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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歌-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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铠甲和财物给他,竭尽所能帮助他一步步走上建州贝勒的位置。额娘是他的结发之妻,阿玛也曾对额娘立誓,日后若是出人头地,定不会忘记这份恩情。额娘不要他报恩,只要他还她这份情,结果呢”

    褚英脸上的笑容是苦的,是涩的,犹如一杯又苦又涩陈年老茶,搁着隔了夜,含着不上来又咽不下去。

    “她守了一辈子,也没等到他报恩,更没等到他还情,就郁郁而终去了。我有个亲姐姐的,她叫东果,从小便陪在额娘身边,看着她这样付出着。每次阿玛受了伤,额娘总是日以继夜地守在阿玛身边照顾他,有一回攻打翁科洛城时,阿玛受了很重的伤,额娘衣不解带,不吃不睡地照顾他,最后累得昏了过去可惜,阿玛似乎从没爱过她,不然,也不会娶了一个又一个,心中还心心念念着一个,呵就连额娘去世的那天,他居然还留宿在富察氏那里,二弟跪在门口跪了一夜,他都不肯移驾去看额娘最后一面额娘走了,只有一块碑,被他遗弃在那旧城费阿拉里,无人问津”

    我心中感叹,像努-尔哈赤这样志在天下的大丈夫,注定会是个负心人吧

    我不禁问:“所以你恨他吗?”

    褚英自嘲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不平罢了。额娘从未要求过什么,从未怪他怨他,甚至从未奢望他能知恩图报,她唯一的愿望,只是临终前见他一面我不明白,既然他没有丝毫情意,为何还给她承诺,给她幻想便是临去时,额娘都一直在念着他的名字,而他却在别人的温柔乡中,荒唐至极。阿玛欠了额娘一辈子,他今天的一切都是额娘给他的。你不会知道,儿时的我过着怎样的日子,他被汉人抓去当俘虏,我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出生的四岁,就要骑在马上,被人追杀得四处躲藏。”

    我深吸一口气,这样一个无可奈何的故事十三副遗甲起兵的传奇背后,却有这么多的残酷和悲哀。

    “你知道为何,纵使如今阿玛有了十几个儿子,五弟、八弟,甚至阿敏,论出生皆比我和二弟高贵,论战功也毫不逊色,他却唯独器重我与代善二人吗?”

    “因为愧疚?”

    “不错,阿玛他自知亏欠了我们太多。他欠额娘的,一生都还不了,唯以此作为补偿。”

    听完他的这番话后,我百感交集。以往的褚英,在我眼中是那样傲气坚韧,能独当一面的人。自乌碣岩一战后,我所认识的褚英渐渐变得鲜活了起来,变得有血有肉,真实也带着瑕疵。越深入了解他的过去,他的故事,也越发清晰了他身上的悲剧色彩。

    “也许吧,连老天都在报复他。阿玛想要的,偏偏无法如愿以偿得到他辜负了我额娘,所以他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女人,哪怕是为她打了一辈子的仗,也无法得其所愿。”

    为她打了一辈子的仗是那个叶赫老女吗?

    “如今你可明白了?我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痴迷权位,我只想为我额娘正名罢了。我若不争这个汗位,便没有人会记得她,阿玛欠她的,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我只想如愿以偿。”

    故事说完,褚英的神色恢复如常,而我却陷入了长久的默然。

    如愿以偿这短短四个字谈何容易?无论是褚英还是代善,最终都无法抵达他们想要的那个终点

    “是我多虑了,误将大贝勒揣测成”我一扁嘴,生生将“谋逆”二字勒马在喉。

    “信中内容的确诱人,布占泰在建州为虏三年,摸清了我与阿玛之间的积怨,才想出这么一出反间计,还真是用心良苦。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褚英从怀中掏出那封羊皮信来,在我面前摊开,冷冷道:“那阿巴亥比我还要小上十岁,她那点儿心机,还是省省用在我父王身上吧。”

    我回想起那日宴席之上献舞的大妃阿巴亥,舞姿身段,明艳动人,在场之人无不对其美色垂涎欲滴她的年纪,只比“我”大上一两岁而已,搁在现代,还是个未成年人。可就是这样小的年纪,居然有这样重的心机,可想而知,她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九部之战后,乌拉首领满泰被杀,哈达部被灭⋯;⋯;为了保住乌拉一部,布占泰唯有将满泰的小女儿献上阿巴亥,也不过是乌拉的贡品,一颗续命丹罢了。”

    “又是九部之战”

    传说中,所有恶果的源头

    我望着院子里载了几株西府海棠出了神。我记得这种海棠花又叫做“解语花”,适合生长在北方辽东一带,因还未到时节,只稀稀疏疏结了几个蕊,白瓣透着些许粉黄,瞧着格外可爱。

    “我告诉你这些,是觉得”褚英的目光也在那海棠花上顿住,沉吟道,“你能懂我。”

    他的话还真是应景呐。

    我难以回应他目中若隐若现的柔情,唯有呆呆地望向那园中的海棠,喃喃道:“其实这世间的解语花有千千万万朵,只待贝勒爷去寻你的那一朵。”

    “上天待我不薄,不用寻,眼前就有一朵。”他目光炽热地望着我。

    “人人都说这西府海棠是海棠中的上品,既香且艳,别名作‘解语花’,所以富贵人家将它们栽在自家的园林中,却有谁知,这朵解语花的花语,竟是苦恋”

    我苦笑了一下,世间的红颜知己固然多,可偏偏都逃不过一场苦恋。

    “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褚英念道,“不要取笑我,这是我会的为数不多的汉诗之一。”

    “也许你是对的。”

    我无法反驳他的观点,因为我是消极的,是带着目的性来到这儿的。褚英在乎的,是称孤道寡,是寻得位红颜知己而我在乎的呢?

