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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机器人同行-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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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爷爷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我们都不是成年人,即使被抓到,赵队也不会真把我们怎么样。你放心,只要把飞船抢到手了,我们就立刻去追星舰。”
  于是,这群少年趁着两轮太阳都沉入天际的时候,悄悄来到了港口。十几艘飞船停在那儿,在夜色中如同一个个庞然巨怪。
  我爷爷选了其中看守最少的一艘,几个人一拥而上,将两个卫兵撂倒,然后冲进飞船把其他人制伏。这个过程颇为顺利,简直可以给后来横行在各星际航道中的海盗当作抢船劫货的典范——如果不是我爷爷骤然发现飞船上没有燃料的话。
  我爷爷当机立断,把人质扣押了,给赵队打电话:“赵叔叔?”
  赵队除了掌管这片区域的开发改造,也负责对未成年拓荒者进行教育,因此很熟悉爷爷的声音。他在通信器的另一头漫不经心地说:“是小李啊,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爷爷有些不好意思,“呃,赵叔叔,我抢了一艘船,扣押了七个人质。船上没有燃料,要不,麻烦您送点儿燃料过来,我把人质还给您?”
  “你要飞船干什么?”
  “我不想待在芜星了,我要回星舰。”
  “好,我马上过来。”
  当时港口已经聚集了很多宇航员,愤怒地指着我爷爷一伙人。我爷爷见其他同伙都已经脸色发青了,不禁低声骂道:“没出息的!等赵队拿来了燃料,我们就回星舰了,肉和女人……”
  我爷爷还没有把美好景象勾勒完,赵队就来了。
  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燃料,他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表情。他说:“小李啊,别闹了,放下枪,把人质也放了,跟我回去。”
  我爷爷心里知道没戏了,他当然不敢真的杀人质,但又不愿意功亏一篑。他跟赵队僵持着。赵队也不急,扳着指头给他算:“首先,我是不可能给你燃料让你走的,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偷懒想吃现成的,联盟就垮了。然后,你没胆子杀人,也开不走飞船。你看,还是留下来吧……”
  僵持了三个芜星时,我爷爷终于放弃了,一群少年垂头丧气地鱼贯而出。被扣押的船员咒骂着要打他们,赵队拦下了,笑嘻嘻地说:“算了,都是孩子,不懂事。”
  “现在是孩子就敢拿枪劫飞船,等成年了,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事情来!”一个船员脸都憋红了,嚷道。
  “你说的也是。”赵队按按太阳穴,叹了口气,“那就给他们一点儿惩罚吧。”他叫住了我爷爷一伙人,手指在他们的脑袋上点来点去,“一二三四五六七,点到谁,就是谁。”
  他的手指最后落在徐家声的头上。
  “小徐啊,别怪我。”说完,赵队掏出刚刚没收的手枪,顶在徐家声的后脑勺上,手指扣动扳机。
  哗!——蓝色的激光穿透了徐家声的脑袋。激光带来的高温让创口瞬间凝固,一丝血都没有流出来,他像根木头一样栽倒在港口冰冷的地面上。
  “从现在开始,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赵队脸上的笑容变成了狰狞,他咆哮着,“只要发现你们再闹事,我就打死你们!敢动歪脑筋,我打死你们!敢走出营地,我打死你们!敢说一句偷懒的话,我打死你们!”
