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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列缺替他瞌上了双眼。
天地有一缕浮云，悠悠随风散去。飘渺无踪。
身后的人踌躇着道：“元帅……”
长风列缺垂着眼睛站了起来：“着人好生安葬，我们，继续上路。”
以死相谏，不管上位者是否听的进去，其心，已可昭日月。
他回到车中，重新把花九夷抱了起来。她柔软的身躯，给了他最后一点力量。支撑着他把剩下的路，一步一步地走完。绝对不会退缩，或是后悔。
祝融有一处山谷，是摇城去京城的必经之路。那里有一个名字，叫做落凤坡。据说，当年安贞王后，就是在这里被俘，然后被杀死。这里昭示着一代名将的陨落，被视为不详之地。后世有很多大将，都在这里遇事，更是证明了此处风水的邪乎。尤其是行军之人。一般是能避则避。可是要去京城，只有这条路才是官道。为了表示诚意，也不能绕道。
往日，意气风发时，若是经过这里，长风列缺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神不宁。
休将已走，天下间还有谁能奈何他？这种顾虑似乎是不重要的。何况帛书坎将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再何况，就算在这里陨落，那又如何。将她拱手让人，本就非他缩愿。若是可以，与她一同长眠于此，也是好的。
自然，即使心中有了这种念头，他的尊严与骄傲也不许他做出自暴自弃的事。为了谨慎起见，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停留，吩咐士兵继续前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路前行，走了大半天，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走出这处小小的峡谷。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魂不守舍的长风列缺，也感觉到了不寻常。
随行校尉上前禀告：“元帅，这里，恐怕有什么古怪的阵法拦路。”
的确，这个地方邪乎的厉害，会有这么多名将在这里陨落，恐怕也不是偶然。何况，祝融于句芒先前曾经联过手，那么这里会遗留下阵法，也不稀奇。
长风列缺低咒了一声，将花九夷安置在车厢壁上，亲自下车去巡视。
此时已经是夜幕，他下令全军就此休整，便自带着校尉去巡视。这个峡谷在夜幕的笼罩下，芳草萋萋。十分美丽。若是花九夷醒着，绝对会为此而高兴。只是这个地方看起来实在是太寻常，却因此而更加诡秘。这种夜幕银辉的样子，也就显得阴森恐怖起来。
由校尉引路，长风列缺一路留着记号，一路往前摸索着走，希望能够找到出谷的路。他抬头仔细观察地形，发现这里是一处埋伏的绝佳地形。安贞王后当年造反之后，就是在这里，被人埋伏，几乎全军覆没，然后被押回京师问罪。
可是长风列缺一路凝神静听，也没有发现这里有人埋伏的迹象。心中狐疑，他们越走越快，然而绕过崖壁，眼前却出现一片熟悉的火光。
校尉不由得有些心惊：“元帅，您看……”
第二卷：携手篇 第一百六十九章：凤落（二）
第一百六十九章：凤落（二）
只见面前出现的。却是正在就地休息的帛书士兵，他们是，又走回了原地。
长风列缺薄唇一抿，目中凛冽。他抽出佩刀，另一只手提着天陌神枪，然后转身又朝刚刚走过的路走去。
校尉一愣，然后赶紧跟了上去：“元帅？”
长风列缺的脚步一顿，然后道：“你留下来，本帅，去去就回。”
校尉停在了原地。心中虽然惊疑，但是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长风列缺走得不快，但是步履轻盈矫健，十分沉稳。他几乎不需要去观察这脚下的土地，就凭着知觉走到了那个地方。月光之下，巨大的石碑上被刻上了血红色的大字。
落凤坡。
如果说休将已经不在，这世上还有谁能与坎将敌。那么，便是蓬莱岛的蓬莱天尊。
蓬莱天尊，句芒毕翼。昔日，句芒最有天赋的王子。他熟通一切句芒阵法，渊博古今。学贯天下。如果是仅仅凭借武力，他的确无法在四国三十二将之中谋求一席之地。只是若是相争，再强大的武力，在他面前，也变得狭隘渺小。
花九夷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她小时候的玩具，是句芒最简单却最精密的迷林阵。他告诉她，那个，叫泥盘子。
长风列缺目中微亮，站在了那落凤坡下。他双手持兵刃，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戒备状态。他五识极灵，却足足在这里站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
他睁开了刚刚闭上的眼睛：“蓬莱天尊。”
一阵清风拂过，仿佛还伴随着悦耳的铃声。一个人，一个影子，慢慢地走进月光之下。他的容貌看不出年龄，俊美无暇宛如天人，双目悲悯，一尘不染。
长风列缺静静地看着他。
蓬莱天尊站定在他面前，止不住地在心中叹息。能够逼得他面对面相见，只怕这世上，也只有帛书坎将了。他伸出手，慢慢地将手腕翻过去，手心朝下，做出了一个犹如祭奠一般的优美姿势。
长风列缺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冷声道：“无论是蓬莱岛还是句芒，幻术对我是没有的。”
蓬莱天尊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是么。那个孩子，大约一点都没有保留吧。”
长风列缺冷冷地听着他那样亲昵称呼花九夷，只是道：“那么，今日，你是想在你我之间做一个了结？”
蓬莱天尊抬起头，望向渺茫的星空：“天下苍生疾苦。可是却是自作孽，自取因果。天道轮回，生生不息，人因为贪念而行杀戮之事，然后彼此杀伐，上天亦不怜之。”
长风列缺不说话。
“可是本尊终究是个凡尘俗人，无法坐视不理。既然是本尊把那个孩子带了出来，造就了今日的境地，那么，便让本尊也尝一尝自己种下的因果。”
