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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姨娘先是对镜看了一会儿，紧跟着却是眼神微微黯然，随即抬手便要将发髻上的步摇珠花以及那只白玉镶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给拔下来。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如今她已落魄至此，就算是妆点出满头的珠翠又给谁去看？
而且今日天色刚亮，外头院子就能够听到热热闹闹的人声，不知道王府里是在筹备什么喜庆事情，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月姨娘越是王府喜庆她越是不能打扮的太过出挑，否则就算她已经失宠到了偏居在小西院的地步却还是会有人看她不顺眼进而上门打压欺负，所以她又何必明知故犯的自讨苦吃。
“不许娘亲摘下来！”
看出月姨娘的心思聂昭阳急急伸手按了过去，不满的撅嘴道，“我喜欢看娘亲这般打扮。”
“娘亲不怎么出门，又何必如此打扮？”
月姨娘推开铜镜，眼中黯然之色已经散去，微微笑着的望向聂昭阳，口气之中颇有几分哄小孩子的意味。
“谁说只有出门才能这样打扮了？我喜欢嘛，前天我生日的时候娘亲除了送一件衣裳之外就没有什么礼物给昭阳了，所以今日的打扮就算是娘亲补送给昭阳的另外一份生日礼物吧！”
5。盛装打扮
聂昭阳说着便转身从衣柜中翻出了一件月姨娘很久没有穿过的衣裙，小心翼翼的抚了抚这件霞影色半臂蜜色襦裙，双手托着送到了月姨娘的面前，“再说了，娘亲这样穿好看，而且咱们房里也就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清淡却夹杂着几分失落的口气，再加上眉眼之中微微有些落寞的神情，聂昭阳无助的望着月姨娘，心中却是十分确定月姨娘一定不忍心拒绝这样的自己。
这慵懒繁复的堕马髻最能衬托出月姨娘娇弱的仪态，而这身霞影色半臂蜜色襦裙又是最能衬托出月姨娘的纤纤身姿，今日这样费心的回忆着平日兰嬷嬷为月姨娘梳头时的手法将月姨娘打扮出这副娇弱妩媚的模样，是聂昭阳几乎盘算了整晚的计划当中最重要的步骤之一，成败在此一举，她当然不能让月姨娘有所反对。
“既然小姐高兴，姨娘就这么打扮吧，来，奴婢服侍姨娘把衣裳换上。”
兰嬷嬷心头一酸，却强忍着不肯将那失落的情绪在脸上浮现出来，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将衣裙从聂昭阳的手中接了过去，又搀扶着月姨娘起身换衣。
自从月姨娘母女搬来小院，这王府中的下人便不大尽心，今年除夕夜里荣王又是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这府里上下更是变本加厉，从除夕至今月姨娘已经几乎将房里值钱的衣物首饰送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勉强养活了她们主仆三人，如果这么继续下去，说不定真的就如小姐说的那般，这些仅剩的衣物首饰慢慢就会落得一样不剩的地步。
兰嬷嬷能想到的月姨娘自然也能想到，再看看聂昭阳咬着嘴唇望着自己微微落寞的模样，月姨娘也不忍再说什么，于是和兰嬷嬷一起将身上衣裙一样样的换好。
等到整个人打扮的焕然一新，月姨娘转过身来微微笑着望向聂昭阳道，“这下可好？昭阳总应该高兴了吧？”
“恩，高兴！娘亲，这是昭阳收到的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看到月姨娘努力的对着自己强颜欢笑只为让自己这个女儿展颜一笑，聂昭阳走上前去用力的抱紧月姨娘，抬头露出一朵灿烂无比的笑容。
