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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回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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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德不情愿地走上前,掏出Zippo打火机。他点燃打火机,把微弱的火光移到女子身体上方一臂距离的地方,然后又凑近她的脸部。他空着的手捂住嘴巴,徒劳地压住自己的呻吟声,他吓得睁大蓝色的眼睛,火焰在手中颤抖。
  基吉猛地倒抽了一口气,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出一张布满恐惧的脸。“妈的,是拉玛斯酒吧的罗茜。”亚历克斯觉得情况已经糟透了。但是听了基吉的话,他的心头仿佛挨了一记重拳,“呃”的一声扭过头在雪地上吐出一堆啤酒、饼干、蒜味面包的混合物。
  “我们得找人救援。”基吉沉着地说,“她还活着,但撑不了多久。歪呆、蒙德,把外套脱下来。”刚说完,他就脱下身上的羊皮夹克,小心翼翼地裹住罗茜的双肩。“吉利,你跑得最快,去喊人帮忙。打个电话,哪怕把人从床上拽下来也行。把人喊到这儿来,好吗,亚历克斯?”
  已被吓得迷迷糊糊的亚历克斯强迫自己站起身,慌慌张张地跑下山坡,踩得靴子底下的雪咯吱直响。他沿原路返回,因为这是最近的路线。他从蓬乱的树丛中奔进近几年拔地而起的灯火通明的住宅区。
  亚历克斯埋着头,沿着路中央连滑带跑地前进,努力想甩掉刚刚目睹的一切。如此残忍的一幕怎么会发生在拉玛斯酒吧的罗茜身上?当晚他们还在那个酒吧一起快活地尽兴喝酒,在温暖的灯光下一杯接一杯,权当是回到三十英里开外的家里过沉闷的家庭圣诞节之前最后一段大学的自由时光。
  他甚至还与她说过话,以一个二十一岁男孩特有的蠢笨方式与她调笑,试验着自己到底是个轻浮的小男生,还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汉。他不止一次地问过她何时下班,他还告诉她晚上要参加谁的派对。他把派对的地址写在啤酒杯垫的反面,顺着湿润的吧台滑到罗茜面前。她回敬给他同情的笑容,顺手拿起杯垫。他推测她已经心领神会。像罗茜这样的女子想从他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年轻身上讨到什么呢?凭她的脸蛋和身材,玩伴可以随她挑,搞到手后让人陪着开心一段时间,不需要选一个穷到只能靠暑假在超市排排货架才能赚这么一点小钱的大学生。
  躺在圣山的雪地里流着血的怎么会是罗茜呢?基吉一定是认错了,亚历克斯坚持这么认为,同时向左拐进了大路。拿着蒙德的Zippo打火机看东西,谁都会看走眼。基吉倒不是很关注这位黑发的酒吧女,他是把机会留给亚历克斯和蒙德,所以躺在那儿的只不过是个长得像罗茜的可怜姑娘。情况就是这样,亚历克斯自我安慰地想,认错人了,就这么简单。
  亚历克斯犹豫了一下,缓了一口气,琢磨着该往哪个方向。附近有许多房子,但没有一座亮着灯。即便真能叫醒某个人,他也怀疑那人是否愿意在这样一个大雪天给一个满身酒气、大汗淋漓的年轻人开门。
  接着他突然想到,这个时间,在四分之一英里外的植物园的正门口通常会停着一辆警车。他们四个人总是在凌晨时分醉醺醺地赶回宿舍时看见那辆警车。他们装作清醒的样子经过时,车里唯一的警察总会瞥他们一眼,也就是这一眼,总能激起歪呆咒骂警察腐败无能的一阵牢骚。“这些人本该在外头抓坏人,逮住那些剥削我们的贪官污吏,而不是带着一壶茶和一包烤饼整夜坐在车里,巴望着能抓一个在树丛里小便的酒鬼和开车超速的呆瓜。一帮无能的警察!”唉,或许今天晚上歪呆的部分愿望就能实现,因为今晚待在警车里的这个警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亚历克斯转身朝着卡农盖特路的方向奔去,他后悔没有坚持橄榄球训练,因为此刻他的肋部突然感到一阵疼痛,整个人的姿态已变成一肩高一肩低地向前小步蹦跳,还不停地努力大口呼吸。只差几十码了,他告诉自己,现在不能停下,因为罗茜的性命全靠自己的速度了。他眯起眼睛看看前方,但此刻雪越下越大,能见度只不过身前几码。
