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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宫阙-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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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他回去承继大统; 目下的六宫妃嫔也都会各有加封; 不免要忙上一番。夏云姒就将这些事都托付给了贤妃; 贤妃听得蹙眉:“你还是该回去一趟。太子继位,你这太后总该在才好。”
  “谁说我要当太后?”夏云姒浅笑摇头,“那位子是姐姐的; 我才不要,也与宁沅说清了。”
  贤妃沉默须臾; 道了声:“也好。”
  几日后,他们就启了程。他们一走; 行宫在一夜之间就安静了,颇有种寂寥之感。
  含玉陪夏云姒一道留了下来,苦笑说这突然而然的安静真叫人不太适应。
  “安静点有什么不好?”夏云姒听到这话时正闲坐廊下拨弄琵琶; “宫里这么多年都不曾真正安静过; 你我也都不曾真正过过消停日子。如今新君继位; 我们耳根子也该清净清净了。”
  从来只听说皇帝的后宫为了争宠斗的厉害,却鲜少听闻太后太妃们还继续缠斗。诚然那大多是因新君继位时先帝多已不在人世,争无可争; 可眼下即将成为太上皇的人在男女之事上与“不在人世”也没什么差别了,大家都能落个心安。
  含玉笑笑,倒也认同这话,只又问:“臣妾听说静双要出宫了?”
  “嗯。”夏云姒点点头,“等太子一继位,我就送她走。她说想去苏杭,我着人在杭州给她置了套宅子,前后六进呢,下人也都备齐了。至于若她去了又觉得不喜欢,那再说吧。”
  含玉禁不住笑出声:“娘娘真是大方。六进的院子,那可比住在宫里还宽敞了。”
  “羡慕啊?”夏云姒睨她一眼,“那来日你也置上一套。杭州你去不得,京里的好宅子还不有的是?”
  这话含玉只道她是说笑,一听便罢,实则她却是当真的。
  等到宁沅继了位,她们都要各有尊位。宫中的尊位有约定俗成的规规矩,通常是贵妃为贵太妃,从一品的宸淑贤德也都直接尊宸太妃淑太妃贤太妃德太妃;再往下自正二品妃至从四品姬统为太妃,正五品至从六品为太嫔,再往下称太贵人。
  但真加封起来,新帝愿意凭着自己的心意改一改动一动,朝臣们也懒得管。
  是以在初冬的第一场雪之后,朝中宫中皆焕然一新。
  紫宸殿有了新的主人,六宫妃嫔有了新的身份。
  新帝为生母佳惠皇后追尊“仁雅”二字谥号,尊太后为太皇太后贤妃为贤太妃育有一子一女的和妃为德太妃燕妃为燕太妃,淑仪宋氏为宋太妃柔淑媛周氏为柔太妃,瑞姬赵氏为赵太妃,美人含玉为玉太妃。
  往后数人自也各有太嫔太贵人的尊位,对养母夏氏的尊位却是足足过了半个月才定下来,终是加了“皇贵太妃”一号。
  至于为什么迟了半个月,自是朝上有些反对之声。夏云姒早有耳闻,当时就让小禄子回宫去给新帝带了话:“你跟他说,甭为这个撕扯,我不在乎。”
  可她不在乎,宁沅却在乎。小半个月扯皮下来,到底逼朝臣点了头。
  接下来,就等着宁沅慢慢掌控朝堂了。
  新君继位,手里有了玉玺,实权却大半还是在太上皇手里的。他得慢慢将一些要职撤换成自己的人马,才算真正执掌了江山。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正是这个道理。
  这些事夏云姒插不上手,只消在行宫安然等着便好。
  白日里,她总会花上三两个时辰待在太上皇身边,心平气和地侍奉榻前。因为现在还不是让他生出不满的时候——在宁沅坐稳皇位之前,什么事都不能出。
  但这也并不碍着她见徐明义。
  如今行宫的守备皆归徐明义管辖,她召见他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很爱跟他下棋,但由于输多赢少,她总要耍赖悔个一两步才行,他每每看她这样都头疼:“都当了太妃还悔棋,你也不嫌丢人。”
  “那我堂堂太妃下棋次次都输,就不丢人了吗?”她理直气壮。
  徐明义便一边冷眼睇着棋盘由着她悔,一边嘴里小声埋怨:“小桃都知道不能悔棋。”
  到了腊月,皇帝突然密诏徐明义回京。
  这密诏当真“密”得很,连夏云姒都打听不出任何端倪,一连几日提心吊胆,总在想他是不是又要上沙场去。
  好在他在除夕之前就赶了回来,侧颊上多了道还未愈合的血痕。
  “到底怎么了?”她看得黛眉紧锁,他无所谓地自己碰了一下那道痕迹:“小事。京里有几家权贵趁着新君登基意欲谋反,皇上让我封了城门,在城里和他们打了几天,没事了。”
  夏云姒垂眸不说话,打开柜子寻了药出来,倒在指上要帮他擦。刚抬手,却被他攥住手腕:“还有件事。”
  她抬眸:“什么?”