如今的她不再是上辈子那个天真无知的聂昭阳，心思一动也能够隐隐约约的猜出月姨娘不愿意这样打扮的原因是怕招惹事端，可是为了计划能够成功，为了月姨娘不会半途而废的将衣装换掉，她必须先要给月姨娘吃一颗定心丸。于是暗暗吸了口气，眉眼越发笑得飞扬快乐，对着月姨娘甜腻腻的娇声说道，“我要娘亲答应昭阳，至少这两天一定要这么打扮，女儿真的好喜欢看到这样漂亮的娘亲！”
“既然昭阳喜欢，那娘亲，不换下来就是了。”
看到聂昭阳在自己面前露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脸，月姨娘心头酸酸的，银牙一咬重重点头。
同样身为王府中的庶女，可是聂紫琼却能够仗着生母锦姨娘得宠而在整个王府之中张扬行事，可是她的女儿却只能事事小心，时时闪躲，却还是逃不过时不时的被欺负。
6。让人依靠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这个做娘亲太过软弱所致。如今难得看到女儿如此高兴，无论如何她也要让这份生日礼物尽量的圆满才是。
反正平日里她也不怎么喜欢出门，那这两日她就好生留在房里吧。只要她不出门，那么就算外头那人知道了自己如此盛装打扮想必也会因为外头的忙碌而没空找上门来吧。
得到了月姨娘的保证，聂昭阳亲手端起药碗，用手背贴上去试了试温度这才送到了月姨娘的手上。
看着面前总是眉头微蹙一副小心翼翼模样的女儿难得露出喜笑神态，月姨娘一口一口的喝下乌黑色的药汁，却丝毫不觉口中涩苦。
一上午的时间里，聂昭阳都留在月姨娘的房里缠着月姨娘说些书里有趣的典故。
看到聂昭阳一直都是笑嘻嘻的围在自己身边，脸上也没有了素日的淡淡愁苦，月姨娘心中松散，说起一些从书上看到的趣闻轶事时也格外的用心，一时间房间里和和美美气氛融洽。
兰嬷嬷坐在窗边做着针线活，缝缝补补的过程中还时不时的抬眼看一看笑语开怀的月姨娘母女，心中不由的暗自诧异。
虽然小姐以前从未说过什么，可是兰嬷嬷却能看出小姐心里对于月姨娘不能在荣王面前得宠而微有埋怨。毕竟和聂紫琼同为庶女却所处环境天差地别，人心有所不满也是自然，所以整日里看到小姐的时候都是眉宇之间淡淡锁着愁绪。
兰嬷嬷知道，以前的小姐喜欢到府里四处走走，宁愿冒着遇上聂紫琼姐弟的风险也不喜欢留在月姨娘的身边说笑，为的就是希望有机会碰到荣王，好在碰到荣王的时候得到父亲多看一眼多问几句，从而改变命运。可是老天无眼，这么些年过去了，小姐日日在府中四处游走除了被聂紫琼姐弟日日欺负之外却从来没有单独遇到荣王一次，所以小姐心里自然更加愁苦，而月姨娘看着小姐不开心自然也难展笑脸。
可是这几天却是真的不同了。小姐脸上不但没有了愁苦之色，反而眼神明亮清澈神态沉静自若，一副胸中自有城府的模样，就连今日王府里头热热闹闹的布置什么也都没有因为好奇而出门去，要知道平日里小姐可是最喜欢四处到府中游逛的。
这样子沉静稳重端方安然的小姐让她着有些陌生，却又莫名的心生欣喜，如今的小姐就像是忽然长大了似的，浑然不像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让人无端的从心中生出能够放心依靠的感觉。
想到这里，兰嬷嬷不由的有些好笑，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也累了，竟然连刚刚十四岁的小姐也让她觉得能够放心依靠了。
虽然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可是看到眼前这对母女相处如此融洽，兰嬷嬷却是由衷的高兴。
眼看着日头渐渐到了正午时分，小西院这边却迟迟没有下人过来送午饭，兰嬷嬷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停下手里的针线活抬眼冲着坐在一起说笑的月姨娘母女看了一眼，强作笑颜道，“姨娘，小姐，奴婢出去一趟。”
7。主仆连心
“兰嬷嬷可是要去大厨房？是去取午饭吗？”
