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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电视转播上可以看到观众席上不少粉丝有组织地挥舞这横幅彩带，颇有当初韩国“红魔队”的架势。不过杨茉在转向那片观众席挥手致意的时候，动作与表情都有那么一刻的呆滞：怎么又是林辉？
暑假生病的那段时间，哈尔滨的家里已经受到了他三番五次的骚扰，送补品，送所谓“特效药”，搞得王旭差点拿起菜刀砍人——他家茉莉又没有病得七死八活的，是不是下次就要送花圈来了？
尽管远远隔着观众席，杨茉仍旧可以想象出林辉兴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她对林辉的最初印象就不怎么好：一个瘦小枯干的少年，虽然跟李淇一样带着眼镜，但总是拱肩缩背好像作了不得见人的事一样，就连向她求爱都显得那么可笑，畏畏缩缩、蝎蝎螫螫、吃吃艾艾。
她非常讨厌这个鼻涕虫似的林辉。
作者有话要说：DARTFISH的训练图像分析软件：由一家瑞士公司开发，最早成功应用在滑雪比赛的播放上，专门用来分析运动员竞技技术的数字软件。它可以实时、多角度地记录运动员的每一个动作，并对每个动作进行精确的数据分析。在训练中，运动员和教练不仅可以通过它反复重看刚刚做完的动作，还可以对动作进行慢放或局部放大，也可以将几次动作叠加在一起，进行比较分析，从而找出动作上的不足到底在哪里。DARTFISH还可以让运动员将自己的动作与世界上同领域知名运动员的动作相比较，找出对方的特点和彼此的差异。这对提高运动员的训练质量大有帮助。训练结束后，如果队员需要，还可以及时把图像和数据写入光盘，带回宿舍继续研究。
DARTFISH被美国体育代表队广泛应用于多项体育项目训练中。中国跳水队也采用了这个软件。
、魔王
香港某化妆品牌公司董事长刘泰成的办公桌上，整整齐齐放着几分香港、内地的重量级报纸杂志，它们的共同点是：头版都刊登了杨茉的照片。
杨茉的20152016赛季是非常耀眼的，卫冕了世锦赛与四大洲冠军，只大奖赛总决赛冠军旁落给了俄罗斯的图科塔谢娃。
专业的花滑迷看来，杨茉这个赛季成功之处不是这些冠军，而是经典的节目。再多的冠军也会被人忘记，观众往往只记得新出炉的那一个，唯有留下经典的节目，才算是最顶尖的运动员。
但在外行如刘泰成眼中，这两个重量级的奖杯确实金光闪闪，但身为商人的他更看重的是：曝！光！率！
夺冠的新闻同时出现在几大报纸杂志头条，电视台新闻滚动播放，加上杨茉代言的几个品牌迅速跟进投放广告，这一个月来，杨茉的形象总是能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而且多是以正面向上的形象。那么，对于她代言的这些产品，也会下意识地认为是正面的，好的。
这对于签下她的产品来说是好消息。
但大红大紫也意味着接踵而至的是是非非。国际上杨茉并非全无对手，俄罗斯、日本、美国滑联私下都有小动作，譬如以保护运动员健康为借口建议减低阿克赛尔三周跳的分值，或者限制一套节目中使用阿克赛尔三周跳的次数，使杨茉不能靠这个跳跃来刷分。但最大的是非还是来自国内。
没办法，中国人最擅长的还是窝里斗。
起因还是伦敦世锦赛直接参赛名额的问题。由于2014年的东京世锦赛中国两名选手许廷意与周婷的成绩不够理想，中国队仅获得一个直接参赛名额，这个名额归杨茉，周婷、姚晶晶参加落选赛。姚晶晶以1分之差败给韩国选手曹景儿，未能进入世锦赛。
等到今年的上海世锦赛时，因为前一年的伦敦世锦赛上杨茉冠军，周婷第九名，因此中国队获得满额三名直接参赛名额，这三名队员分别是杨茉、周婷、肖冰清——姚晶晶的地位被取代了。
