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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恋香衾-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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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霄恐她不高兴,故意地连连失子,败了两局,这才见她露出笑容,也是心下欢喜。

惊风破雁,犹解情思绕
此时天色已明,那边报来最新消息,却是沈氏兵马大败,沈朝旭在奔逃间被宇文启部将斩于马下。另有部分兵马逃逸,唐天祺正率人追击,应已不足为患。
唐天霄轻笑,重新摆起棋子,道:“浅媚,来,再下一局?”
可浅媚打了个呵欠,道:“不下了吧?你不困?”
何况,胜与负,成与败,早就在他掌握之中,她聪明如斯,又怎会看不出来?
唐天霄这才觉出这一整夜已在他对着美人闲掷棋子时悄然打发过去,想着可浅媚身体虽然复原,到底还清瘦得可怜,忙道:“你先回怡清宫去睡吧,若懒得走了,直接睡这边也使得。我呆会便要上朝了,今天还不知会忙到什么时候,大约没法陪你了!”
可浅媚嫣然一笑,说道:“谁要你陪了?我回去睡一觉,然后练鞭法去。”
她向外面阴沉沉的天空瞥了一眼,叹道:“不过,以后我的鞭子,只怕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唐天霄不答,只是微微地一笑,端过茶来慢慢地啜着。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当年他那位千宠万爱极尽尊荣的沈皇后,不过是他有心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如今,可以弃子了。
别说她是唐天霄真心相待的女子,就是宫里的一只猫,一条狗,那位曾经赫赫扬扬的沈皇后也已伤不了。
可浅媚轻叹,却勾了他的脖颈过来,渐渐有了光泽的柔软唇瓣靠过去,在唐天霄唇上轻轻一吻。
唐天霄刚要将她捉了亲。昵时,她已吐吐舌头缩回头去,笑道:“我不分你的心,忙你的去罢!”
唐天霄怅然若失,叹道:“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贤惠了?”
可浅媚已娉娉婷婷走到门前,闻言回眸一笑,道:“这叫知趣。我不想再给你关黑屋子,也不想再给太后罚跪碎瓷片。”
唐天霄无奈道:“得了,看来是准备记恨一辈子了!”
这时可浅媚已经走了出去。
唐天霄正猜着她应该没有听到这句话时,偏又见她从门棂边探出脑袋来,笑嘻嘻地答了他一句:“我没打算记恨一辈子,可打算记上一辈子了!再欺负我,我把你扔莲池里喂鱼去!”
“你这丫头……”
唐天霄苦笑,可惜那丫头没再理会他,恐吓完了就一溜烟跑了,很快出现在殿外的白石台基上,靛青的裙摆如美丽的蝶翼在空中翩飘着,转瞬跑得没了踪影。
她既与唐天霄和好,因着自己身份的确尴尬,愈发避嫌得厉害,如果他不叫她,她根本不会踏入乾元殿一步。
唐天霄也早就料着,心头多少有点失落;但转而一想,若她真的留在乾元殿,看着自己发号施令安排大周朝政大事,他真的能十分放心吗?
