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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与情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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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江河暖昧地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实在弄不懂古人的那句话怎么能和眼前的情景结合得起来。  
  见姚江河无话可说,覃雨便站了起来,姚江河暗自高兴,以为她定要离开了,谁知她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而是盯着放在桌上的高高的一摞书籍,很有兴趣地问:“你同时阅读这么多本书?前几天,我看曾国藩的家书,他教训他弟弟一本书没有读完,切不要沾染另外一本。当时我还很伤心呢,因为我读书就是这样,有些书是翻看序言就丢开了。既然研究生都是这样读书,证明我没有错呢!”  


  姚江河啼笑皆非,只得解释道:“曾国藩的话应该是对的,我这些书并不是同时读,而是作查找资料用的。”  
  “查资料做啥?”  
  “写一篇论文。”  
  对大学生来说,写论文无疑是高深而又高尚的活动,覃雨的兴致一下子又起来了,她走到桌边,一本一本地翻检那些书目。她显然对这些充满了古典风味散发出血脉清香的书籍是缺乏兴致的,没有翻检完毕就停止了。但她接着发现了姚江河放在书桌的论文提纲,又做出很内行的样子,拿起来十分认真地看了一遍。  
  姚江河的心里,升腾起明显的反感情绪。他是不大习惯于让人看自己的手稿的。实际上,他写的文章并不少,凑在一起,恐怕也有十来万字了,当年与朋友们一起搞诗社,就涂鸦过几首歪诗,后来又写了一批散文和若干篇论文,都未拿出去发表,这些文字,他都充当了作者和唯一的读者。  
  覃雨把提纲刚刚放下,起床铃声便刺耳地响了起来。  
  “下午有课吗?”她问姚江河。  
  “没有。”  
  “你们研究生太舒服了,一天只有一两节课。我们就惨了,每天至少四节!像今天嘛,上午上了两节,下午还有两节!”  
  “也不尽然,我们更多的是自修。除此之外,就是完成导师交给的论文。这比听老师讲课费神得多。”  
  “说得这么严重!像你们这种人,乱说也有理嘛,费啥神呢!”  
  姚江河心里发出轻轻的哀叹。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没文化的折磨。  
  “你去上课吧,不然就迟到了。”  
  “没关系,还有二十分钟呢。”  
  姚江河只得暗暗叫苦。  
  一直缠磨到还差五分钟打上课铃,覃雨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姚江河重重地闭了门,愤愤地骂道:“他妈的,生生地剥夺了我的午睡时间!”  
  他想赶快开展他的工作,然而,脑子里昏沉沉的,不但写不下去,连一页书也读不下去。他重重地将笔扔在桌上,笔帽没盖,墨水便溅了出来,溅到他洁白的衬衣上。这更增加他的烦躁情绪,索性将笔重扔一次,于是,有更多的墨水溅到他的衬衣上。他心痛了,这衬衣是妻子两月前为他买好邮寄来的,虽不是真丝,却也有柔软的手感,闪烁出明亮的光泽。姚江河用手去抹那圆圆的墨迹,谁知一抹一大片,整个前胸,都成蓝蓝的一块了。  
  为了洗净这件衣服,他后来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通州街头串了十余家商店,才买来一点草酸,连洗三次,才勉强清除那些丑陋的墨迹。  
  看来,对没有生命的物体发怒是没有用的,他只得轻轻地盖了笔帽,脱了衬衣,离开书桌,闷头闷脑地倒在了床上。  
  下午的时光,大概又被消磨了!  
  他无法入睡,后悔着度过了一个无聊的午后,痛骂着那个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却又肤浅的女学生。同时,他又想:这难道怪得着人家吗?覃雨敲门之前,自己不是渴望着有人来到这间寂寞的小屋吗?她来之后,自己不是在有一句没一句接着不咸不淡的话头吗?  
  如果我说:我要休息了,以后有时间再谈吧。人家还会赖在这里不成?  
