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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造反吧!-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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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一句话倒招的这年轻忠心的仆人红了眼眶,“我家小姐……在金城亡故了……”

程太医骇然瞪着他……这让柳厚怎么活啊?

然后,他才感觉到自己也有几分哆嗦,去抓药箱,手却不听使唤,最终老泪纵横:“你家相爷……上辈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心肝宝贝一样捧着的闺女,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不用说,大半夜将他揪起来,定然是为了救柳厚的命。

马车飞快奔行在漆黑的夜里,很快便到了相国府,门口守着的仆人将他迎了进去,耳边全是乱哄哄的声音,院子里已经成了一片白色,有丫环婆子低声哭泣,柳厚的书房却意外的安静,唯有薛寒云怔怔守在榻边。

程太医把了脉,见得他一动不动,浑如石雕,就那样坐在柳厚榻边,只觉心中不忍……那个小丫头,爱笑爱闹,怎么就去了呢?

“你阿爹这是急痛攻心,吃几副药调一调,应该就能好些了,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他自问自己没这本事除了柳厚的病根。


“阿爹……多开些安神的药,让他多歇歇……”薛寒云嗓音干哑如破锣,转了转眼珠,让程太医觉得,他那眼珠浑似两颗冰冷的石子儿在眼眶里盛着,压根没有视线。额头上青肿破紫,嘴唇干裂,风尘仆仆的样子,想是回来不久……

他忽然觉得难过,赶紧转头出去了,再待下去,他怕下一刻自己再滴出几滴老泪来……

第二日下午,柳厚终于醒来。

薛寒云额头上的伤已由程太医开了药,夏惠帮他清理过了,包扎了起来。

柳厚见得榻前守候着的薛寒云,心中骤然如万针齐扎,嗓子里有一块硬物,堵着他说不出话来。

“月儿……是如何身故的?”良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件事情,每回想一次,便令得薛寒云痛不可抑,但面对老父,他必须要将此事说清楚。

他讲的很是艰难,几乎是停一句讲一句,直讲到他如何确认,如何亲手将她安葬……

期间柳厚都不作声,简直是个极好的听众,但他缩在被中的手紧握成拳,身子其实在微微颤抖,肌肉痉挛,只是自己不觉得……

终于亲耳将整个过程听完,柳厚用力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能不哽咽的讲出一句话之后,才道:“从今日起,你便……搬回薛宅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每看到你一次,便要想起月儿,提醒着这剜心之痛……

“阿爹——”薛寒云缓缓跪了下去。

“你出去吧!”柳厚闭上了眼睛。

相爷决定的事情,在整个府里,除了柳明月,再无人会违逆。如今她不在了,这种情况之下,就算薛寒云想尽孝膝前,也不敢再刺激他。

当日傍晚,薛寒云便搬了出去,回到了他们成亲的薛宅。

老吴管家送他过去的时候安慰他:“老爷只是伤心过度了,姑爷在他面前,他不免想起小姐,心里更难受。等过段时日他身体慢慢的好些了,定然会让姑爷再回去的。”心里却叹息,只怕让云少爷回去是个笑话。

他年纪轻轻,小姐又无留下一儿半女,他定然会再娶。再娶之后,便是别人家姑爷了,与相国府何干?

他忽然之间似乎有些理解相爷的想法了。

趁着此刻心神剧痛,索性儿子女儿都失去了,此后失无可失,倒比此次云少爷此后再娶,成了别人家的姑爷要好些。

他私心里估摸着,又或者,相爷是有几分怪姑爷未曾保护好小姐的?