有些事,发生了到底是发生了。
就像续好的梳子看着虽是完整如初,可到底出现了细细的裂痕,需要小心维护,才不致再次断裂。
好在,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漫漫人生路会一起度过,有的是时间去消弥曾经的裂痕。

八月廿五,朝中再次翻天覆地。
沈度父子谋反罪名坐实,沈朝旭于战场被杀,沈度也立刻在狱中被灌下毒药。
据说死前曾大呼冤枉,有“狡兔死、走狗烹”之类话语传出,却被几口毒酒灌得把剩余的话语全给活生生呛了回去,并且再也没有机会说出。
纵然沈家势力曾经那等盘根错节看似牢不可破,等沈度一死,有唐天霄铁血帝王雷厉风行的手段,有唐天祺、杜得盛等一众实力重臣全力支持,如今又有宇文启提了重兵在瑞都城外镇守,再无一人能有还击之力。
于是,曾手握重权、一呼百诺的大周沈家,一家大小连同婢奴僮仆尽数系狱;连和沈家走得近的亲友,还有那些依傍着沈度和沈皇后把官儿越做越大的文臣武将,或羁押,或革职,或流配。唯有早早出首明确站到沈度对立面的,方可暂保无恙。
八月三十,因沈皇后善妒无子、屡次谋害宫中有孕妃嫔,唐天霄下诏废后。
早朝宣布之时,朝中竟无一人提出异议。
此时,原隶属于沈家的兵马或战死,或投诚,或遣散,只有沈度的堂弟沈超领着水军驻扎于江畔,并未参与攻往瑞都的战斗,此时见势不妙,汇合了逃过来的沈家残部,急急遁向北方。但以他那数千兵马,断断不是朝廷的对手,早晚必被剿尽。
等城内外大致平定,宇文启将兵马安置停当,才入朝来觐见宣太后和唐天霄。
此时京城初定,人心忐忑,唐天霄倚仗之处正多,断不会对他失了礼数;而他虽手提精兵,此地到底不是他经营多年的北疆,他也不会有所异动。
因此隔了两年多君臣再次相见,他们倒也相处款洽,反而没有当日北疆突然相见时彼此猜忌时的暗流潜涌。
而那个让他们加深猜忌却又放下猜忌彼此合作的女子,却已永远离开了他们。
唐天霄领着宇文启踏入明漪宫时,宇文启想着他骄傲倔强一意孤行的女儿,唐天霄想着他飞蛾扑火九死不悔的爱妃,无须作伪,已是两下潸然,魂黯神伤。
于是唐天霄不免对他愈加礼敬,而宇文启也明里暗里表示,自己年事已高,且后继无人,愿效忠大周,死而后已。
见往日沉溺酒色倦于朝政的嘉和帝手段如此高明,朝中上下无不敬惧。
原来议论过皇帝怎样庸碌无能的迂腐大臣,此时已捏着把冷汗,暗自庆幸脑袋居然还能牢牢地长在自己脖子上。

唐天霄每日甚是忙碌,但每晚都会照例去怡清宫伴着可浅媚说笑,兴致高起来,还亲自弹琴,让可浅媚跳上几支舞来欣赏一番。
一切都顺着他的心意往前走着,他的心情很不错,看着心爱的小美人明眸善睐巧笑倩兮,自是更高兴。
这日看她舞了几支,忽然便想起来,问道:“那一回你跟我讲,清妩教过你一支什么曲子,不如也舞来看看吧!”
可浅媚疑惑道:“什么曲子?当日我在花琉无聊,跟她学过不少新鲜花样的中原曲子呢!”
唐天霄道:“就是你在大理寺的大牢里说过的,讲越人派西子到吴国用美人计的那个曲子。”
可浅媚眉眼一跳,已笑了起来,“是那支《薄媚》吗?好,你来弹琴,我便舞给你看。”
唐天霄便犯愁:“《薄媚》?这曲谱好似我并不曾见过,哪里会弹?”
可浅媚笑道:“其实这舞我也不大会,舞着一定不怎么样。不过我瞧着你并不是记挂着清妩姐姐教我的舞,而是记挂着清妩姐姐那个大美人吧?”
唐天霄噗地笑道:“丫头,你这是吃醋了?”
可浅媚擦着舞出来的细细汗珠,随手接过他手中喝了一半的茶盏,趴到软榻上一气喝了,才道:“吃醋?我才懒得吃醋。她隔得那么远,她那个夫婿又那么厉害,横竖到不了中原抢我丈夫,我白白喝那醋,岂不是太无趣了?”
她的黝黑眼睛咕碌一转,却又瞥向他,慢悠悠道:“哦……我明白了!”
唐天霄奇道:“你明白什么了?”
可浅媚顽皮一笑,说道:“如今你除掉了沈家这个心腹大患,又把宇文启收得伏伏贴贴,剩了个交州庄氏独木难支,为了扣在京中的独子和准儿媳,说不准即刻便会交了兵权回家养老。到时大周国富民强,天下归心,皇上谈笑间就可平了北赫,灭了花琉,把那朝思暮想的宁淑妃重新接回宫里来千宠万爱,对不对?”
