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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座后，很快便有丫鬟上茶，安静的正厅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叶老夫人满头银发，着一身宝蓝底色菊绣花福寿图案衣裳，虽上了年纪但行动利落，双目清明，依旧精神矍铄。
“未打招呼便擅自登门，是老身唐突了。”叶老夫人语带歉意道。
晋王妃一向敬重叶老夫人，听罢后连忙道：“老夫人说得哪里话，若早知您来我们夫妇二人必出门相迎。”
叶老夫人来时本还心中忐忑，如今见晋王夫妇二人态度平和，心中顿时安稳不少，斟酌几番后开口道：“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贵府昭华郡主温婉端庄，才华出众，老身受晚辈秦毅所托，见他态度诚恳又对郡主情深义重，这才舍了老脸登门求亲，不知王爷王妃意下如何？”
关于昭华郡主和一个平民私定终身的传言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她自然也是听说了的，却没想到嫡孙叶铮竟然带那个男人过了府，亲自求她保媒上晋王府提亲，她自然是不愿意插手的。
毕竟传闻不管真假，昭华郡主的清誉被毁却是真，晋王夫妇只怕是恨死了背后传出谣言之人，更不会愿意将捧在掌心里的明珠许给一介白丁，更何况昭华郡主的婚事还有中宫皇后亲自关注着。
她在这时没有眼色登门提亲，必定会惹来晋王夫妇和皇后的不满，提亲结果早已预料。
却没想到从嫡孙口中得知那个男人和嫡孙竟然是军中同袍，有手足之谊，曾经还在战场上救过嫡孙一命又有救命之恩。
如此一来她自然不好再推脱了，她观此人样貌俊朗，身材高大，眉目清明正气不似神情猥琐之辈，且面对她也举止落落大方，态度不卑不亢，还极为诚恳，当下便同意跑这一遭。
若是成了最好，她也算促成一桩良缘，若是被晋王夫妇婉拒，顶多也是遭人嫌一次，她脸皮放厚点就是了。
秦毅身姿挺拔立在正厅中央，眼神诚恳的看向上首的晋王夫妇，语气极为真挚道：“晚辈秦毅真心向王爷王妃求娶郡主，若能有幸娶她为妻，此生必视若珍宝，爱之重之！”
男人掷地有声，面容严肃且郑重的许下诺言，没有丝毫犹疑。
叶老夫人见状不禁有些动容，此刻倒是真心实意希望晋王夫妇能允下这门亲事，“秦毅的家境王爷王妃想必心中清楚，聘礼虽然少了，但他对郡主的心意却难得。”
目光投向正厅对着的院落，外面摆放着整整二十八担聘礼，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当头那一对被红丝绸捆住翅膀的大雁。
大雁忠贞，一生只得一个伴侣，因而当下男方上门提亲时有送大雁做信物的习俗，以示对女方的看重。
只是大雁在天上极难捕猎，更何况猎下来之后还存活的，所以多数人家都是用鹅来代替，真心想结亲的自然不会故意为难。
也不知道这个小子是用了什么法子，能猎下来活的大雁不说，竟还是一对，这份心意可比任何聘礼都贵重了。
晋王夫妇自然也注意到了外面那一对活雁，晋王收回目光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他，仿佛他不给出答复他便一直凝视下去，他竟从那双向来沉稳的眸中捕捉到了紧张。
其实当初既然同意了这门亲事，他们夫妻二人自然也就不会在意聘礼了，毕竟秦毅的家境摆在那，只是没想到他不但请出了叶老夫人上门提亲，而且还亲自猎下了一对活雁，这份心意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挑不出一丝错来。
晋王舒展开眉头，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既然如此，本王将爱女阿妤许配与你，望你日后能真心待之。”
大厅内霎时安静了下来，秦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尽管心里有了准备晋王会应下这门亲事，但真的亲耳听到这一刻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真的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剧烈跳动的心脏里盛满了巨大的喜悦，紧跟着溶进了他的血液之中流向四肢百骸，双拳下意识握了握，忍住快要喷薄而出的欣喜，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双腿，秦毅直挺挺跪了下来。
尽管努力克制了，他再出口的嗓音因为喜悦仍旧有些颤抖：“多谢……王爷，秦毅必定真心待之！”
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妤娘，将男人郑重的誓言一字一字收进耳中，刻在心底，眼眶不自觉泛了红，溢出晶莹的泪珠模糊了视线，只是唇角却高高扬起。
一直守在一旁的捧雪看着郡主泪中带笑的娇美容颜，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屏风外面的那个男人，不日便会成为她的男主子，而她，也会像忠于郡主那样，忠于郡主的夫君。
第59章 出嫁前夕
叶老夫人见晋王夫妇允下了婚事，索性将好事做到底，之后互换庚贴合八字以及挑选吉日等都由她出面，最后与晋王夫妇把二人的婚期定在了九月初一。
满打满算中间还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现在开始准备索性也来得及。
二人的婚讯被传出去后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眼热秦毅命好，当上了晋王的乘龙快婿，日后自然封官加爵自此青云直上。
后宫里的皇后知道了后，派人将妤娘接进宫中细细询问了一番，得知了前因后果以及孙女的心意后自然不会再横加阻拦。
妤娘自从宫里回来后便一直在家中安心备嫁，嫁妆的事自有晋王妃去操持，她闲在悠然居中无事可做，思来想去打算替秦毅做几身衣裳。
悠然居内的库房里存放着不少名贵布料，多数都是逢年过节宫中赏赐下来的，库房钥匙一直都是由掬霞拿着。
她唤来捧雪掬霞二人仔细说了几种颜色，都是适合男儿穿的，掬霞捧雪二人听了之后心中了然，随后福了福身子出了内室去往库房。
