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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人幽灵-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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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从过去重新开始。它仅仅是提供一个机会,一个不可预知结局的机会。但是,尽管如此,那么多人还是义无返顾,作出了回去的选择。这究竟说明了什么呢?”
   她略皱着眉,专注地自言自语,好像陷入了沉思。这使她愈发美丽而可怜,看得我心动。但我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愿回到过去,让一切重头再来?这个问题实在太过艰深。在这山河破碎的年代,人人都拥有重新选择生活的自由,然而一旦进行了选择,便等于什么也没有选择,因为你仍然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结局。
   我清楚的只是,至少我现在是不会购买的了。我抱歉地说:“我希望,我就是我现在的这种样子,不要改变。我对生活还没有彻底绝望,也没有太多奢望。我不要它在我无法掌控的未来重新演绎。如果这真是你所说的那样一种奇妙的碟,那我目前是不需要它的。对不起,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女老板没有相劝,只是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点点荷叶般的下巴,整个身体蛹一样在椅子里缩了起来,像退回了茧中。留声机里传来音乐,是周璇的《四季歌》。
   我小心翼翼地把碟片放回原位。这时我想起了小萍。我仍固执地期盼着有一天,我和小萍,或会重逢,生也好,死也罢,就在这个世界上,就在惟一确定的未来,而不是在无数缥缈的过去。我也相信,战争终有一天会结束,而我们这些中国人,或会幸存下来,沿着既定的路径走下去,只在废墟上开始新的生活。
   我明白,这样去考虑问题,或许是年龄的关系,倒不一定被称作乐观。而从骨子里讲,我与每一个中国人一样,是否也透着深深的悲观呢?这才是被女老板一眼看穿的实质性东西。
   四、买卖
   此后,我去到碟屋的次数,明显地频繁了起来。它的神秘气氛,吸引着我前去,在雨天,在有月亮的夜晚,也在星光渐隐的黎明。沉沦中的大上海,已成若有若无的背景。黄浦江上炮艇的笛声,晨曦一样遥远而浠沥。
   我陪伴寂寞的女老板聊天,听她的话语,在潮湿的青色空气中,绵絮一样丝丝地浮游开来。集束****仍不时在大气中飞舞轰鸣,有时血液会顺着人行道,殷殷地流经门外,使我想起苏州河的春天。
   女人说,这碟其实是一位客人寄售的。“他是一个赌徒,从国外回来。一个好看的中年男人,只是左腿有些瘸。听口音是北方人。”
   她神情渐渐黯然。“还记得那天,是个雨天,轰炸机没有来。他****湿透,背个大旅行包,仓皇地钻进来,吓了我一跳。他在碟盒上埋头翻找了一阵,叹口气,说没有好碟。然后,就拿出这东西来,问能不能寄售。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我想像着那个晦暗得像一团墨水的雨天,冒失的单身男人,落魄地走进来,在女人带着问号的目光中,把那古怪的碟片用两个手指夹紧,对着女人的眉心一寸寸向上举起。这个画面于是定格了。
   “那么,谁是第一个买主呢?”
   “一个男人,也曾是我的常客。他的家,被炸毁了,是我们二十九军导弹的误击,老婆和一对双胞胎都炸死了。从此,他便生活在了影碟的世界中。”
   她说,那人见了这张新碟后,毫不犹豫,立时便买走了。随后,他再也不来光顾碟屋了──他消失了。他一定在新的世界中重新开始了生命之旅,享受或痛苦着他的另一个人生。而慢慢地,也有了其他的顾客,购买了此碟,此后,也便离开了这个世界。“碟确实起作用了,这一点也不含糊。”她幽幽地说。
   “真的就再没有回来的么?”我看着桌上凌乱地堆放着的普通影碟,为它们难觅知音,感到有些可惜。《摩登时代》和《劳莱哈代》,《木兰从军》与《乱世风光》,虽然都是盗版,但是,在战火纷飞的岁月里,显得那么珍贵,翘首以待发烧友的莅临,把它们带回家中。
   “不,也有两三位。他们的人生,在重新开始之后,经历了重重险涉,好像又一次偶然步入了我们的世界,这种几率,大概是很少的吧?或许,他们后悔了?或许,他们对昔日的大上海还残存着留恋?但他们似乎也有改变──从职业到形象。而且他们记不得我了。但我还能依稀认出他们来。”
   女老板的脸上,显露出淡淡的忧伤,又仿佛是久抑的喜悦。这使我忽然想打探她的身世,想询问她的经历,她嫁过人吗?她先生去哪里了?她有孩子吗?她为什么,要在这乱世,独自一人,把这碟屋支撑到如今?我最想问的还是,她自己为什么不使用这碟?
