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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他就像淹没在深夜的急流里的旅人，没人知道和在乎他快要死掉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响了好久，响得好大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向来电。忽然，他一个激冷，跳起来，睁大眼睛，立刻恢复了清醒——是她的电话！
第236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她她她——给他打来电话了，他迫不及待地接通手机，那端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喂？是陈英明吗？我是步离，我在用我姐姐的手机打电话，出事了出事了——”
微微燃起的一线希望转瞬即熄，好久，他才用很虚弱很悲伤的声音回答：“是我——”
步离的声音很焦急，几乎要哭了：“狗狗病了病得很严重，一整天都没吃饭，还呕吐，身体冰冰的，看起来看起来快死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惊慌难过的声音，让他也有些紧张起来：“你你你别担心，我马上就过去，接你们去看病，接狗狗去看病”
“你快来，快来，狗狗晕过去了，呼吸快不行了”步离哭了。
“我马上就去”
他匆匆忙忙地奔出酒吧，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开车。钻进车里后，想到酒后驾车不好，他又拿出两杯矿泉水，狠命往自己脸上浇，又狂灌了一瓶绿茶，感觉精神了点，才踩下油门，飞快飚去。
已经是深夜一点了，街上没怎么人，车子就像冷风，呼呼地刮向江南小区。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步离，那小小的身影正抱着小狗，在路边焦急地张望。
这么寒冷的深夜，冷风呼呼地刮着，她披了一件大衣，把小狗紧紧地抱在怀里。幽幽的灯光下，她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单，他看着这样的她，却觉得心里微微一暖。
在这样的深夜，即使只是一只小狗，也会有人这样地关心与焦急，想拯救它的生命，想给它温暖，这世界因此而暖和
他在她身边停下：“快，上车！”
步离冲进车里，一边抚摸着狗狗，一边低声安慰，狗狗偶尔呻吟几声，显然病得不轻。
他加大油门，朝最近的宠物门诊奔去，同时打通宠物医生的电话：“你好，是林医生吧，我是陈英明，以前去过你们诊所的，我们的狗病很重”
他打完电话后，步离才记得对他说：“英明，谢谢你”
他摇摇头：“没事，这也是我的狗狗，我也担心它的。”
步离抽抽鼻子，感激地笑笑，直到这时，她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不禁担心地道：“你喝了好多酒，要不要紧？开慢点”
第237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今晚有应酬，喝多了点，不过没事，我会小心的。”
虽然他们连夜给宝宝看病，但最终无力回天，狗狗还是窝在主人的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它看起来并没有走得很痛苦，相当安静，表情很满足开心的样子。步离却很伤心，眼泪不停地掉，抱着狗狗的手一刻也不愿松开。
她断断续续地哭到天明，陈英明带她去宠物墓地，安埋了狗狗。
步离久久不肯离去，一直蹲在狗狗的墓前，抱着肩膀，红着眼只是发呆。她每每看到生离死别，看到墓碑墓地，就特别难受和不忍。现在，她看着狗狗的墓，感觉很久以前，她也经历过类似的痛，父亲也这样在那里，在那个世界她似乎也在那样的深夜里，担心和焦急地看着几乎不能呼吸的父亲，急急地送他去医院，哭着哀求医生让父亲醒过来冰冷的深夜，彻骨的痛苦，永别的悲伤
这样的哀伤和悲天悯人，像天使在默默凝视人世间的痛苦，让他的心，刺痛。
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是一只命如蚁蚧的小狗，也还是会有人为它的死去悲伤、哭泣和怀念的啊
步离朝云顶大厦走去，边仰头望着这座蓝色玻璃的建筑。
这就是姐姐所在的写字楼了，想到姐姐一身有型的职业套装，优雅地坐在靠着玻璃的卡座前，干练利落地工作，她的心里就觉得好羡慕，也好骄傲，姐姐——真的好棒呢。
姐姐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总是忙到很晚才一脸疲惫地回到家里，匆匆洗漱后就睡了，早上也是匆匆起床后就跑出去。而她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也不怎么说话，想想，她好象好久没和姐姐一起吃饭，也没和姐姐好好地说过话了。
新年快到了，她想去找姐姐逛街，放松一下。
刚从拐角转出来，她就看到写字楼的大门前面停着一辆极其漂亮眩目的红色小车，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么漂亮的小车——简直和龙总的一样引人注目。
她正看得走神，车门忽然打开了，那个坐在驾驶座上的人——龙总？
第238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步离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后缩，躲在墙壁后面，探出脑袋张望。还差一点才到下班时间，她借口出来办事就偷偷溜了出来，不想让上司发现，虽然他不会骂她。
龙总在这里干什么呢？什么时候才走呢？她要上去找姐姐啦。
她正在胡思乱想，就看到一个人从大门里走出来，直直地朝他的车走去，而那个人，让她吃了一惊——姐姐？
步芬钻进车里，坐在他身边，好象对他说了什么，然后把车门关上。
步离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姐姐怎么会和龙总在一起呢？他们看起来并不是很生疏的样子，难道是工作上的联系？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们都是工作很忙的人，如果工作上有什么来往，也很正常的呀。