  他看到警车时,险些撞了上去。尽管大汗淋漓的身体感到轻松,但惊恐依然攫住他的心。因为震惊和劳累,他已然清醒,意识到自己并不像报告罪案的体面公民。他衣冠不整、满身臭汗、身上沾血,讲话结结巴巴像个闷葫芦。不管怎样,他得说服正从巡逻车上下来的警察自己不是在臆想,也不是在恶作剧。为显得自己没有恶意,他在离警车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下,等着警察下来。
  警察正了正头上的帽子,侧过头警惕地打量着亚历克斯。尽管裹着一身厚重的警服,亚历克斯仍能觉察对方的紧张。“怎么了,孩子?”警察问。尽管用了这样的蔑称,但他看起来比亚历克斯大不了几岁,而且还有一种身穿制服的拘束感。
  亚历克斯想要控制自己的呼吸,但办不到。“圣山上有个姑娘。”他急急忙忙地说,“她被人袭击了,流了很多血,需要救助。”
  警察在雪中眯起眼,皱着眉头。“你说她被人袭击了?你怎么知道的?”
  “她浑身都是血。还有……”亚历克斯停下想了想,“她穿得很少,没有穿大衣。喂,你能叫来救护车或者医生或者别的吗?她真的受伤了,警官。”
  “你恰巧在一个大雪天发现了她?你喝酒了么,孩子?”他的话说得居高临下,但声音中透露着紧张。
  亚历克斯不能想象这样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肃穆的圣安德鲁斯郊外的夜晚。不管怎样,他必须使警察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当然,我喝了酒。”一阵失意涌上他的心头。“凌晨这个点我在外头还能做什么?我和我的伙伴正抄近路回宿舍,我们互相打闹着,我蹦上山头,被绊了一下,刚好摔在她身上。”他越说声调越高,几乎成了恳求,“求求你,一定要帮忙,她可能会死。”
  警察仔细地打量他好几分钟后,钻进车里,朝着对讲机里含糊地说了几句。他把头探出车外,“上车。我们开车去特里尼蒂街,你最好别搞鬼,孩子。”他冷冷地说。
  警车在路上开着,车尾左右晃动,显然轮胎不适应这样的天气条件。
  前面开过去的几辆车在路上仅留下浅浅的几道凹痕,足见此刻雪下得有多大。车子拐过一个路口时,一打滑险些撞上旁边的路灯,警察嘴里骂骂咧咧。开到特里尼蒂街尽头时,他对亚历克斯说:“快下车,告诉我在哪儿。”
  亚历克斯开始了一阵小跑,在身后留下一串霎时就被覆盖的脚印。他不时回头,确认警察还跟在身后,险些摔了跟头。
  树林越来越密,把路灯的光都遮住了,眼前愈加黑暗,他的眼睛过了好久才适应过来。“这边走。”亚历克斯一边说一边向左拐去。他朝身后一瞥,确信人还跟在身后。
  那警察落在后头。“你真的没嗑药吗?”他将信将疑地说。
  “快点吧。”亚历克斯望见上面的几个黑影后催促地喊道。他急急忙忙地跑上山坡,也顾不上身后的警察是否还跟着。就在爬到山顶的那一刻,警察超到了他前面,在距离那伙人几英尺之外停了下来。
  基吉仍然蹲坐在那女子的身旁,满身是雪花,被汗湿透的衬衫紧紧贴着修长的身躯。歪呆和蒙德站在他身后,双臂交叠在胸前,手藏在腋下,脑袋缩在耸起的肩膀之间。他们只是在没有外套的情况下保暖,但整个姿态看上去却显得很傲慢。
  “这儿到底怎么了,小伙子们?”警察问道,语气咄咄逼人,要在这四个人数占优的年轻人前面树立权威。
  基吉疲倦地站起身,把头发从眼前撩开,说道:“你们来得太迟了。她已经死了。”
