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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宫阙-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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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云姒只做未觉,信步上前,正听到里面压着愠意的男声:“舒贵妃无罪,你不要偏听偏信。”
  又闻燕妃的哭腔:“臣妾知道皇上宠爱舒贵妃,可眼下已流言如沸,皇上难不成还要包庇舒……”
  吱呀一声,殿门推开,淡泊女声随之而来:“‘流言如沸’?燕妃竟觉得皇上需为流言杀人?”
  坐在床边垂泪的燕妃蓦地回头,那片刻里,她屏息看着夏云姒,夏云姒微笑着,也看她。
  她终是先一步心虚了,气势弱下来,离座深福:“贵妃娘娘万安。”
  皇次子也随之长揖:“舒母妃万安。”
  夏云姒自也要向皇帝见礼,病榻上的人撑坐起来,含起笑意:“你来了?坐。”
  她遂起身,边走过去边打量宁汜:“倒有日子没见到宁汜了。”
  宁汜抬眸看她,恭敬之下隐有不忿。
  过了年关,他也有十二岁了。比之底下年幼的弟弟们,他自是懂了更多事情。若再有个争强好胜的母妃日日在他耳边煽风点火,他指不准就要觉得那太子之位是大哥抢了他的。
  夏云姒笑容和善地打量着他:“听闻你的一干兄弟都常去东宫玩,独不见你去。这事舒母妃得劝你一句——昔年之事早已过去,那时你们都小,不懂事也不足为奇。你兄长不会与你计较不敬嫡母的事,你更不要反为了这个与他生隙。”
  话未说完,余光中就见燕妃紧咬了牙关。
  燕妃自然明白,她这话实是说给皇帝听的。
  夏云姒睇她一眼,恍惚这才记起方才还有事没说完:“哦……‘流言如沸’。”
  她定定地看看燕妃:“那流言本宫自己也听着了,不曾在意,满后宫也都无人在意,燕妃倒上了心了。”
  燕妃脸上仍挂着泪,眼底却透出一股凶狠:“事关圣上清誉,臣妾自然上心。”
  “这世上背后捅刀子的法子有千般万般,唯有打着这为旁人好的旗号捅出来的刀最教人恶心。”夏云姒面色倏然狠厉,盯着燕妃,口吻倒缓和下来,“——今日是有人传本宫的流言,你为了皇上的清誉便可劝皇上要本宫的命。那来日若散一波太子的流言出去,是不是也还可故技重施将太子的命也夺去?”
  燕妃骤然窒息,怔怔地瞪着她:“臣妾纵有思虑不周之处,贵妃娘娘也不需这般颠倒是非。”
  夏云姒复又笑起来:“你的‘思虑不周之处’是冲着本宫的性命来的,倒还嫌本宫颠倒是非?”
  视线上下一划,她睃着燕妃,眼底添了三分玩味:“倒是燕妃姐姐你……本宫倒是今日才知你有这般颠倒是非的本事。”
  燕妃锁起眉头:“娘娘这是什么话!”
  “蛊惑皇上降罪于本宫,还敢说是为了皇上的清誉?”夏云姒轻嗤一声,“你这实是要皇上向天下人承认自己当真受了后宫蛊惑,用了那些不该用的东西。”
  “皇上如是听了你的,一世英名都要毁尽了。”
  “动这样的心思——燕妃,你究竟是为了谁?”
