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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霄犹自怒火中烧,猛地甩袖将凳上的茶壶茶盏摔落,恨恨道:“关几天黑屋子便经不起吗?朕还没挖出她的心来生煎呢!”
风越来越大了,无数落叶纷纷跌下,在眼前翻滚着乱飞。
天色阴沉之极,像是要下雨了。
而唐天霄的脸色似比这天色更阴沉,随时要扣下一天一地的倾盆暴雨或暴雪,将所有人淹于其中。
风声中,李彦宏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渐不可闻;新的有节奏的敲扑声响起,却没有传来惨叫,只闻得卓锐间或的一声闷哼。
沈皇后脸色死灰,眉眼已在惊怒中变了形,却跪在那里再也不敢求情;常年侍于君前的靳七也在悄悄地擦着一头冷汗。
这天气,闷得可怕。
唐天霄眼底的怒火慢慢压了下去,转头望向谢德妃,说道:“梅婕妤目前尚未有宫室,先就住你宝和宫去吧!她入宫不久,若有无礼之处,你可妥加教导。”
谢德妃敛着眉小心答道:“是,臣妾遵旨。”
唐天霄向角门的方向扫了一眼,又道:“对了,方才你打算和朕说什么?”
谢德妃一哆嗦,悄悄望了眼无力跪于地间的沈皇后,低声道:“也……也没什么。臣妾到熹庆宫时,李公公正和梅婕妤说话,之前的事,臣妾并没看得十分清楚。”
唐天霄便点头,面色和缓了些,又向沈皇后道:“凤仪,当日贤妃也便因那些不成器的奴才拖累,白白给禁足了那许多日子。但你看她放出宫来后,不是比以往更加贤良温顺?可见得远离那些奸佞小人的好处了。你也需得好好学学,别让朕失望。”
沈皇后又是委屈,又是愤恨,却再不敢发作,呜咽着应了,伏在地上抽泣。
有人匆匆过来禀道:“皇上,李公公受了七十八杖,已经断了气。”
唐天霄抬眸,森然道:“朕吩咐打多少杖来着?七十八杖?还是一百杖?”
来人惊悚,忙应道:“是!一百杖,一杖都不会少!”
角门处便传来愈加密集的敲扑声,却再也没有人惨叫了。
再不知道,往日作威作福的熹庆宫大总管李彦宏,死后还得补满一百杖,会变成怎样的血肉模糊。
这比鞭尸都好不了多少。
可唐天霄全不在意,徐徐地站起身来,说道:“起驾,回宫了。”
他绕过在地上捂了脸失声痛哭的沈皇后,一拂袖,快步往回走去。
快到熹庆门时,他顿了顿身,向靳七低低道:“和卓锐说,准半个月的假养伤。半个月后,照常入宫应卯。”
靳七应了,总算松了口气。
卓锐习武之人,身强体健,远非李彦宏可比。只要不给敲上一百杖当场打死,有半个月,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之后的三四天,宫中的气氛很是诡异。
熹庆宫的总管李彦宏被活活打死了,皇帝最亲近的心腹侍卫卓锐被打掉了半天命,给人抬出了宫。
为的都是平时不足挂齿的小事。
传说中可能和宫外叛党有勾结的可淑妃并没给废掉或打入冷宫,却被下令生生地封闭所有的门窗,平时华丽热闹的屋子成了关住她的漆黑大棺材。
她平时行事招摇,很是招人嫉恨,但她为人洒脱,待人实诚,如唐天祺、靳七等人都和她处得甚好。只是卓锐求了两句情便给打成那样,即便是尊贵如唐天祺等人也不敢再多话了。
离开了可淑妃的唐天霄没有再独寝乾元殿,破天荒地去看望了冷落已久的杜贤妃,并在瑶华宫用过两次午膳,赏赐多多。
据传唐天霄因梅婕妤之事,对沈皇后甚是失望,却对杜贤妃的贤良大度很是赞赏,甚至说她“颇有母仪天下之风”。
沈皇后自李彦宏被打死那天,便称病不起,等这话传出,立刻真的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唐天霄并不理会,又责熹庆宫近年开销太大,有违太后俭约治宫的懿旨,令削减中宫脂粉银,并清查中宫出入帐目。
