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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儿噤声,转身先去找《道德经》。
只是这时,她忽然相信,唐天霄来探望她的那夜,可浅媚病得迷糊,的确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根本不是刻意地在唤他的名字,根本不是刻意地拿往事去打动他,更不是为了勾他魂魄主动去亲吻他。
她曾和桃子等人私下猜度过,也和唐天霄自己一样,料定了必是可浅媚的小聪明,不轻不重地击上唐天霄的软肋,让他忆起她种种好处,慢慢软下心肠。
原来,这一切竟真的只是发生在可浅媚的梦境里!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究竟要有怎样的“有所思”,才会做出那般忘情的梦境来?
香儿很想告诉她,唐天霄绝对会再来,并且已经来过了。
可唐天霄那夜临行前特地嘱咐过她不许提起,她又怎敢说出?
她把《道德经》找出,递给可浅媚时,可浅媚正在缓缓地磨着墨。
只听她低低地叹道:“我负了他,我也负了别人。走到这一步,是我咎由自取,我不会怨天尤人。”
可浅媚虽任性,可不是没眼色的人。
唐天霄原本估料着,顶多一两天工夫,就会有某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文递到案前了。
但他始终没有等到。
捱到第五天下午,他忍耐不住,问靳七道:“怡清宫那位现在怎么样了?”
靳七早已打听清楚,因不是什么好事,若唐天霄不问,他便也不回禀了。
此刻听他问起,他只得答道:“可淑妃身体已复,听说腿上已经结了痂,起床后常会到院子里走动走动,应该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还有呢?”
“这几日睡得也好些了,听说已经连着两晚没有做噩梦了,都是一觉睡到卯时方起。”
“还有呢?”
“每日膳食也稳定,不过是素食为主。侍女说,可淑妃让以后都送素食,荤腥一概不要了!”
“嗬,这还吃斋念佛了?”
唐天霄盯着靳七,继续追问道,“还有呢?”
“就这么些……可淑妃那里很是平静,一切安好。”
唐天霄恨得咬牙,沉着脸道:“她就没写什么东西吗?”
“写……写了。”
靳七硬着头皮道,“不过,写的是经书。”
“经……经书?”
“对,可淑妃不知怎么了,最近每日都在抄经书,据说每天都抄到很晚才睡。”
“什么经书?”
靳七迟疑着答道:“似乎是道家的经文吧?《冲虚经》、《道德经》、《黄帝阴符经》之类的,侍女们也不太懂得。”
“立刻给朕拿来看!”
唐天霄又是惊讶,又是恼怒,“你自己过去,打听清楚了,悄悄拿来就行!朕倒要看看她在搞什么鬼!”
靳七这般玲珑的人,不会不理解他的意思,一定会把他的意思准确传达过去。
可浅媚不但不按他的要求写表文认错,反而天天在抄什么经文?
靳七把她抄的经文拿回来时,唐天霄正和唐天祺在乾元殿东暖阁内议事。
唐天祺正说道:“皇上,我这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看来时机差不多也成熟了,该可以动手了吧?”
唐天霄有些心不在焉,懒懒地点头道:“再隔几日罢!近日朕烦心的事多得很。”
唐天祺笑道:“哦?我怎么瞧着没什么烦心的事,只是有那么一两个让皇上烦心的人?”
唐天霄瞪了他一眼,接过靳七送来的厚厚一叠纸笺,已是惊愕。
“这么多?”
靳七垂头道:“这会儿还在写,今天下午的还没拿。”
唐天祺看了一眼,奇道:“谁写的?字还不错,挺有大家风范,就是稚嫩了些,估计是名家所授,但练字没下过工夫。”
唐天霄翻了翻,果然都是《南华经》、《道德经》之类的道家经文,掷在案上道:“是你那个好三妹抄的经文!看看你能不能告诉朕,她究竟想做什么!”
“她?抄经文?”
唐天祺一愣,忙翻开细细看时,却也诧异了。
“皇上,你不会是把她打发去道观当女道士了吧?我怎么瞧着……瞧着这字,很像是出家人写的?”
