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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五奉天(完结)-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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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西卓道:“若是我说……我不想回樊州呢?”看着长孙月白骤然发白的脸色,心疼和内疚齐齐掠上心头,但一想到他当初在南月国说走就走的潇洒恣意,心头的火就立刻把内疚心疼烧得干净,“更何况,我几时说要与你同行?”
长孙月白似乎听出她话背后掩藏的赌气之意,垂眸苦笑道:“西卓言下之意是……”
“还没想到。”她眨着眼睛,“说不定趁你睡到半夜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先跑了。”
若这样还不明白她气什么,那长孙月白就可以改名叫长孙脑坏了,“我只是想给彼此多一个选择的机会……”
“一次是不够的。”凤西卓咬牙笑道,“我可以多给你十七八次,如果不够的话,随时追加。”
这是长孙月白头一次碰到凤西卓发脾气。以前的她总是一副谈笑自若,万事不上心的样子,但这样的脾气,竟让他的心里涌起一股甜意。
西卓是在为他的离开而气愤,这是否意味着她其实已经不想离开他?
凤西卓瞪着他抑制不住微微翘起的嘴角,忿忿道:“你现在很开心吗?因为我给你那么多选择的机会?”
嘴角猛地垮下,长孙月白抓住她的手,柔声道:“西卓,同样的错误我决不会犯第二次。”
“你这是忏悔?”她斜睨着他。
“不,是下决心。”长孙月白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刮来的风似乎有些闷热。
两人顿了下,都红着脸朝路边看去,唯独十指,依然紧扣无缝。
好半天,凤西卓才低咳一声,打破沉静,“你刚才说去北夷,也不错。正好师兄和跋羽烈三年一度的比武也快到期了,我们不如去凑凑热闹?”
“慕兄和北夷兵王乃当世两大绝顶高手,如此盛会的确令人向往。”
“心动不如行动。”她轻夹马腹,“驾。”
长孙月白催马与她并行。
两骑搭着手桥,缓行在路旁,引来不少人回顾低语。
凤西卓却是我行我素。长孙月白虽感羞涩,却终是不忍将手抽回。
越往前走,人烟越稀。
两人下马吃了点干粮,正准备继续上路,却听长孙月白轻声道:“咦?”
“怎么了?”凤西卓知他耳力奇佳,比自己犹胜一筹。
“前面有人朝这里跑过来,会武功,不过受了伤,脚步很凌乱。”
随即凤西卓也听到了脚步声,“好像不止一个。”
不一时,三个一看便是跑江湖的汉子便跌跌撞撞地出现在视野里。
凤西卓看他们的打扮,忍不住笑道:“我猜他们是打劫不成被反抢。”她缓缓抽出月冷,横在路中央,“此路非我开,此树非我栽,但想打此过,留下身上财。”
长孙月白笑笑站在她身后,充当打手。
跑得最先的汉子猛地刹住脚步,神魂未定地喝道:“什么人?”
“强盗。”凤西卓很从容地介绍道。
三个汉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先前的那个抱拳道:“姑娘,既然大家都是道上混饭吃的,不如给个面子,交个朋友,以后有事情也能互相照应。”
左面一人接口道:“不错,我们陇山七杰虽然不是什么响当当的角色,但在这一代总算还有些人脉。”
“陇山七杰?”凤西卓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好像真不是什么响当当的角色。”
不等他们发怒,长孙月白已淡然道:“陇山七杰师承铁扇书生,以陇山一带为地盘,搜刮来往商人和镖局的孝敬钱为谋生手段。七杰中,老大老二皆年近半百,老三右手缺指,老四面上有疤,老五长短脚,老六身材宽胖,老七胆小如鼠。听他们脚步,一个双脚左右轻重不一,一个步履沉重,一个脚步凌乱惊恐……应该是七杰中的老五老六和老七吧。”
凤西卓和陇山七杰一同听得目瞪口呆。
老六诧异道:“我们仨用眼睛就能认出谁是谁,他为什么非要用脚步去分辨?”
