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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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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筝仔细想了想,妈妈死的时候大概只有三十出头。而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徐天颂也还没到四十岁。是不是她喜欢的人都活不长?还是说他们本来活得好好的,一旦跟她沾上了,就全成了短命的了?

这个想法令阮筝无比地沮丧,沮丧到简直有些站不住了。她已经站了很长时间了,小腿开始发涨变酸了。她忍不住抬腿动了两下,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贴着墙壁往下滑去,最后竟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把头埋进了两个膝盖里,眼睛干涩竟是流不出泪来。她用这样的姿势坚持到了手术结束。当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的时候,阮筝往走廊尽头的窗户望去,发现天空竟有了发白的迹象。

这意味着手术做了几乎整整一夜。阮筝略感疲倦地站起来,看到里面神色黯淡的医生们三三两两走了出来。他们似乎都没看到阮筝,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同她说话。阮筝几次想要去追问,都觉得那些人的脸孔非常不友善,甚至有种故意避开她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阮筝非常不安,心跳瞬间加速到了顶点。她有些站不住,扶着墙喘了几下粗气,然后就看见李默揉着眉心走了出来。两个人目光相触,阮筝读不懂他脸上的表情。

她只能开口问:“他怎么样?”

“还需要观察。”李默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目前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需要送重症监护室。接下来的情况我们谁都预计不了,也许他很快就会平安无事生龙活虎,也可能情况突然变糟。你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阮筝当然知道。但李默说成这样,她也没办法再多问什么。徐天颂很快就让人推了出来,阮筝就扔下李默直接走到了他的床边。徐天颂双眼紧闭,似乎睡得正香。他的脸色比送来医院时好了许多,有了一丝血色。但他的嘴唇依旧干裂而苍白,一眼望过去就是一副病容。

护士们开始推床,阮筝就跟着一道儿往前走。重症监护室轻易不能进人,阮筝只能在外面的休息室里等着,隔着玻璃看里面静静躺着的徐天颂。

没有人来赶她,也没有人过来招呼她,整个休息室里就她一个人。李默说徐天颂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阮筝看着他安静的容颜,看着看着自己也犯起了困。休息室里有长沙发,正好够她一个人躺上去。于是她疲倦地缩进沙发里,裹着衣服就这么睡着了。

这一觉阮筝睡得很不踏实,总做一些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梦。可到底梦到了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有几次她睡得迷迷糊糊起来,发现茶几上似乎摆了点东西。她想挣扎着起来去打开看看,可睡意袭来实在架不住,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到了什么时候,直到有人轻轻拍拍她的脸颊,将她从睡梦中拍醒过来,她才重新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落入眼帘的是庄严温润的脸孔,阮筝愣了一下,赶紧翻身起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他。对了,李默叫你去做身体检查。”

阮筝脱口而出道:“不用了,我没不舒服。”

庄严上下打量她一眼:“李默这个人不喜欢别人不听他的话,以前徐天颂总不听他的医嘱,被他骂过好几回了。”

不知道为什么,阮筝觉得今天的庄严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想起万卿同徐天颂说的那些关于庄严的话,脸色突然一变。万卿说在喀嗦丽尔的时候是庄严设计的她,那他这会儿来看徐天颂意味着什么?

庄严像是读到了阮筝的内心,转过头来望着她:“快去做检查吧,李默该等急了。我知道你心里有疑问,别担心我不走,我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我再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明知道庄严是个危险的人物,但阮筝还是下意识地觉得他是可以相信的。她最后匆匆扫了他一眼,快步走出了休息室。拉开大门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何慕则在外面,两个人差点撞到了一起。

何慕则腿后一步主动解释道:“庄严在里面,我在这里陪他。”

“陪他”?阮筝对他的用词感到疑惑。庄严对徐天颂来说是个危险的人物,而何慕则同徐天颂是过命的交情。他难道不应该用“监视”这个词吗?

意识到里面有问题的阮筝来不及细想,匆匆离开了重症监护室。一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她才忍不住回过头来向后望了望,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什么。

、老男人

  徐天颂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阮筝正站在玻璃前怔怔地望着他,见他睁开眼睛时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只微微瞪大了眼睛。

徐天颂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但还是从容地冲阮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勉强抬起手;冲她招了两下。这是示意她进去呢。阮筝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冲出去找李默。

李默这几天也是熬得眼睛通红,那会儿正窝在沙发里补眠。阮筝以为自己把他叫醒时一定会惹得他跳脚,没想到他一个翻身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像一阵风似地刮过阮筝身边;直接冲进了徐天颂的病房。

一通忙乱的检查之后,李默终于带着手下几个医生出来了。阮筝当时等在门口准备进去,李默伸手拦住了她,表情严肃道:“别待太久;现在还别高兴得太早。”

这话似乎话里有话,但阮筝当时一颗心全系在徐天颂身上,一时竟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但她还是听话地点点头,然后绕过李默身边,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窗帘已经被人拉开了,大片的阳光洒了进来,照得徐天颂整个人看上去都充满了暖意。现在的他和往常很不一样,从前他是高大的、傲气的,充满压迫感的。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很温和,就像一个斯文的读书人。从他脸上你完全猜不出这个人曾经整日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是个杀人眨眼的魔鬼。

阮筝突然觉得,该叫他温顺的小猫咪才是。一想到这里阮筝不由乐了,拉了椅子在他旁边坐下,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笑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想到你捡回了一条命,我的心情自然不错。”

徐天颂脸一板,故意逗她道:“不是恨我恨得巴不得我快点死掉吗?我还以为我死不掉,你该不高兴了。”

这话说得有点扫兴,一下子就勾起了阮筝心里的伤心事儿。她脸上的笑容不由隐去了几分,望着徐天颂的脸默默地出神。半晌后她轻叹一声道:“我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女人。从前我确实很想让你死,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后,我又以舍不得了。再说我都被你糟蹋过了,你要死了我不就白被糟蹋了吗?”

