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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年前烟雨湖上的画舫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姑娘请。”蓝衣卫伸手邀请。
凤迎曦弯了弯嘴角，溢出了一个凉薄的弧度，起步踏上了画舫，进了船舱，只见一个淡悒出尘的白衣男子正站立于花窗前，清冽的月光温柔地洒落，却夺不走他的光华。
如此清贵光华之人，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
一年前烟雨湖上，她居然没有丝毫的怀疑。
凤迎曦啊，凤迎曦，你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云沐泽缓缓转过身来，清澈的眼眸专注地凝睇着她，格外深沉幽邃，薄唇轻启，溢出了一声梦呓似的呼唤，“曦儿……”
嗓音中带着淡淡的沙哑，这是受了内伤的表现。
云沐泽，汾阳侯世子，他与秦日炎冲突是因为什么？真的如公孙青渊所说的那样，是因为盟主令牌上的秘密？
凤迎曦微垂眼帘，掠过复杂思绪，“云世子。”
云沐泽清澈幽邃的眸底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苦涩，“一年未见，曦儿可好？”
“能吃能睡，能玩能打，也算挺好的。”凤迎曦轻笑道，语声低柔，如同夜风绵绵，随手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没丝毫的不自在。
云沐泽眸光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跟在凤迎曦身后如同影子一般的血影，最后定在了她发髻上插的碧血凤凰簪上，低低地笑道：“月色正好，曦儿可愿和我一同游湖赏月？”
凤迎曦睁着波光粼粼的凤眼，轻笑道：“好。”
画舫缓缓移动，行运平稳，如坐平地。
画舫共分前中后三进，前进花棚为顶叶雕扶栏，藤椅圆桌方凳，正适于赏月。
此时月华正在中天之上，银光洒遍了镜湖，撒遍了两岸，撒遍了天下。
两人皆是白衣胜雪，跟着圆桌相对而坐。
云沐泽低着头，点燃红泥小炉，取出茶具开始烧水泡茶，一系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优雅贵气。
墨黑长发以同色发带随意缠住，两三缕长发随风而起，微风轻拂，拍打着他的衣诀，宛若遗世独立，混不似世间人物。
凤迎曦眼波如水，清丽中夹着继续飘渺，一切仿若回到了一年前烟雨湖上。
渺渺茶香，徐徐升起。
云沐泽微笑地递上了一杯香茗，“我记得曦儿似不喜喝酒。”
凤迎曦接过，垂眸把玩着手中的紫砂小杯，却不饮，“世子错了，我并非不喜喝酒，只是不喜借酒消愁。”
所以烟雨湖上的三个月，她滴酒未沾。
云沐泽亦垂下了眼眸，“曦儿可是在恼我一年前不告而别？”
凤迎曦抬眼，挑眉淡笑：“本就萍水相逢，何来不告而别？”一年前，他说下船片刻，却不料一去不回，只字未留，而她，就在画舫中，傻傻的等着，最后等来的却是不明人士的千里追杀。
谁想要她的命？
那时她并未多想，心中唯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出事，云泽不过一介普通书生，如若真的出事，那必定在劫难逃，只是没想到她的一切担忧不过多此一举。
云沐泽眸光黯然，“一年前，家中出事，父亲急召我回去，我方才无法与曦儿告别。”
“没关系。”凤迎曦不以为意地笑笑，她知道他所说的出事是什么？那时，先帝病危，他被汾阳侯急召回去，而她，最该回去的人，却浑然未知……
如今想来，他该不会是故意接近于她的，否则暗阁的人不会找不到她，也许他们之间是真的有缘分，只是这缘分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无声无息。