老七盯着他的眼睛道:“因为他看不见。”
“瞎的?”老六忍不住想伸出手证实一下,却在半途被凤西卓手上森冷的剑气逼了回去。
老五道:“既然这位朋友认识我们,那就更好说了。”换了平常他也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只是现下他们急着会去向师父讨救兵,实在没空耽搁,“我们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若两位他朝有空,不妨来陇山找我们,权当交个朋友,我们兄弟几个决不会亏待两位!”
“有要事?”凤西卓眼睛一亮,笑眯眯地问道:“什么事啊?”
老六把脸一拉,喝道:“关你什么事?!”
凤西卓笑嘻嘻道:“刚才你五哥不是说交个朋友嘛。现在朋友有事,我当然要拔刀相助。”其实凤西卓一开始拦住他们只是好玩,但见他们如此狼狈匆忙,才生出几分好奇心。
剑在她手中一转,刃上锋芒在他额头一闪而过。
老五一把拦住准备冲上去的老六,沉声道:“姑娘今天是硬要架我们兄弟的梁子了?”
她挑了下眉毛,含笑道:“我只随便问问,既然几位不愿意说那就算了。请。”说着收起剑,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三杰惊奇地看着她,似乎想不通她突然怎么又这么好说话了。
怕他们不信,凤西卓和长孙月白还向路边退了几步。
三杰确认他们是真心让路,而不是放松他们的警惕再出手偷袭后,急急忙忙飞奔而去。
确定他们听不到之后,凤西卓转头看向长孙月白道:“为何放他们走?”若非刚才长孙月白拉她袖子,她还想继续追问。
“陇山七杰虽然打家劫舍,但素行无恶,不必为难他们。”
“如果他们不是欺压良民的话,我是真心想帮他们。”她叹了口气,“好歹也是同行一场。”从自在山投靠兰郡王府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想念打家劫舍这种日子的。
“那不必问他们,只需朝他们的来路走便是。陇山七杰向来七人同心,同进同出,如今七杰只跑出来三杰想必是另四杰被人拖住了。”
“那还等什么。”凤西卓立刻牵过两匹马,将其中一根缰绳交到他手上,翻身上马。

长孙月白猜的果真不错。
才走不到半里路,打斗声便渐渐传来。
凤西卓只听了眨眼的工夫,就笑道:“这人耍着他们玩呢。”
陇山四杰显然到了强弩之末,任由对手将他们摔来摔去。
长孙月白微笑点头。
“是个高手。有意思。”凤西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是不是高手,从脚步、呼吸、出手等几方面就能听得分明。真正的高手内功深厚,脚步呼吸出手的声音都可以控制在有无之间。若用动作来形容,普通好手出招是虎虎生风,而绝顶高手则是行云流水。
越行越近,打斗声已停。
随着前进的马蹄,凤西卓已能看到双方的战况。
陇山四杰与三杰打扮相若,一眼就能认出,此刻正咿咿呀呀地躺在地上叫疼。
灰袍青年抱胸站在路正中,四方脸,鹰钩鼻,狭长双眼看人的时候有种锐利的刺感。
凤西卓的目光很快被他身后哭成泪人似的女子牵引过去,惊诧道:“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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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红惶惑抬头,看清是她,脸色猛然一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凤西卓目光在在场几人之间来回转了数圈,道:“这也是我的问题。”映红不是向来不离秋月左右么?
映红悄悄退后两步。
陇山四杰突然道:“此淫贼强抢民女,你们小心!”
淫贼?强抢民女?
凤西卓双眼微眯。自在山虽然号称绿林的泰山北斗,但对于□掳掠这等事情最最忌讳,遇到犯者,决不放过。不过这个青年……观其气度,实在不像淫贼。
映红看看身边的灰袍青年,又看看凤西卓,咬牙道:“救我!”
青年扑哧笑道:“映红,你向她求救?难道你忘记几天前,我们还在秋月的房间里一起讨论如何陷害她?”