  “皇上说……”四目相对,他眼底有些轻颤,“皇上说再过几日,等将京里收拾妥当,就迎你回宫。”
  “他都办妥了?”她问。
  “倒是很快。”夏云姒笑笑,“那我这便让宫人收拾着。”
  言罢视线有一触,她愈发觉得他神情复杂,不由怔了怔:“还有事?”
  “没有。”徐明义松开她的手,“我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先回去歇一歇,你有事着人来喊我。”
  说罢他转身便走,她愣了会儿,望着他的背影自顾自地点头。
  他却又猛地杀回来,看起来气势汹汹:“阿姒!”
  “啊?”她满目不解地看着他。
  他有些局促,又有点不安。喉咙里卡了几番,才启唇问她:“回京之后,我可还能见你?”
  她一下就懂了,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哭笑不得。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她慢悠悠地踱向他,踮起脚尖,玉臂挂在他脖子上。
  她仰头望着他:“那天在山洞之中我跟你说那些,你觉得我是为了复仇夺位,对吧?”
  他屏息看着她:“不是?”
  “当然是。”她却承认了。
  顿一顿,她又说:“那现在呢,你觉得我日日找你,是为了让你帮我挡开危险困住太上皇,跟你虚与委蛇逢场作戏?”
  朱唇与明眸皆在眼前,她这个样子太容易让人意乱情迷。
  他他从双颊直至耳根都泛红起来,又问:“不是?”
  她轻轻啧声:“前一半是,后一半不是。”
  她确实需要他在这里帮她挡开危险帮她困住太上皇,日日与他相见却并不是虚与委蛇逢场作戏。
  “你没发觉你将军府所在的那条巷子,最近有些变动么?”她歪头笑看他。
  他近几个月都在行宫,只此番弭平叛乱之后回去休整了一下,也不曾多留。
  但她这么一提,他倒想了起来——他将军府旁边原是一大片民宅,近来好像百姓们都搬走了,据说是有人出大钱买下了那片地方修建府邸。
  还有巷尾也有同样的变动,可两处府邸都没挂匾额,也不知是谁的宅子。
  看出他对此事知情,她笑了一声:“你府邸旁边那地方,是我的宅子。宫里那么大点儿地方,住着没趣儿,回头我就到那里‘养老’。巷尾那一处,是给玉太妃置的,你若愿意理我,就让她自己自在自己的;你若不愿意理我,我就日日找她下棋逛市去,也乐得逍遥。”
  她扑哧一声,一边与他吻着一边手上忙着,终于摸索着又从瓶中倒了药膏出来,一把糊在他侧颊的疤痕上。
  “好好用。”她把药瓶塞进他手里,他不以为意:“用不上,一点小伤。”
  “留疤了就不好看了!”她道。
  他愣了一瞬,旋即失笑着服软:“好好好,我用我用。”
  她满意地又回吻了一下:“晚上我亲自下厨做两个菜给你吃!”