  燕妃如何担得起这样的罪名,蓦然跪地,却是下意识里揽去了身后挡着:“皇上,臣妾绝无那样的意思……”
  “行了。”皇帝面上只余不耐,摇摇头,“你先回去,朕有话同贵妃说。”
  燕妃自有不甘心,可自知这般硬碰硬决计碰不过夏云姒,再不甘心也只得忍了。
  夏云姒冷淡地看着她退出去,面色仍不好看。忽而一只手握过来,在她手上捏了捏,她看过去,见他笑说:“好了,别生气。”
  她轻哼一声。
  “燕妃也着实不是心思那样深沉的人。”他哄她道,她美眸微翻:“那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你也没错。”他失笑摇头,“不说这个了。”
  她却委委屈屈地倚过去,将他胳膊抱住:“也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不该给皇上喝那鹿血酒。”
  “又不曾多用。”他轻吻她的额头,“和那酒无关。只是寻常生病罢了,你不必挂心,更不必理会那些流言。”
  她仍是委屈着,他听到隐隐的抽噎,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又听她道:“还是臣妾不好……臣妾一时只当有趣,却忘了皇上比臣妾年长近十岁,已不是能受得住这些东西的年纪……”
  正说着,她如料感觉他身形一滞。
  唇畔勾起禁不住的笑意,可他看不着,她的声音也还是在抽噎。
  贺玄时心头倏然被一股恼火包裹,却又无处宣泄。
  近来的病症,太医说只是风寒,但他看出了太医的欲言又止。
  他便也不止一次地想过,是否是因为那些事情?
  他又一次次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因为他过了年关才三十四岁,他告诉自己他还没老,风寒便也只是寻常风寒。
  可现下,她也这样说。
  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什么时候显出了不支,让她觉得他不成了么?
  他忽而莫名觉得挫败,长吸口气,语气克制不住地有些冷:“没有那样的事,你不要多想。”
  缩在怀里的她滞了滞,蓦地肩头一颤,猛地直起身。
  她脸颊上还挂着泪痕,泪痕下掩着失措:“……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有那么一瞬,他想把那股无名火发出来,发到她头上。
  可看着她顺颊而下的泪珠,他又说不出一句重话。
  他最终也只是抬手,把她脸上的泪珠擦了:“朕也没别的意思。”他笑笑,“只是想让你放心罢了。”
  她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这般模样在他们的相处间已不多见。让他只觉得自己错了,不受控制地去哄她。
  夏云姒享受着他的每一句温言哄劝,让他好生费了一番工夫,才终于破泣为笑。
  氛围可算轻松下来,她环顾四周,眼睛一亮:“臣妾陪皇上下盘棋?”转而又噎声,自顾自摇头,“不好,皇上需好生养着精力。臣妾寻本书来读给皇上听吧!”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情真意切,可正因为这份情真意切,他反被“精力”两个字刺中。
  于是在她欲起身去寻书时,他拉住了她的手:“读什么书?朕也想下盘棋。”
  说罢就示意宫人去端了棋盘来,与她各自执子,对坐拼杀。
  她的棋技,其实原也是极好的。在宫中的这些年可做的事又不多,她平日读多是读些史书政书,读得累了想换一换,便也会看些棋谱,棋艺愈发精进。
  只不过平日与他对弈斗不过玩乐,她也就不多上心。
  今日这一场她却格外费了些神,拿捏着步调,张弛有度,虽做不到势如破竹,也能让他明显觉出不似平常那般赢得轻松,或多或少总有些吃力。
  这个时候觉得吃力,会让他更加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精力不支了。
  但一个而立之年、又素来有雄才大略的男人,不会轻易服输于此。
  那便会一步步走进深渊。


第151章 万花
  不知不觉翻过年关; 天气渐渐暖起来。
  皇帝的风寒并不严重,早已病愈,平日看着与从前便也没有什么不同。
  夏云姒却最是清楚; 在那翻云覆雨之时; 他不如从前了。
  她倒没想到会这么快; 暗道那些东西可真是伤身。
  而他; 自不会明着表露什么,更不会轻易服输,只在那些时候更为卖力。
  她仍自享受着他的“好处”。在暑热渐浓时; 犹是阖宫都出去避暑; 路上两天一夜的颠簸下来人人都不免疲惫。
  是以往年抵达行宫的这一天; 她都是要好好歇一歇的。这回她却格外有了“兴致”; 自打天黑便缠着他,百般柔情地伴在他身边; 直磨得他不得不应和她的热情。
  这一晚他便真是显出了吃力; 她不曾多说什么,仿佛很满足于这份欢愉。
  可他自己终究是知道的。于是在昏昏入睡时,她隐约听到些动静,侧耳静听,是他吩咐樊应德端一盏酒来。
  她含着淡笑裹进被子,翻了个身朝向墙壁。
  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他迟早都会主动去用那些东西。
  在过去的大半年里她都在为这一天努力; 绞尽脑汁地边与他愉悦相伴、边时不常地在他心上微刺那么一下。
  他不知不觉中变得对这样的事愈发在意; 愈发不肯承认自己身体不济; 自也愈发不肯安下心来好好养身,只想证明自己尚还可以。
  终于,他按捺不住了。
  他现下在想什么呢?