长风列缺冷笑了一声。伪君子。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可怜还是可悲。天下混乱杀伐，岂是花九夷之过？跟他蓬莱天尊，就更扯不上关系了。他自己也说了，人因为贪念而行杀戮之事，因此才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花九夷貌美，异能。又有何过？天下人贪婪，必定要尝到贪婪的因果。
蓬莱天尊仿佛看穿他在想什么，只是静静不语地望着他：“你并非，是一统天下之人。但是你造就了那个人。”
“所以，必须请你让路，为那个人留下余地。”
“他的少年，会因为没有父母，而变得刁钻乖戾。待他年长，他会用他的残暴去将这个天下撕碎，再重组在一起。天下人却可以因此而安。”
“如果当初本尊不救他的母亲，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本尊已经救了，也不能再后悔。既然如此，不如就让本尊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
“你我，以及小九，都不过是这渺茫的苍生蝼蚁，是命运手中一枚棋子。你大义一生，应当愿意舍生，去成全天下运势。”
蓬莱天尊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然后看着长风列缺。
风动。攻击。
与休将不同。与四国三十二将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同。蓬莱天尊的行动处，根本就感觉不到他的气息。长风列缺知道这是幻术的作用，却无法破解。这是句芒最高层的幻术之一，只有王位的继承人可以学习，而且还不一定学的会。难道蓬莱天尊曾经是句芒王位的继承人？
花九夷只曾经给他看过相关的一些东西，却并没有破解之法。他只能凭借这四国最敏锐的五识，去感受这个犹如鬼魅一般的蓬莱天尊。
长风列缺闭上了眼。
这一场战斗打得几乎无声无息。最终以长风列缺小胜半招收场。
一直一尘不染的蓬莱天尊，此时却狼狈无比，浑身尘泥和血腥。只是他的姿态，依旧高雅。
长风列缺捂着肩头的伤口，冷冷地道：“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救世主。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把你自己当成是天下苍生的一个。”
生在富贵家。不知民间疾苦，空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悲也？叹也？
蓬莱天尊低下头，苦笑了一声。的确，他的一生，在此刻之前，还从来没有人伤到过他。他并不知道，被重创原来是这种滋味。
这个孩子这样年轻，这样单纯，却又这样刚烈直接。难怪，小九会钟情于他。
他站直已经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身子，双手举起，好像要将明月拥入怀中。然后，他喃喃地念出一段梵语。
远处。
原本三五成群坐着烤火的帛书士兵突然听到空中传来梵语之声。好像月亮突然间又更亮了一些。然后一直安静地睡在车里的花九夷突然就掀开了车帘，从里面走了出来。
随从中有一个是长风列缺的近侍，看到这个情景不由得一喜。九小姐昏迷多时，长风元帅忧心的很，如今她终于醒了过来，若是元帅知道，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可是很快，他又发现不对劲，花九夷虽然睁着眼睛，目中却是涣散的。近侍虽然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是哪里。只觉得古怪。然后花九夷就直接越过他，朝刚刚长风列缺走的那条路走去。
这样一来，众人反而由着她去了。反正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算碰不到长风元帅，她也会又绕回来。何况斥候早就侦查过，这一条路上只要阵法，并没有埋伏。看她那个样子，搞不好是想解手，一群大男人任谁也不愿意跟。
长风列缺一眼看到渐渐靠近的女子，第一个反应便是一愣，然后狂喜的心在看到她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的时候迅速跌落到谷底。她走到他身边。他便试探地叫了一声：“阿九？”
可是花九夷根本没有理会她，继续朝前走去。既没有走向蓬莱天尊，也没有看他一眼。
长风列缺回过神，一把拉住还想乱走的花九夷，把她拉了回来，厉声对还在念梵语的蓬莱天尊道：“你在念什么？！”
蓬莱天尊停止了念诵，收回双手看着他们。他道：“我只不过，是想给你们一个了结罢了。坎将，你如此，不痛苦吗？”
长风列缺低下头，看着又昏迷不醒的女子，只觉得心如刀绞。可是他却冷笑了一声，道：“我从来不知道痛苦是什么。你不要再与我玩把戏了。看在阿九的份上，我不杀你。可你也莫要得寸进尺。”
蓬莱天尊柔声道：“你累了。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募得传来漫天满地的惊马之声，山谷中瞬间乱成一团。长风列缺浑身一震。原来这里果然有埋伏！他竟没有想到蓬莱天尊可以用幻术替那些伏兵隐藏！
巍峨高崖之上，整齐的攻击声一波接着一波。红衣王者立在月下，风姿飒飒。
长风列缺抬头，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冷笑道：“本帅原以为国主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没想到却也不过如此。”
现在想来，当初送药来，也是故意的。因为他在花九夷身上下了毒，他要让长风列缺相信，他对花九夷是一往情深。所以一向以浮躁和冲动著称的王者，努力地沉着气，一步一步算计。
一向与句芒恶交的君王，在国难当头，终于放下了道义和原则，与自己最讨厌的句芒携手合作。他终于学会成长。
于是便将只会沉迷于风月与情爱的帛书坎将逼到这个地步。
他果真对花九夷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