  “嗯?”他饶有兴味,“怎么突然这么殷勤?”
  她就掰着指头数给他:“一道菜贺你平叛成功,一道菜安抚你连日来觉得我是逢场作戏的提心吊胆。”
  “……这么大的事就值两个菜?”徐明义紧锁眉头,对她的吝啬大为不满。
  夏云姒想想:“不够吃吗?”便又慷慨道:“那可以再加个汤添个点心!”
  徐明义气笑:“小气死你,晚上我卤牛肉给你吃。”
  她满目惊喜:“你还会做菜?”
  “那是。”他一脸得意地抱臂,“上得了沙场下得了厨房,那说的就是本将军了。”
  其实他只会卤牛肉。
  但反正她不知道。
  是以当日晚上,二人大快朵颐。
  过了两日,宫中又派了人来,说宫中一切皆已收拾妥当,皇贵太妃随时可起驾回宫。
  夏云姒听言欣然点头:“好,我明日便启程。”
  启程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
  这日晚上,她让徐明义将行宫严加把守,更将清凉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她含着在他面前惯有的明艳笑容,对上他的视线。


第162章 落定
  安静无声地殿中; 她心平气和地看着他,就如先前的许多年里她会在他小睡醒来时所做的一样。
  看了一会儿,她轻轻开口:“宁沅着人来传了话,说宫中已收拾妥当,臣妾随时可以回宫,大抵是想让臣妾回去一道过年。臣妾便先回去了; 姐夫好好养病。”
  随着她慢条斯理的话; 他的神情一点点绷紧了。待她说完; 他不可置信道:“你……不陪着朕了?”
  夏云姒轻笑一声:“宁沅已然坐稳皇位; 臣妾为什么还要陪着姐夫?”’
  “你……”他情绪激动起来,不可置信被愤怒掩去,又被更深一层的不可置信覆盖。
  他连连摇头:“你从前分明说……”
  “不然姐夫如何会放心地将帝位给宁沅呢?”她直截了当; 懒得听他多费口舌。
  他便一口气被噎在了胸中,怒目而视; 不知多久才缓下来,化作一声冷笑:“好; 好得很。”
  他说:“为了皇位,你终究还是算计了朕。”
  她静静看着他,将他眼中那份哀伤尽收眼底。
  可当真是够了。他做得仿佛他多么信她; 却被她反手捅了一刀一样。
  这几个月下来; 他隔三差五便会出现的怀疑与试探; 他怎么就忘了呢?
  那些试探,于她而言无一次不是致命的,只消她说错一句话; 大概就要命丧于此,他怎么还能反倒显出这样的神情?
  “姐夫可真是善于自欺欺人呢。”她戏谑道,“不过姐夫惯是这样,一辈子都是这样。”
  他仿若未闻,也不再看她,目光望着床帐的顶子,重重地吁出气来:“是朕错信了你。”
  她刻薄冷嘲:“不怪姐夫。到底是臣妾殚精竭虑谋划出来的,若还不能将姐夫收入囊中,臣妾这些年可都白活了。”
  “也罢……”他再度叹息,多了许多认命的感觉,“皇位,迟早都是宁沅的。”
  夏云姒懒得与他争了。这个男人,一辈子都这样善于自欺欺人。
  皇位迟早都是宁沅的。是啊,宁沅是他的嫡长子,他便可以这样理所当然地觉得皇位迟早都是宁沅的。
  可她若不进宫,焉知宁沅能不能活到现在,即便活下来了,又焉知他会落入怎样的养母手里!
  若是贤妃还好,若是燕妃、顺妃那样时时只拿孩子做算计的,宁沅大概只会变成下一个宁汜。
  她只笑道:“宁沅会是个明君的,他不会让姐姐失望。”
  他仍旧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目光怔忪,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
  她不知他在想什么,懒得探究,但也不打扰他的出身。过了不知多久,他又一度的喟叹,说出的还是那句:“是朕错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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