  事实上,赵队后来说的话,我爷爷根本没有听见。徐家声的尸体就倒在我爷爷脚下,那双眼睛犹自睁着,但没了生气,如同沉郁的沼泽。我爷爷被吓得浑身发抖,牙齿打战,股间有热流涌出。我爷爷所有的胆量和谋略都随着这泡尿流到体外,再也没有回去过。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爷爷胆战心惊地活着。他参加了改造队,每天都跟芜星的土壤打交道,勤勤恳恳地耕种。这个曾有着万丈雄心的少年,现在哪怕抬起头看看天空,都缺乏勇气。
  当然,如果我爷爷在日后永远保持这副模样,那这个故事就平淡乏味,丧失了讲述的意义。所以我跳过我爷爷兢兢业业耕作的那几年,直接说说改变他命运的那群猪吧。
  写到这里,我不得不解释一下,我说的“猪”,没有用任何文学修辞手法。那的确是一群来自地球的仔猪,基因经过改良,肉质鲜美,是星舰专门拨给改造队的。
  而我爷爷的新任务,就是饲养那群猪。
  最开始,我爷爷十分抵触被分派到猪圈工作。即使胆怯使他失去了雄心壮志,但人们对“猪倌”这个称呼的鄙夷,依然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在接受任命的时候,他蹲在角落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就是不接赵队长的茬儿。
  赵队很快明白了我爷爷的意思,略微思索一下,便让其他人都回去,唯独让我爷爷留了下来。赵队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派你去养猪是在整你?”
  对赵队长的畏惧还深深留在我爷爷心里,但他当时硬是只吐出一口烟,头也不抬。
  “告诉你,我这是把天大的好处让给了你。”赵队长凑近我爷爷的耳朵,小声说。
  他神秘的音调成功勾起了我爷爷的兴趣。我爷爷望着他,说:“啥好处?”
  “你知道吗?联盟马上就会又派一批人来芜星。”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来的那批人,全都是姑娘——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据说出生前进行过基因矫正,个个长得娇俏俊美。”赵队长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是在讲鬼故事一样,“你知道她们为什么来吗?是来扎根芜星的,也就是说,她们要在这里找人嫁了,开枝散叶。新规定是这么说的,能吃苦耐劳,有业绩的,就可以优先选择。偷懒耍滑的,最后连屁都捞不着一个。”
  我爷爷狠狠吸一口香烟,然后把烟屁股碾碎,吐出烟雾,站起来握住赵队长的手,“谢谢您嘞!这群猪,养不到个个三百斤就让我被猪吃了!”
  可想而知我爷爷对女人的兴趣有多么浓厚。
  其实这可以原谅。在漫长艰辛的劳作生涯中,我爷爷鲜少有机会接触女人。他对女人的了解,来自于长辈们粗俗的玩笑和伙伴们偶尔弄来的珍贵影像资料。有一次,一个伙伴用半个月口粮换来了一部名字被涂掉了的全息电影,然后躲在宿舍里看。当时有十几个小伙子围在一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光影变幻。
  电影最开始,是索然无味的男女邂逅场面,接着谈情说爱,在旧时代的地球街道上约会,最后,这对男女走进了一个房间。所有人都隐约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纷纷屏气,宿舍里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电影里女人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滑落,露出粉色内衣。但就在女人的手伸到背后要解开扣子时,那个换来电影的伙伴突然将电影关闭了。
  “这毕竟是我用五个月口粮换来的,你们要看,就多少支援我一点,每个人给我一个月口粮,我就继续放。”那个伙伴伸出手,“不给的,就出去。”
  我爷爷对粉色内衣里的东西感到无比好奇。为什么,为什么那种柔软的突起会令他口干舌燥、身体发热,而有着同样形状的馒头或山丘却不会?
  但犹豫了很久,我爷爷最终走出了宿舍,原因很简单:他手头没有多余的一个月口粮。
  只有四个人选择了留下。事后,我爷爷挨个问他们,但每个人都不肯说。他们像商量好了似的,只告诉我爷爷:“能看到内衣里面的东西,那一个月的口粮,真他妈的值!”
