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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梁朝为夺回萧关与北漠几番交手,但都无功而返,只能退守钱平镇,踞燕寒山与北漠相持。
咽喉重地落入北漠铁骑之手,北漠恭帝随之狮子大开口,要求梁朝将边防线从萧关后撤百里,将这百里土地划入北漠版图,同时向北漠进贡五百万两岁银,以补偿心玉公主及北漠使团在燕京受到的屈辱。
消息传回,满朝震惊,景帝本就为太后的病情心烦,闻讯后在御书房里气得摔了军报,并将远在边关的萧陌骂了个狗血淋头。恰逢德妃前往御书房寻景帝,不免便糟了池鱼之殃,为着兄弟吃了败仗一事,让景帝呵斥了一番。
这样的局势下,沉寂已久的端王党敏锐地嗅到了机会。
弹劾萧陌的奏折开始出现在景帝案头,换帅的声音也开始在朝堂之上响起。
即便是吃了败仗,阵前换帅仍然是兵家大忌,景帝心中虽对萧陌有所不满,但一开始并没有采纳这些建议,反而将提出换帅的官员斥责了一顿。
谁知萧陌不争气,那一支冷箭伤了他的肺部,萧关天寒地冻,他的伤势竟然恶化起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换帅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次,景帝再没有斥责谁。
他再三思量后,在朝臣提出来的主帅人选中,圈出了睿王严豫的名字。
严豫与萧陌乃是亲舅甥,临时接替萧陌,不会引起萧陌麾下将士不满。
而且严豫身为皇子,在军中也有一定威望,阵前换帅,对士气的影响最若。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严豫好像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合适到端王党似乎都没有找出反对的理由。
事情就这么敲定,展宁从展臻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不知为何,隐约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她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严豫此去萧关,定然会有一场大的风浪等在后面。
眼下的燕京,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而严豫也在离京之前,刻意找过展宁一次。
那是在展宁从博古斋返回侯府的路上,严豫的马车拦下她的,然后不顾瑛儿的拦阻,径自上了展宁的马车。
这是自九曲湖云外水阁的有意挑拨之后,他们俩第一次单独见面。
严豫看她的眼神出乎意料的平静,而在这平静之下,还有一些不容忽视的冷厉。
“阿宁,我会去萧关一段时间。”
严豫说话时,手指从展宁面上划过,欲挑起展宁的下巴,却被展宁嫌恶地避开。
“睿王爷说话归说话,还请守些礼法。”
被展宁用这种态度对待,严豫难得没有动怒,他只是轻轻一笑,笑容冷冷的,“你知道,我从来不守礼法。不过我倒有些奇怪,以阿恪那种眼里不揉沙子的个性,连你是我的人这样的事实都能接受下去,阿宁,看来他倒是真心喜欢你。”
严豫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展宁心头几乎要恨出血来。她上一世就曾绝望地想过,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惹上严豫这么个魔障。到今世她终于明白,自己并未造孽,只是严豫的存在,本身就是她的劫难。
“他的真心我知道,我的,他也明白。”
知道什么话是严豫最听不得的,展宁特意挑了说。
不过严豫这一次的容忍度出乎人意料,他闻言勾唇一笑,笑得很是讥诮。他将一封信递给展宁,“阿宁,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展宁自然不会伸手去接。
严豫将信放到展宁身旁,说道:“我把东西放在这,不妨拆开来看看,或许你会喜欢也不一定。”
说罢,严豫便下了车,径自离去,爽快得展宁都有些不习惯。
这人这次来,难道真的是单纯来向她辞行?
这绝不可能!
展宁带着疑惑拿起身旁的信封,拆开来一看,脸色却陡然变了。
信封里装的,是一张房契。
严豫给她的,是一处园子。而这处园子不是别处,正正是上一世她被困在严豫身边时,每每去的地方。
严豫送来的房契,展宁回府之后便给烧了,烧得连灰都不剩。
可房契没了,严豫的举动仍然给她心里蒙上了不安,她甚至忍不住恶毒地希望,严豫能这么折损在边关,永远不要再返回燕京来。
严豫走后的第二日,是个极好的艳阳天。
暖意驱走寒意,将春日气息带近了一些。
太后娘娘派人到侯府来宣展宁,道是想念展宁,让展宁进宫陪她说说话。
除了第一次召见以外,除了有严恪陪同,展宁还未曾单独蒙太后召见过。这一次,她自然是十二分小意,仔细地收拾了一番,选了一件铜绿对襟窄袖短袄,下配秋香色百鸟绣襦裙,打扮得素雅清丽,得体而不显喜庆,素净却不失精巧,既不会失礼于太后,也不会让病中的太后觉得碍眼。
她还带上了一件展臻从江南带来的小玩意……饮水鸟。
紫檀木雕刻的小鸟憨态可掬,面前放有同样木刻的水杯,用精巧机关相连,只要在水杯里倒上一点水,小鸟就会不断来回点头啄水。
这玩意并不贵重,也不是什么宝贝,但想来太后病中无聊,权当做博她一笑。
展宁的用心没有白费。
太后见到她之时,已对她的装扮微微笑了点了点头,待她将饮水鸟呈上之时,饶是尊贵端庄如太后,也忍不住莞尔。
“你倒是有心,难怪阿恪中意你。”
因天气晴好,太后让素锦将她扶到了福寿宫右面的清澜园里。她靠在躺椅上,膝盖上搭了一条薄毛毯,说话时微微眯了眼,笑得如同普通人家慈爱的祖母。
但她下一刻,话峰却陡然一转。
“不过一开始,我是不同意你和阿恪的婚事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展宁心里头叮咚一声,太后娘娘今日召她来,似乎不是单纯说话这么简单。