“曦儿……”云沐泽抬眸凝视着她，却是欲说还休，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凤迎曦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自嘲之色稍纵即逝，“云世子请我来，所为何事？”
云沐泽静静地看着她，须臾后才道：“只是叙旧而已。”
凤迎曦弯嘴一笑，目光却是凛冽，似是要把眼前的男子给看穿看透，“云世子，我并非无知的闺阁女子。”
云沐泽眉宇轻锁，语重心长地道：“曦儿，不要和燕雪遥有过多的来往。”
凤迎曦嗤嗤一笑：“云世子，你管的太多了。”手中紫砂茶杯搁下，长袖一拂，起身离座。
云沐泽随即起身，伸手一把握住她的皓腕，言语似带着急切之意，“曦儿，燕雪遥太过复杂，你若与他过分亲密……”
“云世子！”凤迎曦笑容一敛，眸光低沉，淡漠地道：“有件事我似乎没有告诉你。”
云沐泽一愣。
“燕雪遥……”凤迎曦嘴角勾起：“他是我自幼定下的未婚夫婿。”
云沐泽瞬间变了脸色，月华如水，倾泻在脸上，映照出如丝如画万千风华。
凤迎曦睫毛轻扬，神色依旧淡淡，心中却升起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拆人姻缘恐会有损世子福缘，所以请世子还是不要管的好。”手腕轻动，收了回来，迎月而立，白衣飞扬，容颜无双，“旧已经叙完，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告辞。”
正欲腾空跃起，却闻一声娇俏的呼唤远远传来。
“世子哥哥！”
凤迎曦心中一颤。
云沐泽猛然循声看去，神色中尽是慌张和急切。
凤迎曦合了合双眼，掩去了眼底的那一抹尖锐涩意，轻声道：“听闻曲小姐自幼身体不好，夜色微凉，世子还是好好照顾曲小姐吧。”滑落，衣诀扬起，迎风而去。
暗处，血影随即跟上。
云沐泽蓦然回过头，却已失了倩影。
远处小舟靠近渐渐的靠近，舟上的女子远远地看着那龙章凤姿的俊逸男子正痴痴的望着前方，就像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再也无人陪伴。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曲轻希心头猛然惊颤，如果她没有看错，方才和世子哥哥呆在船上的是一个白衣女子，她捂着心口，唤道：“芜宛！”
“小姐。”身后一个淡青色衣裙的女子低头应道。
曲轻希容色微白，眸光却是凌厉，“查查那个女子是何人！？”
“是！”
岸上，凤迎曦隐于暗处，远远眺望湖面，画舫船舷边，云沐泽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小舟上的女子登上画舫，眉宇间温柔浅笑不绝……
正如她当年所预言的那般，天作之合！
他约她前来，是为了一年前不告而别道歉？还是为了提醒她燕雪遥身世复杂？或者是为了让她亲眼看见他们之间的情深厚意？
罢了！罢了！
嘉兴烟雨湖上的一切不过是梦一场，此时，梦既已醒，又何必多做纠缠。
她收回视线，转身道：“走吧！”言语间似不带一丝留恋。
“……是。”
第四十六章 暗动
秦家
暗室
秦一笑看着地上烂醉如泥的儿子，气的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几许，“老魏，把醒酒汤灌下去！”
老魏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扶起地上无声无息的秦阵风，掰开他的嘴灌进去，一碗汤药居然一滴也没有溢出嘴角，技术之高超若让人见了定然拍案叫绝。
秦一笑怒气冲冲地甩袖道，“醒了就通知我！”
“是。”老魏点头道，恭送老家主离开。
半晌后，老魏弯下腰，笑容可掬地道：“家主，老家主已经离开了。”
地上，原本昏睡着的男人倏然睁开了眼睛，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丝毫没有醉意，“老魏，父亲怎么了？”
“老家主很生气。”老魏如实相告。
秦阵风双手枕着后脑，胡须满面，遮住了神情，“父亲什么时候没有生气的？”