    我拿过那块陨石,盯着上面暗青色的纹路失神,“如果石头会说话就好了,那我就能问问它,到底为何要带我来这儿,却又不给我指引”

    褚英似懂非懂地看着我,却没有打断我的话。

    “任谁看,我都很蠢吧?我妄图从一块石头里寻得答案却忘记了,其实世事皆有真意,带我来此又怎会真是一块石头呢?”

    我自说自话道:“也许答案,就在这每日的东升西落中既然命运带我来到这里,一定有他的理由才对。苦苦追寻那个答案,就会错过这一路的景致。耗费一生去得偿所愿,或是干脆忘记前缘烦扰,尽情享受此刻,到底哪个活法儿会快活些?”

    褚英的瞳仁里闪过片刻的游离,很快领悟到了我的弦外之音。

    “没想到,等了二十多年,居然是你”他如呓语般道,“居然是你会劝我放手。”

    其实这番话,亦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褚英的执念太深,若再不抽身,只怕会愈加痛苦。在这一点上,我和他是相同的。

    他有些遗憾道:“如果这番话不是老八要你说的,我恐怕真会有所动摇。”

    “经过了乌碣岩一战,你还是不信我吗?”

    一树海棠在风中轻轻摇曳,枝叶摩挲出赶咐的声响来。

    “我先前所言,句句肺腑,你若肯与我坦诚相待,我自当将心比心。”

    我望着褚英坦然自若的神情,陷入了沉思。我该不该告诉他我的故事?之前我对皇太极坦白过了一次,却得到了他无比冷淡的回应,或许,就算我一五一十同褚英说了我的故事,他亦会一笑了之,当作天方夜谭呢?

    黑暗的一面却又在警示着,这个在战场上英勇无比,对人重情重义,对我坦诚无私的褚英⋯;⋯;是真的在向我敞开心扉,还是想以此来策反我?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何会来这”我犹豫不前,不知是否该继续,褚英的眼神却异常地坚定,仿佛在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不愿意胡诌一个故事去欺骗他,尽管皇太极提醒过我,但我的本心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我抬头与他四目相对,鼓足勇气道:“在这里,我谁也不是,也可以是任何人。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故事,就算曾经有过,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如果你真的愿意知道我的过去,那么有一天我会完完整整的告诉你,无论你相信与否,但不是现在。现在我还有些事情没有查清楚,在这之前我只能告诉你我并不属于这里,在这世上,我是孤身一人。”

    这些日子里,最强烈的感受,就是孤独。

    感觉自己仿佛是已死的人,在一片黑暗中摸索,没有前路,没有渡船,也没有一盏为我亮着的灯。我所走的每一步,所过的每一日,都好像是个鬼魂般游荡。

    虽然不可否认,不幸中的万幸是,我这一路遇到的都是贵人可那种心情仍旧挥之不去,仿佛回到了儿时在孤儿院的时光,我再次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孤儿。

    没有了叶君坤,我又是孑然一身了。

    “就像没有家的感觉。”褚英感同身受地形容道。

    我忍着内心的酸苦点点头。是的,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一个能真正理解我的人,没有一个能分享我内心世界的人。

    “你想回去吗?”

    “想,又不想。”我答,“因为我不知道怎样回去,也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办”

    我低头,只见脚上的绣花布鞋沾了几缕春泥,愣愣道:“即使回到那边,一切也都破灭了,是我一直在逃避,总以为还能回去,回到那些美好的日子”

    这些回忆仿佛是一块暗疮,一揭开便会牵痛我所有的神经,尤其是关于叶君坤的那部分。因为每每都会伴随着头疼出现,所以我的身体,也理智地选择了过滤掉这部分记忆。

    现实是,在这个时空中,我又要孤身一人,承受着漫漫人生的孤独了。

    远处忽然传来褚英的沉吟声,“如果,我能给你一个家呢?”

第17章 【良渚玉坠藏冰心】() 
“我褚英要娶一个女人,哪怕是汉人也好,有数不尽的办法,但是”

    褚英向来凌冽的双目间竟带着一丝柔情,稍纵即逝,他将那串陨石玉坠郑重其事地交到我的手中。

    “我会给你选择的权利。”

    我在手心里细细端详着这串坠子,陨石上下镶着两块精雕的良渚玉,玉质干净,晶莹滋润,深邃精美,可见玉料极佳,雕工娴熟。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古人以玉许作定情信物,褚英将此物交给我,弦外之音还会有它吗?

    没有料到,这短短几日我竟接连被人格阿哥表白了!这是相比之下,褚英的表白更让我感觉危险。

    褚英说得不假,以他如今在建州的权势,要娶一个女人简直易如反掌,在这个阶级制度严苛的时代,像我这样毫无出生的女人,根本就如同一件货物。

    也许我的孤注一掷,让他对我刮目相看,但不代表他真的会尊重我的选择,也许这个“选择的权利”已经是他极大的让步了。褚英有他的傲气,他的言出必行,这一点让我很是后怕。

    我欲盖弥彰地答:“我就好端端地待在这别院,有没有名分又有什么分别呢?”

    “你可是介意我已有家室?”褚英愣了半响,才问。

    “就算我不介意,贝勒爷府上的福晋们会不介意吗?我的身份不能曝光,城中盯着贝勒爷的耳目那么多,哪怕是跟了爷,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还不如现在,无须有那些后顾之忧,爷什么时候开心了,便来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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