这件事本来与杨茉无关，但网上总有眼光锐利堪比八卦狗仔队的资料帝将前几年的钟海欣自杀事件前后一联系，认为杨茉有报复姚晶晶逼死钟海欣，将其排挤出国家队之嫌。根据当时神秘留言已经可以断定，之前在网上抹黑钟海欣，致使钟海欣自杀的人就是姚晶晶，杨茉与钟海欣是H省的队友，关系非常好，杨茉在平昌四大洲的表演滑特别选择了钟海欣滑过的《云雀高飞》来纪念她，有采访视频为证。当杨茉知道姚晶晶是逼死自己队友的凶手的时候，她能坐得住吗？她能不采取行动吗？
刘泰成冷笑：大陆果然多的是这样的人才，不去给《罗织经》做注太可惜了，他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犯得报复一个二流选手都不算的姚晶晶吗？还是姚晶晶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对，未必是姚晶晶呢——
他点开电脑，找了找中国花样滑冰国家队女单项目选手的籍贯，果不其然：除了杨茉，现在一线的几位选手比如周婷都是J省出来的。
当然，这等小事情用不着他出马，相信李淇这孩子就能解决。
接到刘泰成电话的时候，李淇正在用DARTFISH一帧一帧回放杨茉的技术动作，计算那些细节需要改进。听到刘泰成的怀疑，他有些惊讶：从没听说钟海欣的死有那么多难堪，再说姚晶晶是因为成绩不好被退回省队的，这很常见，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有就好，”刘泰成道，“我只是觉得当初爆出姚晶晶雇佣水军的那个留言很有意思，恐怕是个知情人，看口气，她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钟海欣的死不是自杀那么简单，而且还知道始作俑者是谁。”
刘泰成顿了一下，“所以，我觉得茉莉和你可能认识这个人，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刘泰成这个老江湖的眼光着实锐利，他的猜测已经离事实真相相去不远了，“这个人很有心计，几句话之间，既暴露了真凶，又隐藏了自己。而茉莉的性格太单纯，你要小心一点。”
放下电话的时候，李淇耳朵里还回响着刘泰成那句话：“茉莉和你可能认识这个人”。刘泰成是在暗示，此人是花样滑冰队的某位教练？或者选手？
花样滑冰是一项高雅优美的运动，很不幸的是其历史上却曾爆出过丑闻：94年利勒哈默尔冬奥会前夕，美国花样滑冰女单选手托妮娅哈丁教唆男友吉洛利袭击了自己的竞争对手南希克里根，造成克里根腿部受伤，差一点结束运动生涯。之后两人都获得参加利勒哈默尔冬奥会的资格，不过比赛中哈丁曾向裁判报告自己的冰鞋被人动过手脚，获准最后一个出场，但仅列第八名，而克里根则是银牌得主。其中的是是非非，估计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然后克里根与哈丁双双退役——区别在于哈丁是被迫退役，美国司法部门认定她和男友的袭击罪名成立，美国冰上运动协会也将哈丁除名并剥夺了她之前获得的全美冠军头衔。
动手打人都有人做过了，何况区区网上抹黑？
在找来刘泰成所说的那些网上言论后，李淇不得不承认，刘泰成的警告非常及时。幸好还没成气候就被发觉了，那么除了找出那个幕后黑手以及神秘的留言者外，更重要的是，该给茉莉提个醒了。
成人的世界，并不都是光明的，就算看上去冰雪般纯洁的花样滑冰。
……是该给杨茉这方面教育的时候了。
打定主意之后，李淇打通了杨茉的手机，说好在晚上在训练基地附近的某餐厅吃晚饭。当然，教练耿金华也在电话里叮嘱了几句不许给杨茉开小灶，李淇答应着，并说：“一星期就一次，每个星期六中午，我都记着呢！”
花样滑冰运动员要严格控制体重，很多东西都要忌口。浅田真央为了练出阿克赛尔三周跳，是冒了体重太低将来可能不孕的危险。至于杨茉——上个星期刚称过，43。3KG，身高162。6cm，比起常人是很瘦了，但在花样滑冰女运动员身上，这个身高体重比还算正常。