  浅淡的酒味伴着他饮酒的轻响传来。
  她猜他在想“只这一次而已,绝不多用”,又或“凡事皆是有度即可,不可过量”。
  总之作为一个明君,接受这样的事必不那么简单。他需得一边说服自己,一边也劝告自己,不让自己沉溺于此。
  但不妨事。在人填不满的欲望里,世间万物皆可化作罂粟,先让人尝到一点甜头,再教人不知不觉地着迷、鬼使神差地侵蚀心智,最终再无还击之力。
  否则又哪有那么多人会着这些“好东西”的道。
  她想得几乎要笑出声来。
  ——多好啊。只消他这样一次次地用下去,身子的亏空就会愈发分明。到时候……后宫的嫔妃们觉出异样,就算平日再敬他怕他,无形之中大约也会显出几分淡淡的嫌弃,亦或是怜悯?
  如是怜悯,那就最好了。他是九五之尊,如何受得了旁人的“怜悯”。
  他必会十分懊恼,甚至恐惧,但万般不快皆无处宣泄。
  到时对她而言唯一不够痛快的事,大概就是不能亲口问他一句:这滋味,不好受吧?
  被身边亲近之人厌弃的滋味,不好受吧。
  姐姐临终之时心里有多苦,你该知道了。
  前所未有的快意将她席卷,她好像在这一刻才真正尝到复仇的痛快。
  贵妃、昭妃、德妃,都实在算不得什么。
  唯有这个男人——这个伤姐姐最深、却又偏能以深情示人多年的男人,她要亲手将他送入阿鼻地狱,才算将此事彻底了结。
  而他初尝那份苦楚的日子,来得也是够快。
  天再度冷下去的时候,各宫又都生了炭火,也又到了最易生病的时候。
  爱出门跑跑跳跳的皇子公主们这会儿都要多让太医常来搭一搭脉,嫔妃们更索性个个都躲在屋里猫冬。缩在屋里喝着热茶结伴说说话,在此时可比去紫宸殿伴驾更让人舒心。
  也就是这个时候,来年大选的事宜也又提起来了。夏云姒与贤妃便格外的忙,三两日就要见一回,一道看看新送进来的名册,又或瞧瞧六尚局的安排。
  这日贤妃也是一早就递了话,说午后会再过来。夏云姒想着大选那些忙不完的事宜就头疼,索性着人暂闭了宫门,这一日除却见贤妃外什么都不想理。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好久——贤妃说好了午后就过来,却是直至夕阳西斜都不见人影。
  到了天色全黑时,外头可算有了点响动。夏云姒抬眸看去,莺时正挑帘进来:“贤妃娘娘来了。”
  “姐姐这‘午后’,可是够‘后’。”夏云姒打趣着她放下书,定睛却见贤妃黛眉紧蹙,满目的烦躁:“好意思说。可多谢你闭了宫门诸事不理,这大半日累坏我了。”
  夏云姒哑了哑:“怎么了?”
  又忙招呼她坐,将面前没动过的热茶推给她。贤妃也着实渴了,匆匆喝了一口,道:“你是一点都没听说?”
  她摇摇头:“没听说。”
  她鲜少闭门不理事,所以莺时她们都有分寸,这样的时候除非是会关乎她自身的了不得的大事,否则天塌下来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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