这样一来,宫中上下惶惑,连带谢德妃等素来和沈皇后亲厚的妃嫔都不敢前去探望,远远看到中宫之人,恨不得绕道而行了。
梅婕妤出身小门小户,甚至连大字都不认得几个,却意外地得宠了。
唐天霄有时留宿于宝和宫,有时把梅婕妤召入乾元殿侍寝,连白天也常把她带在身边,风头一时无两。
这梅婕妤却温驯得很。
唐天霄说东,她绝不说西;唐天霄说一,她绝不说二;唐天霄喜欢把丝帕盖在她脸上,她绝不敢取下;唐天霄希望她屈服低头哀哀求恳,她便永远以最卑微的姿态侍奉着他。
不论是床上还是床下,都温驯得像一个完全没有思想的偶人。
唐天霄有时候觉得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偶人未必太过无趣,但一想起可浅媚,立刻觉得还是这样的女子好。
他却不曾想过,那女子本就出身寒微,早已习惯了看着富贵人家眼色行事,更何况面对的是当今天子。
她的第一夜给他摧残成那样,却因一句求恳意外地得到了他的怜惜和包容,当然晓得他需要的是什么。
既然卑躬屈膝、小心顺应着他的心意可以少吃苦头并备受宠爱,又有什么不好呢?
至少,比想着排除异己却被贬斥得卧病在床的沈皇后好,更比关在黑屋子里连一线光亮也看不到的可淑妃好。
也许,这些事,唐天霄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去想。
这几日又开始晕眩头疼,不得不喝太医开来的苦死人的药,他明知病因,再不愿去多想那些无谓之事,只专注于他谋划已久的朝堂风云。
唐天祺手握八万京畿重兵,是唐天霄最得力的股肱大臣,自然便常给召入宫中议事。
这日,唐天霄问了瑞都城内外一些异常和对应布置,看看时候不早,便把这位堂弟留在宫中用膳。
算来唐天霄自己的亲兄弟早在皇室倾轧中死得差不多了,便是宗室之中,也只剩了唐天祺这个堂弟和他血缘最近,关系之亲厚,远非旁人可比。
唐天霄向来也随性,并不因自己是帝王便和堂弟生分,因此二人在一桌吃饭喝酒,并不太讲究礼节。只是他近来心情郁结,便比以前沉默了许多。
待吃罢了午膳,唐天祺也不急着走,倚坐在乾元殿的窗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聊着近日看过的一些野史。
唐天霄也便令人搬来软榻,也在窗下卧着,听他有的没的扯着那些古时帝王将相的轶事,倒也是个好消遣。
后来扯到了魏太宗拓跋顼身上,唐天祺笑道:“皇上,昨儿我看野史里讲,这个一统天下的铁腕皇帝,在当皇太弟的时候,差点毛遂自荐,要到入赘南朝当安平长公主的驸马呢!”
唐天霄闭了眼睛,让阳光暖暖地照在自己身上,淡淡笑道:“哦?这位皇帝也有色令智昏的时候?后来并没有入赘,想必是后悔了吧?”
“没有。”
唐天祺叹道,“安平长公主不要他。”
唐天霄睫毛颤了下,“不要他?为什么?”
“她怕引狼入室,被她的这位驸马颠覆了她的南朝天下。”
唐天霄叹气,“一个女人,去管什么天下呢?朕瞧着这位安平长公主就是自己害了自己。若一早嫁了那魏太宗,日后两人共掌天下,当真是神仙眷侣,也不至于死的死,散的散。她挣扎了半生,最终又何尝保住了自己的家国?”
唐天祺点头道:“没错,女人有的时候就是太蠢,没个决断,明明眼前就是自己想要的,却顾忌着这个那个不敢伸手去把握。像那位安平长公主,不小心喜欢上了敌国的皇太弟。可要选择这位皇太弟,就不得不养育自己的国家和亲人做个了断。可惜她一生徘徊犹豫,总舍不下她自己的家国;魏太宗想逼她做出选择,却只把她逼上了死路。人心都是肉长的,其实何苦把她逼到这等田地!”
