不知道？”小太监一怔，显然是没意料到她这个问题，“是陈大人的二千金凝度姑娘。”
“陈凝度？”以前不曾听过这个名字，芸楚稍微一怔。
“娘娘，奴才要回去复命了。”那太监点点头，“还请娘娘三日之后，务必听命。”
看着小太监一步一步远去的身影，芸楚欲踏出宫外的步子又迈了回来。她为帝妃，他欲娶妻，两个人之间，终于有了可以平衡的结果。
第三十二章 久矣
晚上，司寝局早已有太监传命，景杞翻了芸楚的牌子，晚上将会在芸妃处休寝。
与先帝以及任何一朝的帝君不同，景杞晚上召嫔妃侍寝时通常会亲临嫔妃寝殿，并不会在皇帝的龙穴上元殿行事。宫中诸人皆知，谁能与皇上在上元殿共寝是莫大的恩宠与福分，已殁的郁嫔，就是因为在上元殿侍寝皇上，才在繁锦成为皇后前成为众嫔妃的头领。
可是，那样的荣耀，最终也给她带来了杀身之祸。
景杞到来的时候，芸楚正在书案前面临帖，看到他来忙起身做礼，姿势规矩态度恭谦。
他不叫她起，却看了她一会儿，芸楚只觉得头顶笼起了阵阵的寒意，如同置身于冰雪一般，有一种难以想象的冷。她的膝盖已经跪的发酸，却见他仍然不叫她起，只是屏退了左右人的伺候。
“朕的芸妃怎么突然懂得规矩了？”他终于轻笑，但丝毫不缓解他们之间的压抑，却伸手将她扶起来，正如以往做过的那般温情，而说出的话却是玩味的，“宸王的婚事，你有何看法？”
芸楚抬头，膝盖隐隐作痛，而她脸上却是一片粲然，“宸王大婚，我朝之大幸。”
“说得好。”景杞反身，伸长胳膊突然将芸楚抱到腿上，温热的鼻息扑至她的脖颈，却像是长了角一般，软软的让人微痛，“你知道吗？这个宸王妃，可是皇后为朕选的。”
芸楚缩缩脖子，微垂眼睫，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但语气却如往日一般柔顺，“皇后识得大体，一向都是后宫的表率。”
“朕希望你说的都是真心话。”景杞突然加大了怀拥她腰间的力气，犹如蓄意扼断她的腰肢，用力之大竟让她的呼吸为之一窒。“爱妃……”他突然笑了起来，“三天后，同朕一起观礼。”
芸楚的身子猛地一凛，“难道皇后娘娘不去吗？”
“她当然去。”景杞把玩着她额间的碎发，一声声轻逸自唇间溢了出来，“她是国母，按照规矩理应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