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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夫人的荣宠之路-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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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启濯无声冷笑,挥手示意狱卒上刑。
  从大理寺出来后,卫启濯径直转去锦衣卫北镇抚司。
  路上,他靠在倭锦靠背上,闭目养神。
  他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好整治益王的。出征之前,皇帝给他和孟元庆的说辞都十分微妙,无论对楚王还是益王,皇帝都强调要活捉。
  这个交代在外人看来便是带着私心的,毕竟益王是皇帝的亲儿子,皇帝似乎不会真的不在意他的死活。但实质上皇帝这般交代不过是为了将两人带回京师审讯,皇帝那时已经无甚私心可言。他当时只打了益王三十军杖,并非惧怕益王回京告状,而仅仅是要留着益王的命带回京师。
  抵京之后,他先去见了皇帝,主动告知了对益王用军杖之事。不出他所料,皇帝非但无动于衷,还夸赞他刚正。
  这足以表明皇帝已经对朱潾彻底失望。
  皇帝头先确实是对朱潾留存着父子情分的,不然也不会在朱潾就藩之前对他一再容忍,连意图谋害太子这种事也按了下来。皇帝年岁大了,膝下又只有三子,老二朱治更是不成器,皇帝不想再折腾。
  然而朱潾偏偏要折腾,尤其还选在皇帝卧病之际折腾。这看似是个好时机,但实质上风险也很大。一旦起事不成,就会万劫不复。
  因为皇帝会因着朱潾这行径认为他盼着他早死,由此彻底寒心,抛却舐犊之私,完全放弃这个儿子。将来朱潾被俘,手里筹码全失,唯有一死。
  这便是皇帝不理会朱潾死活的原因。楚王其实打错了算盘,楚王满以为皇帝是个重情的,这回也一定会网开一面,至少不会处死朱潾,不处死朱潾,自然也没理由处死他。
  楚王错估了皇帝的心态,这也是楚王目光短浅、雾里看花所致。
  卫启濯转目透过帘子缝隙往外间看了一眼。他其实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处置卫启沨。卫启沨这种人,天性骄傲执拗,最怕的不是死,而是志不得舒,求而不得,那比杀了他更要令他痛苦。
  前世萧槿故去后,卫启沨一心求死,也真的在萧槿殁后不久一命归西。他在送了萧槿最后一程后,满怀杀意,几度想将卫启沨千刀万剐,但那时候的卫启沨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他真剐了他反而是帮他解脱了——讽刺的是,卫启沨当时倒是有死的决心,只是他认为不能自戕。
  但他仍觉卫启沨前世的报应不够。萧槿虽非卫启沨所害,但若不是卫启沨,萧槿怎会一生淹蹇,红颜命薄?
  北镇抚司。卫启濯到得卫启沨的牢房外时,借着牢内昏暗的灯火,瞧见卫启沨一动不动地坐在稻草上,仿似石雕泥塑的一般。
  卫启濯挥手示意狱卒们暂且回避。他回头见卫启沨抬眼朝他看来,跳跃的灯火映照着他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竟显出几分诡谲来。
  “兄长不是嚷着要见我么?”卫启濯的声音又冷又沉,仿佛深冬里覆冰的磐石。
  卫启沨自进来后就极少开口,陡然出声便显得嗓音嘶哑异常:“你何时有的往生记忆?”
  他等了半晌,见卫启濯没有答他的意思,微微哂笑:“四弟既不肯为我解惑,来此作甚?”
  “你要见我,非止向我提问吧。”
  卫启沨缄默少刻,垂下眼眸,嘴角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说的不错,我还想与你说,好好照拂槿槿。你既已记得前生事,那想来也知晓了槿槿前世的病因,帮她避过应当不是难事。”
  “我还想与你说,”卫启沨的声音轻如片羽,“来日方长。我这回不过是栽在了不知情上,若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往生记忆,无论如何都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兄长要等下一回合,恐怕要许久了。”
  “多久都不打紧,哪怕等到下一世也不打紧。我与四弟是宿敌,哪怕再是转世轮回也不会更易,”卫启沨的嗓音有些飘渺,“祖母在弥留之际与我说,我与槿槿无缘亦无分,让我转了念头。我当时就想,我与槿槿无分可能是真的,但无缘我是不认的,我们从前可是夫妻,怎会无缘呢?”