唐天霄蓦地睁开眼,已是冷冽逼人。他道:“你想说什么?”
唐天祺笑道:“我没说什么呀,只是闲着聊聊,聊聊。”
他抬头向外望了一眼,道:“时候不早了,我新娶的一位爱妾还说午间要给我做一份家乡的点心呢,我这会儿回去,大约还来得及领她的情。”
他站起身,袖中却有什么东西掉落;唐天霄不过瞥了一眼,凤眸已然眯起。
唐天祺却低了头,若无其事地捡起,便要放回袖中。
唐天霄立时喝问:“那是什么?”
唐天祺取出,向他扬了扬,简洁地说道:“香儿给我的东西。”
那东西唐天霄再眼熟不过,这大半年来,他几乎一直笼于袖中或藏于怀里,片刻不曾丢开。
正是那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桃木梳子,除了他和可浅媚,无人知道其意义的桃木梳子。
可惜,已被他在愤怒中折断,再不完整。
如今,那折断的两截,正静静地躺在唐天祺掌中,久被摩挲的光滑梳脊微微地反映着阳光的浅浅亮色。
他凝视着那断梳,抿紧唇问:“香儿为什么给你这个?”
唐天祺笑得微见凄凉,“说是请我帮做一些事。”
“什么事?”
“只怕……这些事和引得皇上大动肝火的人有关,还是不说为好吧?”
但这会儿唐天霄已经被他卖关子卖得快要大动肝火,皱眉道:“快说!”
唐天祺弯弯唇角,道:“香儿现在已经被调离了怡清宫,但三妹之前曾经吩咐过她一些事,她想为她办到,因此辗转托人带了口信找我,把这个交给我代为办理。”
他又不说话了,似乎只打算说这么多。
唐天霄胸口又在闷闷地痛。他明知自己好容易有点适应那种割舍,便不该再多作纠缠,却由不得又追问道:“什么事?”
唐天祺轻笑道:“其实,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三妹让香儿在她死后把一半梳子放在她的棺木里,另一半梳子烧成灰,撒在她的坟上。”
唐天霄心头猛地抽住,仿佛谁狠狠地抓挠了下,好容易掩上的伤口突然之间又给挠得鲜血淋漓,七零八落。
他慢慢转向唐天祺,冷笑:“你便帮着她愚弄朕吧!你以为朕不知道,她给关得受不了,又在耍小聪明,拿了这个给你来哄朕回心转意,是也不是?”
唐天祺并不回避他的眼神,依然维持着唇边的一抹看起来有点像在笑的笑意,说道:“香儿说,是三妹开始抄写经文的前一天晚上给她的。皇上可以去找香儿确认一下,也许她敢欺骗我,但决计不敢欺骗皇上的。”
他低头看着那把断梳,说道:“皇上似乎一直觉得她是在为死去的叛党伤心?可我怎么觉得……她是真的很绝望?”
唐天霄已经把自己的唇咬得发白,一言不发。
唐天祺又道:“我收了这把梳子后,想起卓锐曾经冒死劝谏皇上收回成命,就亲自去他家细问过。卓锐说不出更多来,只告诉我,他那日见到的可淑妃,已经完全崩溃了。皇上,你把完全崩溃了的可淑妃关到了像棺材一样的黑屋子里。”
唐天霄哑着嗓子干笑:“她?崩溃?天祺,她是怎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你觉得这么强悍的女子,会崩溃?”
“皇上,她也才十七岁,从小娇生惯养。”
唐天祺低叹,“我没看到她那天早晨的模样。不过印象里,她虽然有点任性,但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除非她真的不想活了,才会在皇上盛怒的时候火上加油做出那样的事。可我都看得出的事,皇上为什么看不出?”
唐天霄双手重重拍在案上,怒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她到底做了多少对不起朕的事!叛党……那些叛党何止是她同伙?她……她跟其中一人上。床,又和另一人定下白首之约!她……她这贱人,到底把朕置于何地?”
第一次当着别人把这事说出,他自是倍觉羞。辱,便有些站立不住,扶紧了案几去揉眩晕的头部。
唐天祺却不晓得这些事,闻言却是茫然,许久才勉强笑道:“如此看来,她还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