“女道士?”
唐天霄恨恨道,“哪个道观敢收她,朕还真想把她送去磨磨性子!”
唐天祺道:“哪里还用磨,我看着已经磨出来了!”
他从其中抽出几叠来,排在桌上给唐天霄看,“瞧着这几张,气息还有些不顺,不时有个把字字体松散,略显凌乱,应该是一开始写的,看来心并没有静下来;但到后面,这里,还有这里,全是连着许多张行云流水般下来,分明是心无旁骛一气呵成抄成的。三妹人又聪明,估计有几遍写下来,早就能背了,不用对着书抄,便更见自己风格了。瞧瞧,这后面的字已经明显比前面要好!这可真奇了,她那般的人,居然能写出这样超逸疏旷的字来?”
唐天霄心绪不宁,开始不曾注意,如今听他这般说,细细留意时,果然如此。
他问:“可她为什么要抄经?难道就为练字?”
唐天祺摊摊手,以示不能回答。
靳七道:“奴婢曾仔细问过侍女,可淑妃第一天抄经文前曾说,要静静心,不想再做梦。”
唐天祺一想,点头道:“这些经文的确可以怡养心性,也许抄得多了,真可以少做噩梦呢!”
也许有道理。
但让唐天霄耿耿于怀的,是她有那个闲心抄出这么多的经文,却始终没有对他的暗示有任何反应。
他冷笑道:“她一向就梦多,早先怎么就不说要抄经文静静心了?”
他转头问靳七:“除了抄经文,她还有什么异常吗?”
靳七料得瞒不过去,只得道:“也……也不算异常。这些日子可淑妃安静得很,每日都散着头发,穿着素衣抄经。再就是……屋中的各处帷幔都换了,不许太艳丽,不许带蝙蝠石榴之类的花纹。连用所茶盏都挑了朴素的式样。”
另外两人便都怔住。
好一会儿,唐天祺勉强笑道:“她……她不会想在家修行吧?真打算出家了?”
靳七头皮发麻,低低道:“听侍女转述口吻,好像是打算一个人在怡清宫过上一辈子,再不出去,再不见一个外人。”
他不敢说明,但唐天霄听得清楚。
可浅媚不想见的人里,包含着他。
他撑着额的手慢慢挪开,凤眸冷冷挑起,凌厉如刀。
“一辈子?素衣?出家?”
他笑意寒冽,“就为朕诛杀了她的情郎,她便打算在朕的后宫里为她的情郎守孝一辈子?抄一辈子经?”
唐天祺暗自叫苦,忙笑道:“她孩子心性,多半说着玩玩而已,皇上别去理她,隔几天自然好了。”
“说着玩玩!”
唐天霄满心里又酸又苦,声音微微变了调,“她说着玩玩的话,做着玩玩的事,是不是都太多了?或者,她说的话,做的事,都是骗朕玩玩的?”
甚至在半昏半醒之际,也在他跟前耍着手段,哄他软了心肠,再来个不理不睬?
她到底想把他的尊严踩到哪里?
猛地立起身,他“唰”地一声,把那满案的纸笺连同各种公文一齐扫到地上,抬腿将书案踹倒,一向漫不经心的俊秀面庞已气得扭曲。
连宫外侍从都听到他们的年轻帝王在怒气勃发里失态地咆哮:“可浅媚,你欺人太甚!”
唐天祺背脊生汗,上前劝道:“皇上,别为这丫头气坏了身体,先叫人再去打听打听,好好问问清楚!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不会有什么误会吧?她虽然任性了些,可我也能看得出,她待皇上还算真心实意,绝对在不敢轻侮皇上之意。”
“她?待……待朕真心实意?”
唐天霄胸口起伏,眼眶却有些红了。
他冷笑道:“真心实意到跟朕的敌人私逃?唐天祺,如果她是你亲妹子,朕连你一起治罪!”