   “那些客人,看了这碟后,便不再来了,那么,你的生意,不就受了损失吗?”最后,我还是决定问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倒也谈不上损失。本来,没打算靠卖碟赚钱的,只是,有点事做,好打发日子。不过,自打进了这新碟后,生意倒是好了,上门的客人越来越多,大都直奔它来。”
   她舒展眉目,少女般笑起来。我第一次见她这样好看地笑,不禁也笑了。她笑过后,便恢复了冷峻,抽出一支烟,要递给我,我摆手不要,她便自己点燃了它,翘起二郎腿,去听周璇的歌曲了。
   五、直销
   女老板说,战争也不知要打多久,那是政府的事情。老百姓反正没别的事做,建议我不妨与她一起做这生意。那神秘的赌徒,留下的货很多。我想了一想,这倒也无妨,便从她那里取走一些碟,在亲戚、朋友和同学中,开始了直销。
   生意真的不错,头一个星期,便卖出去五十多张。但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从此一去不返,我便有些难受,不过,很快就习惯了。就算没有这碟,在这个世界上,每天也都有很多生命消失。而我做这件事,其实并不是让他们消失,相反,是使他们,免于消失。他们在一个陌生的过程中,获得了又一重命运,有一些人会过得更不好,但总有一些人,会觅到真的新生。而且,他们都是自愿选择的,有很多人,为此而迫不及待。
   阿荣,我的中学同学,战争爆发前,便一直抑郁。这是一种无由的抑郁。他觉得周围的人都不可信任。他买了此碟,很快,便坦然地从我眼前离去了。
   小鑫,我的一个朋友,老是梦见自己被军统特务当作汉奸抓住剥皮,醒来后便想自杀,但买了此碟后,也抛弃了自杀的念头,毅然而去了。
   连我原来的中学校长老徐也来找我。“国家无望,但愿,重头来一遍,能找到一个新的起始吧。”
   我告诉他,并不是一定就能够,而只是有可能。那要看运气。“如果让一切回到两亿年前,初始条件还一模一样,让生命重新进化一遍,也许,恐龙会统治世界,但也许,根本就不会产生恐龙。”我谆谆叮嘱。这是我从女老板那里,学到的职业道德。
   据女老板说,回去后,并不能记得现在,因此不能根据已经具备的知识和经验,用未来人的思维,去影响历史──比如,有的人以为,既然,知道战前上海的房价会暴涨,那么,何不回到过去,先期购买一大批房屋呢?不,这是不可能的。若你真的回去了,是什么也记不得的。获得的仅仅是与旧时毫无差别的初始条件。但因为量子的作用,这初始条件,会朝随机的方向演变,未来便像掷骰子一样,千差万别了起来。
   老徐听了我的话,笑道:“放心,这我完全有思想准备。重要的是,一切要与现在不同起来,这就足够了。”说完,便平静地携碟离去了。
   我的顾客里面,很多是社会名流。他们通过各种关系,拐弯磨角打听到我,向我求购此物。这些人中有巴金、夏衍和陈望道。最近一位找到我的,是杜月笙先生。这使我产生了一种从事伟大事业的感觉。
   父亲问我,神神秘秘的,究竟在做什么?我便告诉了他。他马上说:“也给我一张吧。”
   父亲活了一世,也就窝囊了一生,他曾说下辈子再也不做中国人。他的这个念头,在留守故乡南京的母亲被国军败兵致死后,便更加强烈了。
   父亲抛下我,一个人躲到屋里去看碟,走了。这是小萍离去后,又一件让我格外伤心的事情。这时,我也有些动摇了,考虑着是否要亲自观看那碟,重新开始这可有可无的人生。但我最后还是忍住了。我想看到,这场战争,究竟如何结束。
   六、消失
   我逐渐注意到,并不仅是女老板,在卖这种商品。还有很多的小店,也都寄售着它,像眼镜店、鞋店、服装店啦等等,甚至连卖酸梅汤的走街小贩,手中也握有几张。它也流入了戏院、舞厅和咖啡馆。侍者一见客人上门,便热情推销这个,可见其流行。
   我在想,上海有多少人,江浙有多少人,沦陷区有多少人,大后方有多少人,全国有多少人,在做这笔生意,有多大的零售量,这使我好奇。但这方面的情况,在这战乱的世道,是难以知晓究竟的。
   然而,我仍然注意到,报纸上渐渐出现了相关的新闻,比如,某某文化名人失踪,某某商界大亨消失,某某里弄几十个人失去联系。
   随着人员的遁去,一些大的银行和工厂也一夜间蒸发了。有时,是一支军队,正在一线与鬼子作战,忽然,便无影无踪了。这很神秘,报纸说,那些消失的人,是潜入敌后了;银行和工厂是迁往内地了;而军队,苦战不降,英勇地集体阵亡了。但我不这么想,读者也不这么想。报纸在说假话,这谁都明白。大家见了面,便心照不宣地眨巴一下眼睛。
   这样下去,或许,很快,四万万五千万中国人会全部消失。这使我不安,而又振奋。这是对现实的一种最顽强而最悲壮的抵抗。李宗仁将军所有的集团军加在一起,也抵不上这一张碟。
   有时,我想着,如果其他的中国人都消失了,这么大的国土上,就剩下我和女老板,与无数的日本移民一起生活,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不知道,碟屋的生意是否还会兴隆?
   就在那个夜晚,我做起梦来,梦到我和这个比我大十几岁的女人,赤身,搂抱在一起。她的身体是那么的滑涩,像条带鱼。醒来时,我发现自己遗精了。我知道这其实不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很羞愧,觉得对不起小萍。
   此后,我出门的时候,一方面防备着轰炸,一方面留意着路人,也许,我会邂逅那个神秘的赌徒。不知怎么,我能很清晰地想像出他的形象:中年人,中等个子,方脸盘,身板结实,腿虽微瘸,却会讨女人欢心,穿一身深色风衣,讲豪爽的北方话。我觉得我一眼便能认出他。我要问个究竟,他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
   七、运气
   一天,我去女老板的碟屋取货。快走到时,忽然觉出四周的景观有些异样。楼房的颜色和条理,或者说暗藏在时空中的几何结构,有一种说不清的奇怪,仿佛是晴天白日下陡现一片荒郊野坟。有轨电车和黄包车,都不见了。马路上的弹坑,如纸糊出。我猜想,由于人员最近消失得太多,新形成的历史于无意中,已把某只触角探入了我们的世界。
   但如我所料,碟屋没有变化,女老板还端庄地坐在柜台后面,眉宇间闪亮着一层光熠。
   “学生,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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