二女走了之后妤娘将以前自己做绣活的针线篓子拿了出来，她许久不曾碰这些，手艺倒是生疏不少。
静坐了片刻后，脑海里突然想到秦毅自从边关回来后肤色变白了许多，索性也起身出了内室去往库房，想着再多挑几种衬他肤色的布料。
屋外搭着的蔷薇花架阴凉下坐着一个着碧绿色衫裙的丫鬟，正在绣荷包，眼角余光瞥见郡主出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上去，“郡主可是要出去？”
若是以往她自然不会多嘴去过问主子的事，只是此刻不见捧雪掬霞两位姐姐陪在郡主身边，她自是要跟过去伺候的。
妤娘点头，“我去库房。”
她如今身边只剩下了捧雪掬霞两个大丫鬟，等出嫁之后若是主持中馈人手便不够了，因而打算从二等丫鬟里面提上来两个，授意捧雪观察了一段时日，最后属意面前的云舒和另外一个二等丫鬟云卷。
云舒闻言连忙进屋去拿了一把玉骨纸伞出来撑在郡主头顶，“外面日头烈，奴婢撑着伞随郡主一起？”
如今已是七月中旬，天气确实有些燥热，连园子里盛开的那些花朵都焉哒哒的，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妤娘透过伞沿看了看有些刺目的光线，便点了点头，随后迈步往库房走去。
云舒跟在旁边稳稳的举着纸伞。
“你方才在绣荷包？”妤娘随口问了一句。
二等丫鬟是不允许进内室的，云舒之前自然没有贴身服侍的机会，虽然郡主待她们下人一向和善，但此刻近距离接触又被郡主问话，云舒情不自禁开始紧张，“是，是的。”
察觉到身边丫鬟的不自然，妤娘杏眼弯了弯，语气带着夸赞：“图案绣得很精致。”
她倒不是随口夸赞的，云舒去屋子里拿伞时她仔细看了荷包几眼，上面的海棠花娇艳欲滴，很是鲜活。
猝不及防被夸奖，云舒白皙的脸颊上微微泛了红，心里的紧张倒是散去不少，“多谢郡主夸赞。”
库房就在悠然居内，二人说话间的功夫便到了，守院的两个婆子远远见到走过来的主仆二人连忙上前行礼。
“老奴见过郡主。”
妤娘颌首，随后跨进院子。
云舒站在廊檐下收了纸伞，转过身去便见郡主站在门边一动不动，也不进去。
心中存了疑惑，云舒正准备出声询问时便见郡主回头扫了她一眼，她下意识噤声，将已经到嗓子眼的疑问给咽了下去。
院门处的两个婆子见她们主仆二人不说话，自然也不敢吭声。
四周一片安静，屋内的交谈声清晰入耳。
也不知里面说了什么，云舒听见一声怒喝。
“住口！”
那是捧雪姐姐的声音。
一等大丫鬟中捧雪姐姐是最稳重不过的，平日里待她们这些丫鬟也态度柔和，尤其是她和云卷刚被提了上来对郡主的一些习惯和内室的规矩一知半解，捧雪姐姐总是很有耐心的一点一点教给她们，从未生过气。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捧雪姐姐动这么大的怒气。
里面的掬霞被捧雪突如其来的怒喝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后一脸不满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拍了拍胸口后，她又不以为然道：“我又没说错，我们郡主是金枝玉叶，那人出身卑贱连给郡主提鞋都不配，说不定那些流言就是那人为了逼王爷王妃将郡主嫁给他而故意传出去的。”
郡主嫁过去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她跟在郡主身边锦衣玉食的，不比那些小官千金差，可不想跟过去吃苦受罪。
捧雪目光冷冷的盯着她，只觉得面前的这张脸陌生的很，像是从未认识过一般，“郡主是我们的女主子，郡主的夫君便是我们的男主子，我们有什么资格去妄议揣测男主子？
你看不起他的出身，可人家至少清清白白，而我们这种入了奴藉的，一辈子都是奴才，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家？”
“一辈子都是奴才”这几个字仿佛化作了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在了掬霞的心头上，她脸色猛的一变，睁大了眼睛死死瞪着对面的人，想要出口反驳，却又哑口无言，一颗心火烧一般灼痛起来。
掬霞一向自尊自傲，最不喜的就是人家说她是奴才，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可能戳中了她的自尊心，捧雪索性闭了嘴。
做下人最忌讳的就是自视甚高，说到底这些都是主子们的事，而她们只需要遵从就是，有什么资格去妄议主子们的决定呢？
想到掬霞越来越拎不清，她也不再浪费口舌，将架子上挑好的布匹抱在怀里，捧雪转身正准备离开时，落在门口的眼神突然僵住，怀里抱着的东西不知怎的“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掬霞被这声音惊醒，蹲了身子正准备去捡时，一双缀着圆润东珠的软底绣鞋映入眼帘，她伸出去的双手顿时僵住。
耳边传来“噗通”一声，是身边捧雪猛的跪下去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的声音，“奴婢该死，请郡主恕罪。”
掬霞大脑“轰”的一声炸开，双腿跟着一软也跪在了地上，身子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妤娘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她面前的人，眼底渐渐浸出寒意，“你既然看不上我的夫君，也不用再跟着我去秦家了，以后就留在王府里吧！”
闻言，掬霞猛的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眼神对上那一双寒意沉沉的杏眼，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她抖着嗓子开口：“不，不是的，奴婢只是，只是心疼郡主。”
“心疼？”妤娘嗤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心疼？”
凝视着眼前这张霎时惨白下去的脸，原先积攒在妤娘心头的愤怒渐渐消散下去，然后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