“阿恪值得更好的人。臣女虽然心中慕他,想要与他携手一世,却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他最好的选择,只是因为自私的天性,不愿也不肯让他陪伴了别人。太后娘娘爱护阿恪,自然更要为他着想。”
展宁的回答让皇太后眼角的笑纹加深了些,她笑笑道:“别说燕京里的贵女,就是这皇宫里养出来的公主,论气度论才貌,比你强的并不多。你除了家世差了点,以前又订过婚,倒没什么配不得阿恪的地方。”
太后对展宁的评价如此之高,倒让展宁稍稍有些意外。
不过她知道,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
所以她低垂着头,温顺地等着后面的话。
而太后在顿了顿后,果然道:“我不同意,是因为八个字……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生得聪慧,必定懂我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七章冲喜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展宁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她不认为,自己与严恪会应验这句话。
心中不认可,即便话语不反驳,她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的想法。太后的目光在她面上掠过,继而在阳光里眯眼笑了笑,“哀家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剔透玲珑的人,相貌生得好,才情也出众,独独心思藏得太深,一言一语都不肯逾越半点,但也不肯泄露半点本心。阿恪早早过世的生母,便是你这般。”
严恪的生母,是林辉白的姑母,林相的妹妹。
展宁曾听过不少关于她的形容,天之骄女,貌美聪慧,曾是燕京里不少男子的心中明珠,但最终却困在汝阳王府内郁郁而终。
太后话里意思,竟是担心她福薄,与严恪缘浅?
“臣女与已故的王妃并不相同……”
“别急,听哀家说下去。”展宁想要说话,刚一开口,太后便摆了摆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而是道:“阿恪自幼失母,他父王是个粗人,也不知如何待他好,哀家虽将他接到身边来养,却替代不了他的亲生母亲,这宫里的束缚,还养成了他早慧的性子。旁人都道他少年老成,行事稳重,其实哀家知道,他也是将心思藏得太深。你们两个人的个性,颇有些相似之处,若是过得好,当是一对佳侣,但若不慎,却会将彼此都伤得极深,哀家原本是担心你们……”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照在皇太后脸上,她说话之时微闭了眼,语调也放得很慢。
观她的态度,并不是想要教训抑或敲打展宁,而像是要与她拉拉家常。
太后并非来意不善,展宁原本有着的两分担忧便放了下来。不管太后今日与她说这些的目的何在,她听得出,太后并没有后悔赐婚的意思。将太后膝上的薄毯往上叠了叠,她顺着太后的话问道:“那太后娘娘最后为什么改变主意,允了我与世子的婚事?”
不知是因展宁的动作,还是因为展宁的话,太后睁开眼,在温暖的阳光里与展宁轻轻笑了笑,“我一开始不同意,是因为顾念阿恪。而最终点头,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他从小到大,一贯自持严谨,若不是将你放在了心尖子上,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求我。我就算担心,也耐不住他这般求我,总得允了他。”
太后的话,如同清风拂过湖面,让展宁的心湖微微起波澜。而她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的并不是一个皇太后对臣僚子女的审读,而是一个祖母对孙儿未来伴侣的温和。
展宁心念一动,她似乎知道了太后今日找她说这些话的目的。她抬起眼眸,对上皇太后的目光,眉宇间一派坚定神色,口气中也满是坚持,“展宁与世子两情相悦,展宁以性命向太后起誓,终此一生,都不会辜负世子对展宁的用心与情义。”
展宁说得坚定,太后微微笑着看了她一阵,最终拍拍她的手背,“哀家相信你。”
除夕夜宫宴上昏迷过后,太后的身子大不如以前。她与展宁说了这一会的话,再让清澜园里冬日的阳光晒着,人不觉有了倦意,眼皮微微搭了起来。
展宁怕她在院子里睡着会着凉,便抢在她睡意朦胧前询问她的意思,想要推她回寿康宫。
“是该回去了。如今哀家这身子骨,若不注意些,又得让儿孙担忧。”
太后微微点头,吩咐展宁推她回去。待回到寿康宫,太后的困意彻底上头了,素锦赶紧服侍着太后睡下,展宁在旁边搭了一把手,之后准备退下,已躺倒床上的太后却微微睁开眼。
接下来,太后低声丢出的一句话,让展宁跨出去的步子猛地僵住。
“阿宁,哀家会与陛下说一声,让你的兄长晚些时日再去江南。你和阿恪原本的婚期定得晚了些,哀家近些日子身子骨沉得厉害,想早一步瞧着你们完婚,权当给哀家这老婆子冲冲喜吧。”
严恪和展宁的婚期,原本定在五月份。
太后不知是担心自己身体的缘故,还是真的是想冲冲喜,出面做主,寻钦天监另合了日子,将两人的婚期提前到了三月底。
婚期陡然提前两个月,原本不紧不慢的一些活计便紧张起来。别的不说,展宁的嫁衣便要加紧赶制才行。
虽说活计紧张了,但对于婚期的提前,展宁和严恪心底都暗暗松了口气。
严豫对展宁的执着,始终是埋藏在两人心中的一个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睿王爷便会搞新的花样来。如今倒好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