  这时,姚江河才发现,从覃雨进来的一刻起,他实际上就很怕她过早离开的。  
  起来吧!起来吧!姚江河无奈地对自己说。他起了床,到盥洗室去,将腰弯下,脸对准水龙头,一个劲儿地冲洗。疲倦似乎消除了许多。他走出盥洗室,顺便向夏兄的屋子望了一眼。夏兄的门紧闭着,屋子里一点也没有动静。往常,他即使白天看书,也要照上灯的,可是今天没有灯光。这一身乡巴佬气的蠢笨的家伙,难道与明月幽会去了?  
  姚江河的心头有一阵刺痛。  
  他尽量不去想这些,加快步伐回到寝室,把理出的论文提纲初看了一遍,觉得不甚满意,又翻开厚厚的一本《楚辞新解》,想从中寻觅灵感,得到启悟。可这本由数十个著名教授写出的书,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完整的体系,单章单节地看几乎是不起什么作用的,要现在开始通读这本书,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份心情。  
  他合上书,迷茫地望着窗外。窗外一排树,静静地伫立在盛夏透明的空气里。  
  干脆写点毛笔字算了,很久没有摸毛笔,练就的一点基础不知又滑向哪里去了。姚江河把桌上的书通通移置到床上去,将半瓶碳素墨水倒进漱口缸里,铺开一张旧报纸,从笔筒取出一支中号狼毫笔,饱蘸墨水,狂书起来。  
  他写的是毛泽东主席题名《屈原》的一首七绝:屈子当年赋楚骚,手中无有杀人对。  


  艾萧大盛椒兰少,一跃冲向万里涛。  
  姚江河是尽量在摹仿老人家的笔迹,可他放笔之后,越看越觉得不是味道。老人家的那股豪气、霸气,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他笔也不洗,就插进了笔筒里。  
  就这样,整个下午他一事无成。当黄昏降临的时候,他感到异乎寻常的寂寞了。他后悔不该对覃雨那么冷淡,坏了她的那一副热情的心肠。说不定,人家再不会来玩了,你受不了人家没文化的折磨,人家也照样受不了你“太”文化的折磨!生活中,谁是真正的浅薄儿,文化程度的高低并不是绝对的标准。  
  姚江河现在特别需要覃雨的到来。覃雨长得太漂亮了,玲珑剔透的苗条身材里,飘逸出水灵多汁的风韵;她像一枚成熟的却从未被人触摸过的果子,在对世界充满无限新奇的眼睛里,有一种潜藏得很深的渴望;她有很深的鼻沟,使她的脸蛋充满着柔和而幽静的魅力。她确实是太美了,但自己却把这种美丽视为一种浅薄,真是太可笑了!  
  覃雨当晚没有来。她是第二天中午来的。看来,她的的确确不喜欢睡午觉。  
  覃雨带来了自己的一篇散文习作,写的是春天游风凰山的经历。其时,桃花很盛,粉红的,雪白的,把一座山铺展得倘恍迷离,柔情浓浓的,浓得化不开。覃雨的习作里,有对桃花动人的描写,然而,她只抓住了其外在的形体,而忽略了桃花与雄伟的大山的血肉联系。诸如在一棵桃树下留一张影之类的叙述,恰是……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具体注脚。  
  姚江河是厌烦这类文章的,可他居然认真地读了两遍,正儿八经地指出了文章血肉不够丰满的缺点。覃雨“噢噢”地应着,姚江河从她流露出的眼神里,看出她在认真地听着自己的指点。  
  他们又开始了闲谈。今天谈话的内容比昨天丰富得多了。也谈书,但那只是一个引子,接下来的主要话题是谈论各自的生活。  
  覃雨如实地倾诉了自己的一切身世。其实,她的身世简单得像一首歌曲,七三年生于江津一个教师家庭,父母很不善于交际,除了上课,就长年累月把自己关在使用面积不足四十个平方的小屋里。他们对女儿要求很严格,从小就不让她随便跑出去玩。上了大学,她终于脱离了父母,走到外面的世界来,觉得什么都是新奇的。  
