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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欢2:乱舞-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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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此时她输尽了,连最后的筹码都失去。生命成了一团烂絮,再无半分可期。
  以前,每当孤寂到绝望的时候,每当心痛要死的时候,便时时想,若有来生,唯愿与雁行同行到老,陪着他一点点变得皱皮满脸发落齿摇,陪他一起昏昏欲睡,任生命一点点在两人身上斑驳流逝,再不放开分毫……若真能如此,那就是最美好不过了。
  现在,连来生也不敢再期待了。她成了仇人的皇后,她再无计可施,她保不住他们的孩子。
  除了想念,也只剩想念了。
  楚正越眼角余光扫到叶凝欢眼中的泪痕,怒火就这样被点燃并灼烧起来。他嘴角微微地绷紧,继而旋开,转头吩咐下人:“把门窗开开,透透风,省得这里的血气熏到了贵妃!”
  瑞娘大惊,挣扎着起来去拦:“不可以,娘娘刚生产完,不能开窗啊。”
  她跪倒在地上,痛哭:“皇上,娘娘知错了。她再也不敢了,求皇上……”
  楚正越不耐烦地将她踢开。内宫大红人芳瑞,此时却像是随时折断的柳枝,既孱弱又卑微,看似前呼后拥的风光,其实那些所谓随从皆是楚正越的耳目。一如叶凝欢高高在上的皇后身份,也不过只是一副让人生不如死的枷锁。
  楚正越看也不看,下人拥来将她拖走。他转而踱向床边,看着叶凝欢:“叶凝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冒着被天下人耻笑的风险立你为后吗?”
  声音渐低下来,他温柔抚着她的脸,喁喁细语,仿佛说着最动人的情话:“我们生同寝,死同穴。即便下到黄泉,你与十九叔也再无关碍。”
  叶凝欢身如入冰窟,心却如油煎一般地灼痛。她慢慢伸出颤抖地手,挣扎着想去掐他的脖子,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溅了他一身。她茫然瞪着他,虚软的身子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床上。
  楚正越盯了她半晌,觉到一股细风自身后吹来,透过帐隙掠在他的后颈上。他没有回头去看,只是掀了被子裹住叶凝欢,冷冷道:“话都听不懂的东西!把窗关上,滚出去掌嘴!”
  倒霉的宫女一脸莫名立在窗畔,刚想跪倒辩解求饶。内侍却虎视眈眈大步走来,二话不说地架了她往外拖去。
  匆匆赶回去拿药的姜太医小跑着进来,至了内闱帐外才缓平了气息,低声道:“皇上,微臣刚配了一剂活络丹,想必可以推瘀引血。只是娘娘刚生产,气血两虚,所以微臣又……”
  “她动了气,呕了一大摊血,脸倒是没那么红了。”
  “呃,若是如此的话,便不必用……”
  “进来回话吧,她的胎向来是你料理的。这会子拘在外头做什么?再给她把把脉。”
  姜焕躬身入了内闱,见楚正越坐在床边,沈贵妃立在一侧。他给两人请安,看到沈贵妃的肚子的时候愣了一下,又急忙把视线挪开。
  楚正越扫了他一眼,转而又看着沈雅言:“不必装了。”
  雅言微微抽搐了脸,垂了头:“是。”
  她慢慢转了身,不一会儿,手里多了个软枕,高隆的腹部顿时平坦下去。姜焕心下一动,皇后动大气呕血,难道是因看到贵妃大肚子?这不太可能吧?姜焕脑子只转了两转,便生生打住。别说多看多问了,连大气都不敢再多出,只专注把脉。
  当今圣上是先帝的侄儿,生性乖张喜怒无常,听说做藩王时就是个杀人如麻的狠角色。生得柔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夫。血腥起来,连他这个行医四十年见惯死尸断肢的大夫都觉惊惧。
  这段日子受命照顾有身孕的叶皇后已让他夙夜忧心,孩子出世也算解了重负。至于其他皇家辛秘,自然是看也当没看到,知晓也作不知,更别提去打听了。如此才能长命啊!