老吴管事不敢再想了,又觉得云少爷可怜。

他视柳厚如亲父,在相国府住了这么多年,如今媳妇儿身故,又被老父撵了出来。这薛宅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看门的老仆。成亲之后,他们要搬回相国府,一应用的东西俱都搬回了锦梧院,主院里只留了几件粗笨家什,卧房里除了一张空床,什么都没有。

他唉声叹气回到了相国府。

薛寒云进了主卧,便倒头往空床上和衣而卧。

这床上如今连被褥也无,收拾的着实干净,他两日水米未打牙,却完全不觉得饿或者渴。朦胧睡去的时候,似乎有一双温暖的小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他在梦里也觉得伤心难禁,又因着四顾无人,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像个无依的孩子一般……

再过两日便是中秋,窗外玉轮高悬,有月光从半开的窗户里洒落,照着床上四肢踡缩的成年男子,口里喃喃低语:“月儿……阿爹……阿娘……”

他的眉毛拧在了一起,面上神情痛楚,仿佛是梦到了什么久远的梦,掉进了难以醒来的梦魇,挣扎忧惧恐慌刻骨之痛,皆写在面上。

一滴晶莹的泪,顺着眼角缓缓滑下……

 
、105


柳相独女金城遇害之事;很快便在京中传开;连身处大内的承宗帝也不例外。

温国舅自然是拍手称快,与定彦昭私下提起,眼里都透着快意:“也教柳相老儿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真是天欲亡他;不劳国舅爷亲自动手。”

柳厚因为承宗帝的猜疑而被闲置,锦衣卫少了个最大的对手,定彥昭居功至尾,得上司赏识,如今正是春风得意。

承宗帝听到这消息,却未免扼腕长叹,有没有伤心,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连带着对柳厚也宽容了几分——没了闺女;想来他得休养一阵子了。

这夜他去了承香殿沈昭仪处。

说起来;沈昭仪与柳明月却是闺中至交。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念头,司马策鬼使神差,竟然想到了前来同沈琦叶聊一聊柳明月……

沈琦叶可聊的,其实并不多,而司马策所知,就更为有限。

有限的几次见面,都基于他的一厢情愿,不甚愉快,柳明月至死,他都不知道二人从来没办法愉快相处的原因。

不止是他,其实沈琦叶也在很早的时候就有了感觉,大约是她被劫之后,柳明月便逐渐疏远了她。那种本能的精神上的疏远,不是笑脸与亲昵的语气可以伪饰的。

司马策与沈琦叶都不是笨人!

所以,才更百思不得其解!

司马策尤其惆怅,就好比以为自己可以采撷的花朵,结果却在他不曾注意的时候,悄然凋谢的那种惆怅。

谈不上心痛,却也心有遗憾。

“难道是上辈子我欠了她的不成?”他随口开玩笑。

却不知,这恰恰是事实的真相。

上辈子,他是借助于柳厚而一举铲除了篡位的楚王,并顺利登基。

认识柳明月,纯属偶然。

她是个天真明媚的少女,不同于任何一位世家权贵之女,亦或宫里的女人。

宫里的女人,鲜妍明媚不了几日,很快便会枯萎,妆容依旧美丽,不动声色的算计却藏在眉梢眼角……

柳明月不同。说她天真白痴也好,蠢笨迟钝也罢,她似乎永远也学不会这些算计。

司马策初次见她,后来的有意结交,尽心编织一张大网,都是想要将柳厚彻底的笼络到自己旗下……

有了柳明月这张王牌,柳厚只能对他死心塌地!

事实证明,司马策的这条计策在当时争位的时候极为有用。只是这件事好比是双刃剑,利用得当的时候可助他一臂之力,不当的时候则会反噬自身。

柳明月进宫之后,依然天真娇纵。

司马策时常会想,假如她不是柳厚的亲闺女,事实上作为男人,他还是想要宠爱这样毫无心机的女子,简单,快乐,只一心痴恋着他。

可惜,她是柳厚的亲闺女。

且柳相疼她,爱逾性命。

柳明月受了委屈,柳厚便会在朝堂上向他施压……

柳明月受的委屈越多,司马策在朝堂政治上受到柳厚的掣肘也越多……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似乎死局永远无解!