见兰嬷嬷起身，聂昭阳松开了一直挽在手中的月姨娘，微微笑着走了过来轻声说道，“让我去吧，昨天出去玩的时候正好碰到厨房里干活的春芽，见她很是喜欢我身上戴着的那只茉莉花香囊于是就送了给她，那个丫头既喜欢那茉莉花香囊又不愿意欠我人情，所以一定要我答应今天中午去厨房找她，说是要多给咱们准备几样小菜佐餐呢。”
“真的说好了？春芽那丫头真的这么说？”
听到聂昭阳的话，兰嬷嬷有些不大相信。
厨房里干活的春芽是负责给小西院准备饭菜的丫头，那丫头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眉眼精明的势利眼，当初一听说荣王说要让月姨娘自生自灭又听说荣王踢了自己一脚，第二天就开始偷偷的克扣咱们小西院的饭菜，如今怎么会因为一只普通的茉莉花香囊就答应给备受冷落的小西院多准备几样小菜。
“当然是真的！现在我就去厨房，兰嬷嬷和娘亲就好好的等着吧。”
见兰嬷嬷不信的瞪大了眼睛，聂昭阳抬手拍了拍兰嬷嬷的手背不等月姨娘和兰嬷嬷再开口就笑嘻嘻的跑了出去。
“若是春芽那丫头言而无信的话小姐也不必和她争执直接回来就是了，咱们也不差那一两样的小菜！”
兰嬷嬷急忙追了上去却看到聂昭阳已经跑到了小西院的门口，知道自己的脚步赶不上聂昭阳却又不大放心，生怕聂昭阳去了厨房被那春芽奚落讥讽，于是抓着门框提高音量对着聂昭阳的背影交代道。
“嬷嬷放心！”
聂昭阳却是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掉了。
“既是如此嬷嬷还是过来坐下吧，我看昭阳像是十分有把握的样子，可能真的是那只茉莉花香囊十分入了春芽的眼吧。”
见兰嬷嬷始终站在门框那里遥望，月姨娘虽然和兰嬷嬷一样担心聂昭阳会在一个小丫头那里受委屈，可是嘴上却仍然对着兰嬷嬷宽慰道。
“也许吧。”
兰嬷嬷点了点头终于回过身来，微微蹙眉坐了下来，手中将之前的针线重新拿起来却因为记挂着聂昭阳半天也没有能好好的绣出几针。
“放心吧，我看昭阳如今像是真的长大了，这些事情她心里应该是有谱的。”见兰嬷嬷无心于手上的针线，月姨娘走了过去，拍了拍兰嬷嬷的肩膀笑着说道。
“姨娘这么一说，奴婢也觉得小姐最近这段日子真的是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呢。整个人的精气神看着都比往日看着要更鲜活些呢！小姐她就好像，就好像是忽然之间长大了，懂事了。”
兰嬷嬷抬头对着月姨娘点了点头，想起聂昭阳和以前的不同，顿时眉眼松展开来，因为上了年纪而微微有些浑浊的眼底也浮起了一丝由衷笑意。
“嗯。”
月姨娘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伸出手去从兰嬷嬷面前的针线筐中取出绣花绷子，打算为聂昭阳重新绣一只香囊。
“这几年姨娘身体不好，眼睛也是大不如前，还是让奴婢来吧。”
8。闲杂人等
见月姨娘将一块粉紫色的轻纱料子衬到了绣花绷子上，兰嬷嬷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接了过来笑着说道，“要说琴棋书画奴婢自然是对姨娘甘拜下风，可要是说起女红针线，姨娘可是大大不如奴婢熟练，所以这茉莉花香囊啊还是让奴婢来吧。”
见兰嬷嬷已经将绣花绷子抢了过去，月姨娘柔柔一笑没有说话。
……
一路脚步轻快的出了小西院，荣王府那些铺红挂绿喜气洋洋的装饰点缀顿时映入眼帘，可是聂昭阳却是一眼也没有多看，而是直奔王府大厨房。
上辈子的她曾经因为这些美好的点缀而看迷了眼结果无端触怒了聂紫琼害的一身崭新衣裙竟被生生撕烂，这一辈子重生之后她的目标就是要让自己和月姨娘有脸面有尊严的活下去，至于这些七零八碎的东西，她早已不再有丝毫兴趣。
因为上辈子的今天曾经因为好奇王府中的热闹而挡了聂紫琼的路所以这辈子的聂昭阳下意识的格外小心留意，一路上顺顺利利的来到了大厨房。
站在大厨房的院门口，想起上辈子自己曾有太多太多被欺侮的伤感记忆都是源自于大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