周婷比杨茉高一公分多，体重却多了3kg，好在她也很瘦，李淇估计，她多出的这些应该就是肌肉与骨骼的重量，难怪她的爆发力比杨茉要强。
如果周婷有杨茉的专注与刻苦的话，练不练得出阿克赛尔三周不好说，但肯定会成为杨茉的劲敌，就像没有阿克赛尔三周的金妍儿也能成为浅田真央的劲敌一样。她有力量，有技术，有表现力，而且，她的年龄不算很大，只比杨茉大两岁。
餐厅雅间里，李淇尽量用闲谈的语气告诉杨茉最近网上的流言蜚语，而且小心地提示：目前这把火有烧到她身上的可能，让她接受媒体访问的时候千万注意自己的言行。最后，他隐晦地提到了刘泰成的警告。
说到最后，杨茉已经停止了吃饭，只是紧紧捏着筷子，无意识地在饭碗里画圆圈。等李淇终于说完了，她才抬起头，轻声道：“二哥，你觉得，那个留言的是周婷吧？”
李淇沉默了。因为他的提示确实非常有指向性：极有可能是花样滑冰选手，至少是圈内人，能够知道姚晶晶当年做下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有上网发帖的习惯。符合这个要求的人寥寥无几。教练组基本都不会上网，其他工作人员又不可能得知钟海欣之死的真相。运动员里，安雯今年正式退役了，肖冰清与姚晶晶接触时间不长，不太可能交心，两位小女单选手谢瑜和余晓曼都还在青年组，既不可能在两年前与钟海欣争夺名额而下黑手，也不可能为不可告人的目的把火往杨茉身上引。
而且网上技术分析出的IP地址，发帖人当时应该就在北京。
2014年冬奥会期间，中国花样滑冰国家队女单项目五位选手，杨茉与许廷意在索契参加冬奥会；安雯、肖冰清都回老家过年去了。留在北京的，只有一个人。
答案只有一个：周婷。她因为在去年年底花样滑冰大奖赛北京总决赛中不幸受伤，失去了参加索契冬奥会的机会，只能留在北京养伤。
但杨茉还记得，周婷那句“对不起，全看你的了”是真诚的，当时的她，是恨自己的不争气，是恨自己不能够去索契与金妍儿一较高下，所以只能将这个愿望托付给杨茉来完成。当杨茉以黑马的姿态一举夺冠的时候，听史教练讲，周婷高兴得要疯掉了。
“但是人会变。”虽然残忍，李淇还是决定说出这些话，“大家都要长大。”长大之后，要追求的东西多了，掺杂私心是必然的事情。也许那个时候的周婷是情真意切地为杨茉感到高兴，这与她现在可能是造谣的始作俑者并不矛盾。
贾宝玉说未嫁女孩儿如珍珠，嫁人珠子就变黄了，老了就成了鱼眼珠子，大概也是这个意思。换到男人身上亦是如此。李淇何尝不知这样无凭无据背后对周婷设防有几分阴险，但为了杨茉，这绝对是值得的——钟海欣的前车之鉴太惨痛了，他决不允许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杨茉身上，宁可冤枉，绝不放过。
杨茉低着头，很久才轻轻开口，“我想知道，现在还有谁是我可以相信的。”尾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
李淇默然，一下子灌输那么多，杨茉受得了吗？他伸过手，越过桌面，握住了杨茉的手，想把一丝安慰传递给杨茉。
但就在覆盖住杨茉手背的一刻，有两滴泪水轻轻落在李淇的手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沉思
吃晚饭后李淇回自己的宿舍而杨茉回训练基地，两个地方在城市的两个角落，因此走到中途两人便不得不分开。一路上杨茉的情绪非常低沉，兄妹俩难得走了这么远的路却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要分开的时候，李淇也只能尽职地嘱咐一句：“小心些，到了给我发短信。”杨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她马上要过马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