徐天颂立马心情大好,放声笑了起来。但他目前身体状况还没完全恢复,笑容明显就有些弱,可这并不妨碍他露出恣意又随兴的表情。他仔细打量着阮筝,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不是知道什么,而是全知道了。想起那天和庄严的对话,阮筝的心情到现在也不能平息。她点头承认道:“我全都知道了,庄严都告诉我了。”

“他说的你就信?”

“他都和外人联手想要我的命了,还有必要骗我什么吗?”

“侯文彬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嗯,知道了。原本还以为是小侯想要算计我,没想到真正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庄严。看来顾知桐有一点说对了。”

一听到“顾知桐”这个名字,徐天颂脸上就露出不悦的表情:“这么好的气氛你提他干什么,真是扫兴。”

阮筝真心觉得这样的徐天颂有些可爱,像个吃醋的大男孩,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她看着这样的他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就伸手捏了一把他的鼻子,咬唇道:“真是小气,人家也是关心我才跟我说那些的。你别忘了他现在可是我的房东。”

“马上就去退租,东西也拿回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你的东西打包送过去,就该逼你自己乖乖回来才是。”

阮筝白他一眼:“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得听你的?”

徐天颂就伸手去摸她的肚子:“里面说不定都有我的种了,还敢不听我的?你看这一回没听我的,差点就让万卿大卸八块了。要不是师父及时赶到,八戒你就要让妖精给吃了。”

这话前半段说得挺伤感,阮筝一想到那天的情景眼泪都要下来了。可后半段又说得极为风趣幽默,简直大大突破了徐天颂往日给人的严肃高冷形象,听得阮筝乐不可支。

“这次差点被妖精吃掉的明明是大师兄你吧。不过你也真够胡闹的,当时你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徐天颂原本搭在阮筝肚子上的手直接一翻,扣住了她的手腕,清亮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他的手指轻抚着阮筝手上的皮肤,轻声道:“你要真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这肉麻的话此刻听来分外令人动容,阮筝一时动情,鼻子一酸差点就流下泪来:“可你也不能这么做啊。你知道吗,你送来的医院的路上连血压都测不到了,李默说你当时一只脚已经跨进鬼门关了,他们十几个专家费了一晚上的劲儿才把你给拉回来的。这么多头发花白的老医生为了你放弃了睡眠,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我会多付点诊金的,放心。”徐天颂对这种吐槽式的对话相当满意,也顺着阮筝的话头继续道,“当时情况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要不是我来这么一下拖延时间,现在躺这里的人就是你了。连我都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了,更何况你了,估计早就去睡太平间了。说来说去,都是师父的错,他来得太晚了,救场不救急的,跟没来也差不多了。”

阮筝一下子想起了那个万老头:“他看起来挺不错的,儒雅斯文有气质,凭良心说要不是他,你昏迷的时候我都让万卿扎成紫薇了。回头你应该好好谢谢他才是,他真是个不错的人。”

“听你的意思似乎对他印象很好?你难道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吗?说他是法西斯也不为过。我身上至今还有被他踢断肋骨的旧伤,一到下雨天就会隐隐作痛。别被他的外表给蒙蔽了,他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年轻的时候他比我狠多了,现在不过年纪大了,韬光养晦收敛光芒罢了。”

“会吗?他看上去真挺不错的。”

这下轮到徐天颂捏阮筝鼻子了:“喂,醒醒好吗?现在是什么状况,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对个老男人动心,就不怕我动杀机吗?师父对我来说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你这是要逼得我们父子反目吗?”

阮筝觉得他这吃醋的样子真好玩,一会儿顾知桐一会儿万老头,简直就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她有心逗他,就把脸凑过去道:“我这人就喜欢老男人啊,你不就是个老菜梆子吗?我平生就好这一口,太年轻的我下不去手呢。”

她这么说的时候凑得离徐天颂挺近,对方瞅准机会也不客气,手臂微微一勾就把她勾到了自己面前,对着嘴唇就是一通狠亲,甚至还不忘惩罚性地咬上一口,咬得阮筝嘴唇微肿,挣扎着推开了他,不住得喘着粗气。

“这里是病房,你好歹注意一点。”

“有那个必要吗?这里除了你就是我,还需要装腔作势?我的女人,我想亲就亲了。虽然我现在行动略有不便,但亲你的力气总还是有的。我是为了谁才躺在这里的,某人要有良心才是。”

阮筝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凑过头去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行了,收起你的醋意吧。怎么什么人的醋你都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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