算了，既然姐姐要忙，她就自己回家好了。
而在龙峥的车里，步芬对龙峥道：“麻烦你送我到最近的工商银行，我有点急事要办。”
她在回公司的路上遇到龙峥，龙峥说顺路送她一程，她本不想接受他的好意，但想了一想，还是上了他的车。她没有必要这样避开他，刻意避开他，倒显得她有些不能释怀和不能面对他了，她不想这样，她想让一切都平静如水。
她和他的关系，现在，也不过如此而已，有什么好敏感的呢？她不是说过，要让过去成为永远的过去，让现在成为平淡而平静的现在吗？而且，她也正好找他有事。
龙峥淡淡道：“哦。”
曾经的老情人，就这样呆在狭小的空间里，并肩而坐，但两人显然没有激动和异样。他们几乎不看对方，没有坐立不安。是啊，他们已经不再是热血沸腾、未经风雨的少男少女，岁月的历炼，将他们熬成中流砥柱一样的存在。
很快就到了工商银行的门前，步芬打开车门，对他道：“把你的存折或银行卡给我用一下。”
龙峥扫她一眼：“你想做什么？”
“还钱给你。”
她欠他一大笔钱——对她来说，那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当年，他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就是那张银行卡，救了步离，保证了步离的后续治疗和康复疗养费用。在她啃着馒头喝着白开水度日的时候，在她感冒一个多星期也舍不得花几元钱买药的时候，无论多么的穷困潦倒，她从来没想过要用他的钱。可是，在步离苏醒以后，她毫不犹豫地动用了那笔款子。
第239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她一直庆幸自己当年没有为了维护所谓的可笑的尊严而拒绝那张卡，否则，步离的身体不可能会恢复得那么好。
就这一点，她感激他一生，真的。在某种意义上，他救了步离，而在另一种程度上，他也拯救了她。如果，当年不是因为那场现在想起来如此疯狂的举动，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在那时就已经彻底崩溃和垮掉，她想，应该会的吧。
在失去父亲以后，她根本不敢想象再失去步离的话她该怎么活下去。
她欠他。所以，至少，那笔钱她要还给他，她也相信自己还得起，如果她连这笔钱都还不起，那她怎么有能力让她的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
当然，她现在是不可能挣到那么多钱的。这些钱，是去年家乡征地时，全家仅有的几亩田地被征收后得到的所有款项，加上她辛苦存下来的一点积蓄，才勉强凑够。
龙峥擂了擂方向盘，看向窗外，好一会才道：“下车。”
步芬双脚刚落地，车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龙峥踩下油门，打转方向盘，掉头要走。步芬冲到小车前面，张开双臂，目光坚定地拦住他的车。
他继续转动方向盘，但步芬总是抢着拦在他的车前。
她不怕死是吗？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恼怒地打开车门，冲她吼：“你发什么疯？”
步芬冷冷地道：“我说过，我要还你钱。”
他冷笑：“很好，那就等我把我们的账算清，包括你送过多少花给我、为我做过多少顿饭，一分钱都不要落下！你最好把你的花销一一罗列出来，连根针都不要错过！”
说完后，他狠狠地拉上车门，迅速倒车，窜了出去。
可恶的女人，简直就是在践踏他的尊严。时间，是会把人改变的，她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女人了，他也不是过去的那个热血青年了，他应该连过去的一点都不要去想的。
步芬也很恼怒，跑着跟上去。
这幅画面，落在路边正在等着过马路的公车上的步离眼中，她迷惑地看着那辆红车和姐姐，他们在干嘛呢？看起来好奇怪啊。
龙峥的法拉利很快甩掉了她，步芬站在那里，瞪着，无论如何，她会把这笔钱还给他的。
在她的心里，她始终是感激他的，她不想，欠他那么多。
第240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挑一个步离不在办公室的上班时间，步芬直接来到龙都广告公司找龙峥。
已经拖了五年多的事情，她不想再拖下去，特别是在这种步离和龙峥关系暧昧的时刻，她必须把她造出来的过去的一切后遗症给解决了。
她到了楼下才给龙峥电话，龙峥并不惊讶。
她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直接来到二楼走廊尽头他的办公室，走进去。
龙峥正在低头签阅文件，她一进来，就看到了他专注的侧面。
这是一间宽阔气派的扇形办公室，面对办公桌是环形的玻璃墙面，可以看到半个城市的繁华，玻璃窗外是小花园，有青藤架，盆景，摇椅，和冬天也能保持青翠的植物。
他就面对那样一览众山小的颠峰和空中花园，埋头于他的事业。这样的龙峥，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年轻叛逆的少年，仍然年轻气盛，却已渐成霸业。
这样的龙峥，彻底地，远远地跑到更高更远的颠峰，她只能，远远地仰视他了。
“有什么事，说吧。”龙峥已经签完手上的文件，把笔往桌面上一搁，伸手：“请坐。”
她微微一怔，也展现出职业女性的专业和利落，在他前面的皮椅上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道：“谢谢。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龙峥盯着她：“你确定你欠我东西？”
“是的，如果你认为这是不必的，请自行处理。”
她从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他面前。信封里有一张银行卡，卡里的钱和他多年前给她的一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龙峥看都没看信封一眼：“你是在暗示我，我也应该把欠你的还你吗？”
步芬摇摇头：“不，你并没有欠我任何东西，事实上我很感激你，真的。”
龙峥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