  姚江河却没有覃雨的坦诚,他只是含混不清地谈了些自己读大学时的生活故事,说些自己最爱吃红烧肉的不咸不淡的话。至于现在状况如何,包括自己有一个贤淑美丽的妻子,他避而不谈。  
  一直到下午五点,覃雨才离开。  
  姚江河将覃雨一直送到走廊的尽头才返转身来,他的心里有一种遥远的、不易捉摸的快意。他隐隐地觉得自己是报复着什么,至于报复的对象是谁,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一大摞书籍原封不动地堆在桌上,前两天拟好的提纲初稿,墨迹已经淡去,厚厚的一本备用稿笺上,一个字儿也没有留下。姚江河站在书桌边,久久凝视这一切,刚才还被快意充满的心灵,大大地漏出一个空洞来。几个小时的美好光阴,又这么白白地浪费掉了。不仅如此,晚上又注定什么事儿也干不成!昨天,因为没睡午觉,吃过晚饭头脑就像被一团棉絮塞了进去,尽管无数次地用冷水冲洗,且在额头、太阳穴、腋窝,胸口浓浓地点了风油精,依然不能让脑子清澈,只觉得嗡嗡的,像一条小河,被突然来临的浑荡荡的大水涌塞着,既不通畅,也不平静。他在书桌前干头万绪地坐了近三个小时,只得躺到床上去,眼睛是沉沉的,无意识地就闭上了,但一夜都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清早起来,似比睡前更加昏沉,而且太阳穴隐隐作痛。看来,今天又要重蹈覆辙了。  
  姚江河吸取昨晚的教训,索性不坐到书桌前去装样子,而从抽屉里取出一点钱,到后校门的面馆里吃了三两面,便随着水一样流泻到街市上的人群出了学校。他顺着右边的街道无目的地向前踱着。从这里走过去,几百米远的地方是一个农贸市常农贸市场奇脏,各种动物的肠肝肚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殊的臭味,这臭味足以迷乱你的神经。还有那些混合着丝丝血迹的污水。  
  四处漫流,稍不留心,就没了你的脚背。因此,往这个方向走的人很少,那些在夜晚寻找浪漫风情的人们,大都顺左边而去。那边有湖上公园,有卡拉OK厅、舞厅和一个宽广的运动常由于往右手边去的人少,路灯也几乎没有,隔了好长一段路才有那么一盏,也像是掩藏在繁密的树叶中安睡的鸟,根本就不能照明。姚江河不知道自己将走向何处,只是空茫地挪动着步子。——他也想到左边去的,可是,绝大部分人成双成对,即使不那样,也都有了各自的伙伴,自己去非但寻不到快乐,还会在别人的热闹里映照出自己的苍白和寂寞,从而更加难受,又有什么意思呢?  
  街道几乎是寂静的,虽有来来往往的车辆,都像风一样拂过,没有喇叭的嚣声。姚江河听着自己的脚步响,突然想起那篇堪称世界上最短的小说来;在空无一人的地球上,我突然听到敲门声。他的心禁不住揪得紧紧的。  
  走出百十米远,一棵树的底下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原来,这里坐着一个年轻女人,守着一个小小的摊位。摊位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一块小学生用的黑板,黑板上,以粉笔写着:《查太莱夫人的情人》、《藩金莲后传》、《表妹不是人》。这附近是一个录像点。  
  那女人大概是太寂寞了,或急于招揽生意,见远远地晃来一个人,便连声唤住:“喂!喂!”  
  姚江河知道是在唤自己,便走了过去。  
  “看录像吗!”  
  “好看吗?”  
  “嘁!不好看还做啥生意?”  
  姚江河向黑板上瞅了瞅。  
  “年轻人,还懂不起吗?你瞅那上面有啥用呢?——告诉你,全是光屁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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