唐天霄掷了膝上的琴,跑过来便捏她的面颊,笑道:“你这丫头越发不得了!看我才说了一句,你居然能扯上这么些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浅媚一边吃吃笑着,一边只顾往旁边躲闪,人已从软榻上滚落到地面。唐天霄忙伸臂将她接住,随手把榻上锦垫也拖了下来,就势抱了她滚到锦垫上,温柔地将她扣到身下,只是绵绵地缱绻亲。吻着。
可浅媚眼底的顽皮早已消逝,漂亮的杏眸在低低的细喘间渐渐失了方向般迷。离着。
唐天霄见她失态,却甚是得意,凤眸中尽是清荧荧的笑意。
他欺上她,看着她似痛苦又似愉。悦地吟。哦,愈发地与她紧紧。贴合,直至亲密无间。
凑到她的耳边,他诱。惑般呢喃道:“记得我说的话吗?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偶尔吵吵闹闹,却总和和美美……我会扫清前方所有障碍,和你携手比肩,站在这天下的最顶端,看日出日落,花谢花开……”
可浅媚紧闭着眼承。受他,已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隔日,废黜于冷宫的沈皇后请人过来传话,要见可淑妃一面。
此时后宫的局势已经再明朗不过。
沈皇后一败涂地,废死深宫已成定局;其余杜贤妃、谢德妃等人地位虽尊,但可浅媚与唐天霄和好之后,唐天霄便极少去看望她们。
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连敷衍都可以免了,想来注定会这般尊贵却冷清地度过下半辈子了。
只有可浅媚,明明常做些出格的事来,一次次把唐天霄气得暴跳如雷,一次次看着像要彻底失宠,偏偏越来越受宠。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北赫公主,顾忌着两国这么多年的矛盾,只怕唐天霄废了沈皇后后立刻便会改立她为皇后了。
现在她所缺的,只是一个皇子来堵住攸攸之口而已。
只要有了可以立为储君的皇子,母以子贵,哪怕是强盗土匪出身,也拦不住唐天霄的册后步伐了。
即便暂时不册后,她的地位,也已无可动摇。因此冷宫那边辗转传话过来时,颇有点儿吞吞吐吐,显然是怕可浅媚不悦。
但可浅媚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去了冷宫。

跟着内侍的脚步穿过长长的永巷,打开一扇封闭的破落宫门在满眼蒿莱间继续往前走时,她忽然发现唐天霄待自己到底有多好了。
她也曾给罚过关过折磨过,但除了大理寺那次,她几乎没有去过任何腌臜的地方。
她甚至没想过,这样富丽堂皇满是琼林玉殿的皇宫里,也有这样恐怖而不祥的地方。
宫院里陈旧的影壁早已斑驳得不成模样,日晒雨淋了不知多少年的琉璃花纹有一块没一块,露出灰蒙蒙的砖块,早已辨识不出原先的图案。一只黑猫正从影壁上大摇大摆地走过,带着很浓重的鼻音,很是阴森地“喵呜”一声,窜到另一面的屋檐上去了。
屋檐长着某种耐旱的草,或高或低,笔直笔直的,像谁竭力仰着头向浩渺无际的天空一声声地嘶声嚎叫着。
香儿、桃子跟在她身后,都禁不住抱住了胳膊。
桃子嘀咕道:“这里怎么阴气森森的?”
香儿道:“这不是冷宫吗?历朝历代被废的妃嫔们到了这里,大多年纪轻轻就死了,有病死的,有给人害死的,数都数不清。这皇宫有了多少年,这里就当了多少年休弃妃嫔们的坟墓,不阴气森森才怪呢!”
可浅媚摸摸这些日子重新扣回腰际的长鞭,道:“别怕,就是有女鬼跑出来,我也管教两鞭子把她们抽跑!”
说得两人都笑起来,这才觉得轻松些。
跟着内侍走进其中一间屋子时,可浅媚迎面被风中摇荡的蛛网扑了一头的灰,不由打了个喷嚏。
这时,只闻沈皇后沙哑着嗓子道:“从蛮夷之地来的野丫头,居然比我还娇贵,也算是奇了!”
屋子四面的门窗早已破落得不堪。
为了堵住日益凛冽的秋风,向北的两扇窗子都用破布或破油纸堵了起来,可浅媚费了好大工夫,才能习惯屋中的昏暗,看清坐在里侧床榻上的沈皇后。
她的簪环尽去,身着素衣,未施脂粉的脸掩在黑暗里看不真切,倒似比平时要柔和一些。
她失神地望着如琼枝玉树般站在眼前的可浅媚,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他是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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