映红脸颊顿时涨得通红,双手紧张地互掐,手背上被抓出好几道紫痕。
凤西卓微微一笑,“如此说来,你也陷害过我咯?”
“不,我只是旁听而已。”青年撇得干净。
“那算是……从犯?”
青年抱胸道:“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准备架梁子了?”
“不错。”凤西卓回答得很干脆,“无论如何,映红都救过我的命。”
青年道:“我开始佩服你了。被陷害后,还能如此敞开心胸地去救敌人,凤西卓,你的确蠢得让人赞叹。”
凤西卓道:“如果你想用这句话来激我退让,那你失败了。如果你想用这句话来激我发火,那你成功了。”
躺在地上的陇山四杰之一突然道:“此人擅长鹰爪功,请凤姑千万小心。”知道她是凤西卓后,陇山四杰信心大增。
映红见凤西卓同意救她,心中愧疚与尴尬齐涌,高声道:“他叫庄越灵,是北夷人!”
庄越灵叹气道:“映红,枉费我对你一片痴心,连回家都不忘着带上你,你却偏偏胳膊肘往外拐,实在太伤人心。”
映红冷哼道:“你说得好听。你们北夷人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图谋我们宣朝的江山罢了。”
“那也需要你和秋月的配合啊。”庄越灵邪笑道。
“你……”映红又羞又愧,却是无可辩驳。
凤西卓从两人短短数语中已经将事情了解出大概,“难道尚谆通敌卖国的事情是你们……”
庄越灵笑道:“我收回之前的话,你比我想像中要聪明。”
“凤姑娘!”映红扑通一声跪下,乌黑的发顶一阵轻晃,点点水痕落在地上,混入土里,“我不敢多求,只求你念在当初船上的相处之谊,救救我。”
凤西卓被她说得心里一阵发酸。
相处之谊……其实映红对她何止有相处之谊,还有救命之恩。或许在她心中,这段恩情从她在顺平王府被抓起,就断了吧。
她慢慢从袖中抽出月冷,朝庄越灵挑眉笑道:“我若是你,现在绝对会扭头就走。”
“哦?”庄越灵拉长脸道,“你觉得我不是你的对手?”
“不,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是你,一个女人哭着跪着要离开我的话,我一定没有脸再继续呆下去。”
庄越灵喉咙一窒,目光轻移到映红的头顶,苦笑道:“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映红愣了愣,半晌才幽幽道:“从我遇到小姐那一刻起,就决定要服侍他一辈子。”
“没想到她落到今日田地,竟然还有你这样忠心耿耿的丫鬟。”他望着天空,似叹非叹,“不过就算你现在回去,恐怕也已经迟了。”
映红心头一紧,急问道:“什么意思?”
“我的人告诉我,她去了刑部举报顺平王通敌卖国。”
凤西卓失声道:“什么?”
举报顺平王通敌卖国?
且不管尚谆是否无辜,他到底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她这样贸贸然前往,无论最后能不能扳倒尚谆,她自己决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对她做了什么?”凤西卓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阴险狡诈不下于南月绯华和尚翅北。
庄越灵摇头道:“你觉得像秋月这样一个被仇恨迷失得连自己都可以放弃的女人,我还能对她做什么?”
凤西卓答不出来。
长孙月白轻声道:“我相信他。”
当秋月来见他时,他其实已经察觉到她的情绪在生死边缘徘徊。只是他并没有如她所愿地成为那根能够将她拯救上岸的浮木。
不是绝情,而是无心。
他并不是菩萨,当他决定在这世上只做一个人的浮木后,对于别人他只能无心。
凤西卓最后一次见秋月的时候,她还带着面具。但她却能想像她面具后的容貌。
因为她也是女子。
所以撇去对庄越灵的偏见后,她不是不能理解他话里对秋月的评价。
映红木然地站起身,猛地抹了把眼泪,“若小姐坐牢,我便替她送饭,若小姐……若小姐真有个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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