司马策长年哄着她,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将她阿爹打入大狱。

后来的一切,皆出自于帝王权术。假如朝堂之上一方独大,便再拉一方与之抗衡。

沈传,便是司马策逐渐培养来压制打击柳相的。

沈家,起于微时而盛于前朝后宫。

这是个缓慢的进程,因为沈家的不起眼,柳厚确实忽略了一个家族在前朝后宫那种缓慢的扩张之势。更何况,沈传在柳厚面前,向来十分恭顺,他的女儿,听说在宫里也从不曾给柳明月添堵。

假如司马策能够身临其境的将前世的生活重新过一遍,就会发现,一定程度的打压,其实对他的帝王权术极好。

有柳厚这样的强臣在侧,他做君王的,才会小心谨慎,亦步亦趋,政事清明。

十年一剑,最终当司马策向柳厚亮出长剑的时候,柳明月还在后宫傻傻做着甜美的梦境。

彼时薛寒云镇守白瓦关,被沈家密报他与西戎勾结,多少年竟然还不能将西戎灭了,只每年春夏打几场仗,白混些军饷……

司马策自然知道这是构陷。可是他太需要有个借口,来除掉柳厚。

薛寒云虽然忠心耿直,可惜他却是柳相养子,从他身上下手,最好不过。

——薛寒云被急召回京,下入天牢待审。

柳厚,自然无法独善其身。

大启战将如云,司马策总觉得,少了一个镇守白瓦关的薛寒云,其实大约并无大碍罢。

但朝中少了一个柳厚,于他却是大大的有利。

沈家构陷,他也算默许了。

并且,在薛寒云被赐死在天牢之后,柳明月也被打入了冷宫。

那时候,司马策完全不曾预料到,薛寒云死后不过三年,潞舒便带着西戎大军攻破白瓦关,长驱直入大启境内,烧杀抢掠……

经此一事,柳厚与柳明月父女二人,一个身在天牢,一个身在冷宫,音讯不通。

真正扳倒了柳厚,并且一举铲除了柳厚的门生故旧,将朝堂打扫干净,司马策高坐在帝王宝座之上,油然而生一种寂寞之感……

一直有奋斗目标的他,忽然之间失去了目标。

过度的权欲膨胀只会催生□与暴君。

柳明月惨死于冷宫的那几日,司马策正纳了数名美人儿,都是各级官员家中女儿。

彼时他正在一名新进的美人儿身上一展雄风,伏俊隔窗禀报:“圣上,冷宫的柳妃殁了……”

身下的美人儿娇喘连连,司马策却忽然间心浮气躁,全无兴致,直接从床上下来,不顾吓的脸色煞白的美人儿,自行套好了中衣皇袍,败兴而归。

他叫来了伏俊,打听柳明月殁了的事情。

其实当初将柳明月打进冷宫,他便觉得,以她那样娇生惯养长大的性子,必熬不过两月,谁知道她却坚持过了半年……

“……前去诊脉的许太医道柳妃怀了四个月的身孕,被沈贵妃下令杖毙,但是……据有人瞧见,打下来的那个男胎估摸着有六七个月了……”

司马策独坐在宣政殿里,殿内只燃着一支明烛,眼前光亮,殿内稍远些便陷在了一片幽暗里。伏俊小声回禀,又悄悄窥视连眉眼也不抬的司马策,暗自猜测他有无伤心。

说起来,那是柳明月进宫十多年的第一胎。

司马策子嗣上头艰难,膝下荒凉,却每每与柳明月在一起,也是各种防备,生怕她有孕。

她从不知,司马策与之欢爱,每每饮食之中便搀有避孕药物。

最后这一次,却是因着胜利在望,欢爱之时便不曾再顾忌,哪曾想只是一回,却教柳明月怀了孕。

“明日下旨,将柳厚放了,贬为庶人……”

那时候,司马策将自己关在宣政殿里,一遍遍回想柳明月明媚的笑脸。

失去了之后,他才知道那样单纯的笑脸在后宫内帏是有多可贵。

再对着沈琦叶之时,他早已郎心似铁。

沈琦叶楚楚可怜,温柔的依了过来:“圣上好些日子都不来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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