  1。David Bowie: 英国歌手,演员,驰骋世界乐坛半个世纪的音乐人。
  2。Pink Floyd: 英国摇滚乐队,最初以迷幻与太空摇滚音乐赢得知名度,后逐渐发展为前卫摇滚音乐。
  3。Ziggy Stardust and the Spiders from Mars: 电影名,大卫?鲍伊曾制作过同名音乐专辑。
  4。即Dimond的音译。
  2
  亚历克斯可从未想过会在晚上接受警察的审问。警匪片里的审问总是表现得很程式化,他们被匆匆地送下山,在巡逻警车和救护车的蓝色闪光灯下于一阵混乱中抵达警察站,没人知道该拿这四个年轻人怎么办。
  他们站在一个路灯下,感觉时间过了好久。他们被晾在那儿瑟缩发抖,那个接受报案的警察和一名灰白胡子的警察站在旁边,盯着四个人一言不发,两人一脸阴沉和屈尊的表情。
  最后,一名满脸疲惫的警察走到几人身边说:“劳森、麦肯齐,你俩把这几个孩子带到警局去,到了之后把他们分开。我们待会儿会找他们谈话。”说完,他转身跌跌撞撞地走回被帆布屏风封锁起来的罪案现场。
  年纪稍轻的警察担心地看了同事一眼:“我们怎么带他们回去呢?”
  同事耸耸肩:“你把他们塞进你的巡逻车里。我坐我的登山车跟上。”
  “我们不能用你的登山车吗?这样我开车的时候,你就能盯着他们了。”
  年长的警察摇摇头,撅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的话,行,劳森。”他向四人示意了一下,“上车吧,你们,到登山车里去。安分点,明白吗?”他把他们赶上了警车,回过头对劳森说:“你最好问塔姆?瓦特拿钥匙。”
  劳森爬上山坡去拿钥匙,把那四人留给麦肯齐。“CID的人下山后,我可不想占了你的位置。”他一边说一边上了登山车。亚历克斯身子一抖,但不是因为觉得冷。他渐渐意识到,他和伙伴们被当成了嫌疑犯而不是证人。警方没有给他们几个私下商议的机会。四个人交换着不安的眼神,连歪呆也开始明白,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麦肯齐把他们送上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车上只有他们四个,正好足够基吉小声叮嘱每个人。“为他妈的大伙好,别提那辆‘路虎’车的事情。”四人眼神都表明各自心领神会了。
  “是,是。”歪呆说,头猛地向后一扬,表示明白;蒙德咬着拇指,没说什么;亚历克斯只是点头。
  警察局丝毫不比罪案现场有秩序。两位穿制服的警察带着四个应当被分开审问的年轻人到达时,坐在警局的内勤队长激烈地抱怨起来。原来警局没有足够的房间进行单独审讯。歪呆和蒙德被关在未上锁的牢房里,亚历克斯和基吉则被分在两个审讯室接受审问。
  亚历克斯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逼仄得能叫人患幽闭恐惧症的房间里。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目测了一下,房间不过只有三步见方,没有窗,天花板很低,再加上聚苯乙烯的瓷砖就更叫人觉得压抑。房间内放着一张木桌,木头已经开始剥落,还有四把大小不相称的木椅。亚历克斯每把椅子都坐了坐,最后选定一张没那么扎屁股的椅子。
  他猜测是否可以吸烟,因为从房里污浊的空气判断,之前一定有人抽过烟。但他是个有教养的年轻人,发现房间没有烟灰缸,他犹豫了。他摸索口袋,从一包薄荷糖中掏出一张被捏成一团的锡纸。他仔细地把锡纸展开,折起四条边,做成一个简陋的烟灰缸。接着,他拿出一包烟,弹开顶盖,还剩九根。数目够他熬过这段时间了,他想。
  亚历克斯点燃烟,第一次思考被带到警局来以后自己的处境。情况很清楚,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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