  我爷爷后悔不迭,于是开始了漫长的积攒口粮之路。但还没等他攒够一个月时,那部电影就被赵队搜了出来,当众销毁,并将看过电影的人一一揪出来。当时我爷爷在台下,看着被惩罚的伙伴们,心情十分复杂,似乎是庆幸,又似乎是后悔。
  但现在,我爷爷又有了奔头。
  我爷爷一边辛苦地养猪,一边盼着那些姑娘早日来芜星。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在一个晚霞密布的傍晚,一艘飞船缓缓降落在营地中央,灰尘四起中,舱门打开了,露出里面一张张好奇的脸。
  都是漂亮姑娘们的脸。
  营地一下子炸开了锅,没有人工作了,大家纷纷围过来,兴奋地打量着飞船里的人。他们群情激昂,他们唾沫横飞,他们口哨不绝,似乎是一群围住了羔羊的恶狼。
  赵队过来维持秩序,姑娘们才敢走出飞船。落日余晖在她们脸上涂上了诱人的金色,晚风拂起她们的秀发,纤腰柳摆,容颜花娇,她们在恶狼的视线里行走,纷纷红了脸庞。
  我爷爷来得晚,只能站在人群的后排,焦躁地在一排排后脑勺的空隙间寻觅。
  “哎,让让!我看不到。”我爷爷发现他前面的人正是小伙伴亨利,喜道。
  “让个屁!”
  “有好事一起看嘛!”
  “看个屁!”亨利看得眼珠子都红了,显然什么都听不进去。
  无奈,我爷爷只能尽力踮起脚,在有限的视界里搜寻。这时,一个姑娘的侧影进入了他的眼中。她穿着浅绿色衣衫,紧贴身体,夕照在她的胸前凝聚出一星温暖的光亮,锁骨至腰腹的那一道优美弧线也被光晕勾勒,散发着淡淡的辉芒。她显然不太习惯周围这一群男人,略微低着头,紧紧地跟着前方的姑娘。
  当天晚上,我爷爷没有睡着。他躺在一群肥头大耳的猪中间,抚摸着它们粗糙的背脊,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根据研究,猪在求偶时也会发出类似声音,所以那天晚上,我爷爷养的猪也没有睡着。但不同的是,猪们想的是同样体肥腰壮的猪,而我爷爷为之辗转难寐的,却是那个胸部有着柔软山脊一样曲线的姑娘。
  打那以后,我爷爷每次赶猪到营地外的山坡上时,都会绕很大一个圈子,绕到姑娘们住的宿舍前,经过时便努力朝里面观望。他总能看到许多美艳妩媚的姑娘,像是点缀在这颗贫瘠星球上的花朵,但他真正想看的,只是那一个。
  姑娘们很快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不再羞涩,叽叽喳喳,跟路过的男人大声开着玩笑。但那一个不是这样,一直以来,她都坐在宿舍的窗前,要么看书,要么托着腮仰望天空。隔着遥远的距离,我爷爷只能看见她模糊的面庞。
  次数一多,姑娘们也就察觉到了我爷爷的心思。只要我爷爷的那群猪一出现,她们就会伸出手,指指点点,掩嘴偷笑。那群猪倒是无所谓,像是被笑声鼓励,走起路来愈发耀武扬威,鼻孔朝天,大耳招展,一身肥肉抖擞。我爷爷则面红耳赤,低着头,却仍不忘用余光瞟向那个姑娘的窗子。这种胆怯的样子,总让别人误以为,是猪在牵着我爷爷溜达。
  哦,我的爷爷啊!难道你不知道吗,如果你想要姑娘,就不应该要脸?世间事,没有两全的。
  说回来,我爷爷在营地里也算是个名人,年少时胆大妄为,如今负责一大群猪,都可作为谈资。但我爷爷觉得这两者都不是什么好名声,要是那个姑娘知道了,肯定会暗地里笑话他。
  每当我爷爷想起这个,就会愁眉苦脸,叹气不迭。他把那群猪赶到山坡上,让猪自行去吃草,自己就抱着膝盖,忧愁地撕扯着叶子。他在想如何才能接近那个姑娘,却毫无办法,她像是远在天际的一抹霞,而他是在地上拱草的一头猪。想到这个比喻,我爷爷下意识地去看猪,它们白色的阴影隐在一大片蓝色猪草间,斑斑点点,大声咀嚼。当猪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无忧无虑,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爷爷忍不住哑然失笑。
  “你在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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