  姜焕把完脉,道:“娘娘刚刚生产,血滞凝堵以至恶露难排,皆是因娘娘肝火盛而……”
  楚正越微蹙着眉打断:“说简单些。”
  “是,是。娘娘体弱,早年有积疾,如今又大失血气,只怕这一年半载都下不得床了。”
  楚正越脸色变了,显然这个结果让他难以接受。他揪住姜焕,愠怒道:“之前问你,道无事定可顺产。此时又说她得躺个一年半载,你是嫌命长了?以为朕是泥捏的好糊弄?”
  姜焕惊恐道:“臣不敢欺君,娘娘怀胎之时,胎儿稳固母培亦强。因此臣才敢言定可顺产。只是随着月份增大,娘娘郁郁寡欢,日日垂泪心生绝念。微臣屡劝无效,唯得开些平心顺气的补药来给娘娘服用,终究心病难医,想来……”
  楚正越摆摆手:“好了,别再说了,下去配药吧。”姜焕如获大赦,忙退了出去。
  一直静立在内闱床畔的沈贵妃看着楚正越的背影,犹豫了半晌,趋近了两步欲开口。他淡淡地说:“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沈贵妃僵了僵,终究没再说什么,躬身道:“是,臣妾告退。”
  她走了几步,出帏幔前忍不住回望。楚正越小心翼翼地掖被角,那样轻手慢脚,仿佛碰触易碎的精瓷,珍视的至宝。
  沈雅言狠狠抽痛了一下,再不忍看下去,大步出了内闱,匆匆往外走去。
  殿外,雁栖宫的宫女锦玉和锦琳探头探脑地观望,瑞大姑姑领人来了,紧着皇上也来了,连沈贵妃也来了。两个丫头不敢再进去,眼见贵妃领着宫女出来,忙跪地行礼。待一行人走远。锦玉长吐了口气,久失血色的脸上此时带了红晕,小声说:“皇上来看娘娘了,还罚了乱开窗的奴才,那可是常跟着瑞姑姑身边的呢!娘娘这次有望了。”
  锦琳笑了笑,方才还说怕是去母留子,她们得跟着陪葬,这会儿又说有望了。时境变幻,人心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谓有望,是母凭子贵吧?到底娘娘算是争气,生了个皇子。皇上登基不久,又得了嫡长子,自当心情好些。便与娘娘有再多嫌隙,终究可以暂时放了一放了吧?
  沈贵妃回了毓景宫,这才如乏力般地倚着铜鹤宫灯架发呆。一个掌事模样的宫女见状来扶她,关切地问:“娘娘?可是身上不爽?”
  沈贵妃看着搀扶她的宫女,眼中渐渐泛了潮意。宫女挥手示意边上的随侍退去,自己扶了她,笑道:“娘娘累了,回寝殿歇歇吧?”
  沈雅言点点头,拿帕子拭去欲落的泪滴。两人沿着中廊往后殿里走,沈雅言忍不住低声道:“阿宁,我觉得好没意思。”
  阿宁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扶进寝殿暖阁。驱走闲杂人等,亲自递了盏茶给她。见她神情渐缓,这才劝道:“当年皇上丝毫不知娘娘心意,娘娘尚不移志。如今怎么又灰心了呢?”
  沈雅言怆然道:“那时他眼中无我,亦也无她人。但是现在,他眼里心里只有那一个,纵然我成了宠妃又如何,倒觉得比以前还不如!”
  阿宁压低了声音:“娘娘指……皇后?”
  沈雅言点头,阿宁表情微凝重,想了想道:“皇上立她为后,是为了稳住王家。阖宫尽知的事,娘娘怎的想到其他的地方去了?”
  “皇上几次以自己的血入药给她续命,她定要住在这偏僻的雁栖宫,皇上就让我住在一轩之隔的毓景宫。蓝采轩上,可一览雁栖宫境界。在那里,便可知她是否安好。为了东藩吗?为了天下吗?骗鬼去吧!”
  沈雅言落下泪来,带出惨笑:“在这世上,谁能比我更了解他呢?正越知道,他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得到叶凝欢的心。所以,他也不打算说出自己的心思。既然不爱,索性便恨。总比视若无睹更好百倍。拼死折磨,百般纠缠。如此一生也不错!他这个方法,我也该效仿吧?杀了叶凝欢,杀了她,正越定恨我入骨!”