“昨夜家主失控了。”老魏神色凝重地道：“烈酒伤神，家主即便心里再不好受也不该日复一日地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与家主自幼一同长大，家主仁厚，待他甚好，因为他稍长家主几岁，家主便一直老魏老魏的叫，就连老家主也跟着叫，在秦家，他与家主虽名为主仆，但却情同手足，老家主亦将他当成儿子看待，只是，自从十一年前，家主自西北归来，便一蹶不振，沉迷杯中之物。
他曾问过家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每次一问，家主都会失控，像个疯子一般，胡言乱语，疯疯癫癫。
老家主震怒之余却无可奈何，只好重出江湖，否则武林盟主的位置早就成了别的门派的囊中之物了！
如今家主年纪大了，少主的武功也见长，所以这届武林大会才决定让少主参加。
“父亲又想干什么？”秦阵风凌乱的双眉皱起。
老魏暗叹一声，方才道：“家主担心少主的婚事。”
“婚事？”秦阵风眼神疑惑，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婚事，婚事好，成亲了，就是大人了，这很好。”
“老家主有意和蝶谷结亲。”老魏道。
“蝶谷？”秦阵风有些恍然，“难怪他当年会将笙儿送进蝶谷，原来是为了这个！父亲还是父亲，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
老魏垂首道：“家主也是为了秦家好。”
秦阵风坐起身来，眸光少有的认真，“蝶谷的什么人？”
“现任蝶谷谷主，江湖人称姑娘风三的风姑娘。”老魏回道，“如今风姑娘已经在客苑了。”
秦阵风思索了一下：“姑娘风三？江湖中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
“家主久不问世事，因而不知。”老魏苦笑道。
秦阵风不置可否，“炎儿喜欢这丫头？”
“少主似乎不愿意。”老魏道，“这风姑娘的风评和声誉不怎么好，所以少主……”
“风评声誉？那是什么来的？”秦阵风嗤之以鼻，“能成为蝶谷谷主，不会差到那里去的，可是如果炎儿不喜欢，那就换一个吧。”
老魏急道：“可是老家主的意思……”
秦阵风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微寒：“那你就告诉父亲，我当年已经任由他摆布了，如今他休想在操纵我儿子！”
老魏一窒，半晌过后才低声道：“是。”
……
秦家另一角
秦日炎挺身站立于窗前，背着明艳的烛火，脸孔阴阴暗暗的看不真确，但那一身暴戾凶狠的肃煞之气却是显而易见的。
骤然，一道人影窜入，立于秦日炎身后，躬身道：“少主，城中有异动。”
“说！”
“昨日开始，风云城内所有血煞宫据点都遭到袭击，至今为止，城内血煞宫的势力已经不复存在了。”
秦日炎转过身，“可查清了动手之人？！”
“尚在追查中，只是这股势力动手极为的迅速，而且隐匿的很好，恐怕会有困难，而且暗中还有几股势力在查。”
秦日炎双眸徐徐眯起，冷酷的脸庞慢慢拉长，“继续查！”
“是！”
“那日闯入之人可有消息？”秦日炎问起了另一件事。
“城中各个医馆并无人受同种内伤之人，只是昨日汾阳侯世子遇刺，公孙公子被请去救治。”
“汾阳侯世子？”秦日炎神情也愈来愈阴鸷，沉吟片刻，“这件事不必在追查下去了！”
“是！”
……
秦家
客苑
紫衣站在门外踌躇许久，最终定下了决定，不经敲门直接推门而近。
室内并未点灯，一切黑暗。
“出去！”黑暗中，传来一声低喝。
紫衣面色一骇，咬了咬牙，就着门外的月光，看向房门，只见花厅内的长榻上一个人影正盘腿坐着，“公子已经一日未出房间，可是有何事？”
“出去！”依然是一声低喝，只是这次带上了几分怒气。
紫衣不为所动，踏进了室内，“公……”只是她才踏进一只脚，下一刻，一道掌风便将她扫了出去，“啊——”
“紫衣！”赶来的白衣见妹妹被抛出，急忙上前扶住了她，“你没事吧？”自得知紫衣说要来请公子，他就心叫不好，立即赶来，没想到她还是激怒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