  卫启濯忽地笑了:“兄长言及此,意图何在?”
  “你认为是什么便是什么。这一世尚未过半,下一世还未可知,后头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我,槿槿,以及你,兴许下一世也是要再见的,但届时会是怎样的局面,谁又晓得。”
  卫启濯遽然笑出了声:“兄长怕是想多了,我们纵然隔世重见,局势也不会有何改变。你认为若是啾啾不记得你从前干的事,会倾心于你么?”
  卫启沨直直迎视他:“你岂知不会?”
  “你与她脾性不合,如何情投意洽?”
  卫启沨一笑:“我看跟她脾性不合的人是你。你难道忘记了,她前世可是一直惧怕你。反倒是我,她虽厌恶我,但在我面前始终都十分随性。”
  卫启濯不知想到了什么,容色一敛,掣身便走。
  “四弟莫非至今都未将你已有往生记忆的事告诉槿槿,”卫启沨起身步至牢门前,“你害怕她躲着你,抗拒你,与你生疏,是么?”
  卫启濯面色陡沉,蓦然止步回头:“我与她的事,不容你置喙,你有这等闲工夫不如去想想自家之事。”言罢唤来狱卒守着,拂袖而去。
  卫启沨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卫启濯今次不过是顺路来试探他的,兴许还想看看他目下有多狼狈。无论他是怎样的态度,卫启濯都不会放过他,因而他并不怕激怒他。
  寄望于以示弱来博取对头的手软,这非但无用,还会让对头轻看了他去,何况是卫启濯这样的对头。
  到了这步田地,其实他也无甚好怕的,只他总还是想见见萧槿,他想帮她将她那一段缺失的记忆补起来。
  他心里知道她应当不会因此对她有何改观,可到底意难平。
  九月的天气,既无炎蒸暑气,又无沁骨寒意,正是和畅时候,萧槿穿一身素淡的轻纱软绢衣裳,坐在卧云亭中看罢晚景烟霞,暮色已漫。
  卧云亭地处偏僻,后花园里纵横的回廊上悬着的灯火经风一吹,摇荡纷纷,从这边骋目望去,便成了隐在林中的明灭萤火。
  萧槿想想近来之事,更觉浑身松泛,起身舒活了一下筋骨,预备回去考问儿子今日的功课。
  她未曾回头,唤丫鬟将她的披风拿来。她等了须臾没等来人,方欲回头,余光里就瞥见自己的那件黛紫色扣绣云缎披风被递了过来。
  她随手接过披风披在身上,一面系带一面回身:“待会儿留些心,若是少爷回了便知会我一声。我要……”
  她转身抬头,在瞧见身后立着的人时,余下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要什么?”卫启濯步至她身畔,目光笼在她身上。
  萧槿四下一瞟,见适才还在她后头侍立的两个丫头没了踪影,忍不住道:“我的丫鬟呢?你走路怎的没个声儿?”
  “我隔着老远就示意她们将披风递与我,跟着便打发她们回去了。你却才兀自出神,未曾留意我的脚步声而已——却才在想什么,想得那样入神?”
  萧槿撇嘴:“不告诉你。”说着话便要回身出亭。
  卫启濯伸臂挡住她的去路:“那你跟我说你要什么?”
  “我要你……要你答我一个问题,”萧槿拉住他手臂,“你那日究竟打算跟我说什么?是你根本没说还是我确实睡得太快太沉,以至于全无记忆?”
  “那你先答我一个问题——你说我们性情相投么?”
  “自然投了,不投我如何看上你的。”
  “那你那日说的不论我如何变,在你眼里,我都还是我,这句话还作数么?”