  阿宁骇住,急忙扳着她的肩膀:“娘娘,莫说这样意气的话。”
  沈雅言痛哭:“阿宁,我不知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办法?整整十七年啊,我还能等几个十七年?”
  春色烂漫,空气中却带着冷冷霜寒。四月艳景,看在叶凝欢的眼中,却像是入了冬。
  叶凝欢裹着厚衣坐在中都园的荷花池边晒太阳,荷叶青郁,密密匝匝在塘中满栽。几只仙鹤迈着松散的步子寻着塘里的小鱼,不时抖抖翅,很是悠闲。
  永安的景致,总不及原都那样艳丽。原都至冬也不冷,秋景最是娇艳。每逢秋时,必是秋花夏花齐绽,姹紫嫣红比春色更盛。那时她常常于荷塘边戏水逗鱼,身边总陪着冬英、夏兰、绿云和绿绮。她们很絮絮叨叨,却也很贴心可爱。
  还有瑞娘和冯涛,瑞娘时常数落她惫懒不学家务,却也总是替她打理周全。冯涛里外兼顾,最是缜密妥当。
  偌大王府,处处都是她的安稳快意。
  当然少不了楚灏,她生命中的光与爱。总是喜欢拖她下水,杂务繁忙不得自在,便也闹得她安生不得,时常挑着眉毛掐着她的脸说:“叶凝欢,我去哪里你都要跟着!”
  他给了她坚实壁垒,给了她一个美好的混吃等死的地方。遗臭万年或者红颜祸水都无妨,安稳要在险中求也无妨,总归是他们的日子。
  全都没有了。
  她抚抚自己的肚子,平坦下去了,却有种莫名的失落感。楚正越的毒解了,她的孩子随时有可能死于非命。当下她这口气,还得接着熬!终究是她输了。
  她出月以后,孩子养在凤仪殿,没有楚正越的口谕,连她这个亲娘也不能见!想见孩子,就得跪到他面前去求他。她拉得下这张脸,还得见得着人才行。这阵子他没往内宫来,死到哪里了也不知道。她实在焦心,这才生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守株待兔!
  楚正越立在月洞门下,看着叶凝欢裹如圆球的背影出神。他没带侍从,身边只跟了行务属的统领郑伯年。
  郑伯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暗暗叹了口气。这中都园是往启元殿的必经之路,娘娘坐在这里,是想求见皇上了。
  楚正越皱着眉头盯了她半晌,问:“她身边的奴才呢?怎的把她扔在这儿不管了?”
  郑伯年愣了,一时间都不知要说什么好。郑伯年是自打他任藩王时便追随于身边的旧将,如今统领行务属,需时常出入宫禁,于一些事情也比较清楚。
  叶凝欢是皇后不假,但因与皇上反目,被皇上削了份例。她如今领最低阶充侍的例,空顶个皇后的名,过得比宫女还要拮据。
  偌大雁栖宫,只有两个侍女。无钱维持打理,雁栖宫内半数以上的殿房都是空置。估计那两个宫女把她弄来,又得急着回去料理宫中事宜,怎么可能时时守在边上?这位自己做下的事,现在竟又不记得,开始找茬子埋怨人来了。
  郑伯年说:“皇上既担心,不如去见见吧?”
  楚正越犹豫了片刻,到底没进去:“见什么?来回来去不就是那两句话?她不肯老实在床上将养,话也可以省了。看她到底能熬……”
  说着,胸口滞凝让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郑伯年急忙上前扶住。楚正越随手掏出帕子掩住口,抹去唇角那丝不正常的嫣红。
  郑伯年心恸,犹豫了一下,到底把话说了:“皇上不可再以血引药了,否则,镇在体内的毒只怕要……”
  楚正越摆摆手,淡淡地说:“无妨。”
  郑伯年还要再劝,楚正越摆手道:“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长宁不要担心。”
  长宁是郑伯年的字,楚正越如今君临天下,却仍亲切唤他“长宁”,他抽搐了唇角,强撑着挤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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