终于,唐天祺也垂下头,不敢相劝了。
唐天霄并没有再让人打听可浅媚到底怀着怎样的居心,而是自己亲自奔向了怡清宫。
唐天祺明知不妙,到底内外有别,却不便亲自跟了去,只得向靳七使了个眼色,托他照应些,自己怏怏地出宫而去。
唐天霄怒冲冲地走到怡清宫时,卓锐已闻报急急上前见礼。
“她呢?”
唐天霄立于宫门前,却已不由抬眼望向内殿。
窗扇大开着,有袅袅的淡白烟气盈出,却瞧不见半个人影。
那日,她私逃出宫前,还曾如一枝艳丽妩媚的木棉花倚于窗棂,笑容璀璨明妍,让他一上午都心舒神畅,迫不及待地便想回到她的身畔,继续和她相依相守,谈笑无忌,直到白发皑皑。
他很有把握,他可以在未来给予她更多的惊喜和快乐,更高的身份和地位。
以为已经没有人能拦他的路,却从不曾想过,她并不希罕他给予的一切,一声不吭地便将他舍弃。
心头越发割裂般地疼痛,但看向卓锐的眼神却更加寒冽。
卓锐看得出唐天霄来意不善,却再猜不出可浅媚哪里招惹了她,低声答道:“淑妃在里面。这几日很安静,很少出屋子,偶尔出来,待人也和气,从不惹事。”
他只怕又有人在唐天霄跟前进了甚么离间的谗言,却是婉转地告诉唐天霄,如今的可浅媚很本分,很听话,言行挑不出毛病来。
唐天霄却听得越发气愤。
从前的可浅媚,会有这等本分,这等听话?
他问:“里面在烧着什么?”
卓锐忙叫来小太监悄悄过去打探时,小太监回报道:“烧的是淑妃娘娘自己抄的经文。方才香姑娘把她抄的大半经文都送到大佛堂,说日后分发下去让人颂读,便可积德行善;淑妃娘娘却说,她的经文只图自己抄着安心,不许传出去惹事儿,因此叫人移了火盆过去,把剩下的经文都给烧了。”
唐天霄明知香儿只是找借口把那些经文送到自己跟前,冷笑道:“如果没有心怀鬼胎,抄经文这种善事,怎会怕旁人知晓?”
小太监道:“特地移火盆过去,似乎并不是全为烧经文。听说淑妃娘娘嫌屋里东西太多,顺便也把没用的字纸也给烧了。”
“没用的字纸?”
可浅媚虽然聪明,可并不爱写字。唐天霄却勤奋得很,几乎每日都会练上几张字。
他总和她在一处,因此所练的字纸大半都收在她这里了。
他眯起凤眸,便往内踏去。
小太监忙要通报时,唐天霄低声喝道:“闭嘴!”
他悄无声息地踏了进去。
傍晚时,可浅媚又抄完一部经书,忽留意到自己这几日自己所写的经文都不见了,便问道:“香儿,把我的经文放哪里去了?”
香儿忙答道:“大佛堂里正在收集各种经文分派给下面的信徒,说是行善之事,可以增福增寿。我听着这是好事,便收作一处,送过去了。”
可浅媚道:“唉呀,你别给我惹事。何况大佛堂里供的是佛家菩萨,我抄的是道家经文,根本不是一回事儿,这都闹的什么呢!”
香儿便道:“既如此,我呆会儿去要回来吧!”
“算了,以后别拿过去就行。我抄着只图自己安心罢了。”
可浅媚说着,翻了翻抄好的经文,却有一张纸片飘下。
她捡起,却是那日她抄的那篇《木瓜》,后面有唐天霄写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有她写的“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不论生死离合,我都和你说定,我们将执手相对,共度一生。可惜事与愿违,造化弄人。我们终于分离了,有生之年再见不到你,有生之年再无法实现我们的誓约。
纸片已褶皱得厉害。
当日可浅媚从角落里把揉成的一团捡起,好容易才抚得有些平整,看清那骗人骗己的一字一句,也隐约明白了唐天霄怎么会这么快便发现她离宫而去。
他在意她,因此也懂得她。
于是,骗人骗己后,是害人害己。
她凄然地笑了笑,吩咐道:“笼盆火来,我把这些没用的东西都烧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