  萧槿点头:“嗯,当然作数。”
  “会一直作数么?”
  萧槿觉得他今日难缠得很,奇道:“自然会一直作数——你怎的一回来就问我这些?”
  “我那日开口时犹豫再三,你又极尽困倦,在我道出之前睡了过去。我是说到一半见你无甚反应,这才发觉你已经沉入梦乡的。”
  “如今趁着你不困,地方也对,”卫启濯目不转睛谛视她,“我索性再与你说一回。”
  萧槿一怔,正琢磨着“地方也对”是怎么个意思,就听他开言道:“其实我在大闹袁家昏厥之后醒来时,就想起了前世诸般,只是始终未与你说而已。”
  萧槿愣神。
  “或者说,前世的影子又回到了我身上,我想起了一切。”
  卫启濯一口气说完,只觉神清气爽,通身一轻。他见萧槿傻愣愣地看着他,还在思量着如何才能跟她说得更清楚一些,萧槿似乎是腿软了一下,身子一晃就要朝台阶下摔去。
  卫启濯眼疾手快地一把揽住她,将她拥入怀里。又想起卫启沨的话,不知怎的,一时气血翻涌,冲动之下,将她一路抵到亭柱上,凑到她唇瓣上吮吻一下,又转去亲吻她侧面脖颈,灼烫气息撒落柔润玉肌,将她莹白娇嫩的脖颈晕成了淡粉色。
  “祖母过世后的这段时日,我一直带着前世影子与你相处,你可觉着有何不妥?你内心可抗拒我?”
  卫启濯低头瞧见萧槿大睁明眸、微微启唇看他一眼,却又极快低下头去,当即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托起她下巴:“把你那日与我说过的话再说一回。我们如今已不是叔嫂了,你也应当发觉了我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可怖,是不是?”
  萧槿满面涨红,身子有些僵硬。
  她头先脑中浮起的那个隐约的猜测便是他同她一样,也有了前世记忆,只与她不同的是,他有的是完整记忆。她的怀疑始于他那次莫名其妙的提问,升华于他凯旋之后与她讲述他是如何将卫启沨给送进牢里的。
  她当时听他讲述时心里其实还有一个困惑未曾宣之于口——他是如何知道卫启沨与丰煦攀交的缘由的?他头先与她计议这个问题时亦是未得头绪,虽然猜到卫启沨利用的是提前知晓丰煦届时会调到湖广这一点也并非多么困难,然而他似乎太过笃定了一些,笃定得似乎一早就洞悉了一样。
  只她当时又想,他机悟绝顶,对自己的判断自信一些也不足为奇,于是她终归是未问出口。
  卫启濯见萧槿微垂螓首半日不语,心下有些忐忑,俯首与她额头相抵:“把你那日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好不好?”
  “不好,”萧槿稍侧过头,“你之前还骗我呢,明明已经记起来了偏说自己那是做的梦。我生气了,你放开我。”
  卫启濯手上力道反而愈重:“你生气可以罚我,但是我不会放开你。”
  萧槿尝试着推他,但实在气力不逮,几推不动。她发觉他拥她愈来愈紧,她隔着数层衣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热度,一时酡红从脸颊晕到了耳尖。
  当初他告诉她他便是之前与她朝夕相处的庄表哥时,她就有些不适应。因为她觉着抠门表哥的随和可亲跟她印象里的卫启濯的禀性实在大相径庭。之后她慢慢发觉这一世的卫启濯跟前世的他性子有所不同,于是逐渐接受了这个奇异的身份糅合。
  但是眼下,他忽然告诉她,他其实也是前世的他,故而她需要再度接受他的身份糅合。这次的难度又有些大,她得把前世那个她畏惧了十年的人再糅进来。
  萧槿敛神后发觉他竟开始解她胸前纽扣,不免羞赧更甚,慌忙去按他的手:“你先……放开我,这可是在外头……”
  “你那日既说了,无论如何,我在你眼里永远都是我,那你也能接受而今的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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