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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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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私家名下,但除了他之外没人有这么明确的公私之分,反正都是给皇太子效力。
    肖土庚拿了草图便走,没有丝毫耽搁。
    朱慈烺扶着桌子看着桌上的其他草图,也乘机让自己的大脑轻松一下。这是在宫中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一旦切换到温习“发明”的状态,他便能暂时忘记外界的压力,获得彻底的宁静。
    “报~战损报告!”萧陌站在门口。
    这回刘芳亮带来的粮草辎重不少,缴获报告还没有完成。因为青衫医的高效率,以及士兵名牌的作用,战损报告经过层层统计,送到了萧陌手里。萧陌知道若是战损放在缴获之后送来,哪怕战果再大,皇太子都不会有什么笑容,所以先送来了战损报告。
    朱慈烺从宁静中抽出精神,道:“报。”
    “封家村之战,我军战损初次统计如下:近卫一营第一千总部,阵亡六十六,重伤四十八,轻伤五十二,失踪六人。是我近卫一营战损最高的部队。”萧陌补充了一句:“第二千总部阵亡三十二,重伤八人,轻伤四十一。第三千总部轻伤两人。”第三千总部只调来一个局,而且还没有投入战斗,前方就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几乎没有伤亡。
    “本次投入战斗编制十一个局,战斗人员一千一百二十人,阵亡比例约为百分之八。”萧陌道。
    朱慈烺手中的炭笔顿了一下,旋即吸了口气,道:“我军现在的战斗力已经不愧为天下强军,正因如此,每个士兵都是极其宝贵的。立刻进入战后总结,任何一个小环节对于光复神京的大业都至关重要!诚如这支炭笔。”
    朱慈烺举起手里的炭笔,道:“诸位都是身居要职的重臣,应该已经拿到了吧。”
    众人的目光落在炭笔上,纷纷点头。
    这笔虽然说是炭笔,其实与后世的铅笔已经没有太大区别。
    朱慈烺在宫中时就命人做过,到了登莱之后,正好就近采用山东丰富的石墨资源,配以粘土,制造出耐磨耐用的笔芯。原本由宫中匠人手工削制的木条,也改由手摇切割机制造,同时也能挖出标准的凹槽。最后用胶粘合,刷漆阴干便可以使用。
    比之后世的铅笔固然有些粗糙,却是东宫系统第一个投入大批量生产的手工作坊,光是管理人员的数量就与操作员持平。
    从战略层面上着眼,炭笔可以提高书写效率,提高文化普及速度,适合特殊环境下的使用。
    同时,这个作坊也是企业管理人员的培训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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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东鲁尚存周礼乐(三)
    如果“天道”要办一个穿越众俱乐部,朱慈烺那点高中程度的数理化肯定会被茫茫技术宅鄙视。然而要说到治国平天下这样的大题目,朱慈烺却不怵任何人。无论是法学还是人力资源管理,他的专业就是研究人,研究人类社会,也包括人类组织,以及组织行为。
    如果上天要让朱慈烺在技术和管理学之间做选择题,他相信自己还是会选择后者。历代成功起家的开国皇帝,哪个拥有跨世代的技术优势?他们留给后人的历史遗产,更多是在管理学领域。
    既然理工科知识是穿越福利的添头,朱慈烺自然不会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否则无疑是舍长就短的愚蠢行为。
    要培养跟自己一个思路的管理者,就必须从小处着手。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大集团,也不可能有生而知之的商业巨子。在技术跨代的时期,固然有眼光独到的天才人物横空出世,但更多的成功企业家,却是扎扎实实从基层一步步走出来的。
    基于军工厂的特殊性,以及当前环境的紧迫,能够先稳住原有产量就已经不错了,绝对不能拿给新手练习。
    炭笔厂却正合适。
    它包括了所有生产企业都有的环节要素。从原料采购、筛选粗炼、精炼配方、质检入库,一直到出库销售,全都完备。它的产品不大,没有危险性,就算有所失误也不会造成人员伤亡,属于菜鸟难度。然而从石墨粉碎到原料配比。炭笔厂又有足够的技术改进空间,可以让见习管理者感觉到自主研发的重要性和必须性。
    朱慈烺将这个手工厂放在莱州,而不是石墨出产地,也正是为了尽量抽出时间为管理者们灌输后世企业管理概念。他甚至要求莱州府、掖县和附近州县的官员尽量到场。从企业管理中学习行政管理。
    “这炭笔,假设能让一个白丁提前三天完成丁等文化教育,他就可以提前三天出任登记员的工作。一个人三天能够完成的工作量或许不大,但十个人呢?一百个人呢?我们现在直隶的登莱二府将近二百万人!这三天还可以等闲视之么?这还只是社会活动中的一环,如果算上在工作中提高的效率,更是可观。诸位,小小一支炭笔就是如此,窥一斑岂能不知全豹?”
    能跟在朱慈烺身边的都是“懂事”的人,无论是否内心中真的深刻意识到提高效率的重要性,起码都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工作方向。有几个激灵的。已经掏出自己的炭笔和小册子。将皇太子的训话记录下来。
    对于这种工作态度,朱慈烺当然记在心里,只等有个合适的机会就放出去历练。东宫侍从室是早于侍卫营组建的机构。然而一直没有侍卫营那般辉煌。固然有大环境的因素,根本原因却是侍从室首先是个筛选机构,选出朱慈烺认可的可造之材;其次是个教育机构,灌输朱慈烺的工作理念和习惯;最后才是辅助机构,帮助朱慈烺处理文案和财务事宜。
    所以在侍从室,能看到有人来了就走,有人来了就升官,也有人来了就动不了……实在是个让外人看不明白的地方。
    佘安清点完战损就找到了刘老四。当初一起冒死冲阵的经历,让这两个原本天差地别的人走到了一起,结下了生死之交。
    “见了殿下少说话。不能直视殿下,那是大不敬!也别垂着头,殿下最讨厌小女儿姿态。”佘安领着刘老四往申明亭走去,边走边不忘告诫一些基本礼仪。
    “啊?那咱看哪里?”刘老四的只觉得身上僵硬,差点一个踉跄,竟是走出了一顺边的行进姿势。
    “看远处。”佘安道:“你就记得站队列就行了。”
    “都把总了还得站啊……”刘老四无奈嘟囔一声。
    佘安站住脚步,拦了拦刘肆道:“别失礼。咱们进去了。”
    刘老四退后半步,拉了拉衣领,清了清嗓子。
    “报告!”佘安走到门口,提起中气:“第一近卫营第一千总部千总佘安,奉命带属下刘肆前来报道。”
    朱慈烺越过屋中众人,让闵子若收起桌上的草图,道:“进来。”
    佘安这次迈步进屋,行了军礼。刘老四紧跟其后,亦步亦趋,丝毫不敢放松。
    朱慈烺朝佘安点了点头,又对刘老四笑道:“放松些,现在只是个随堂会。”
    “军人当时刻准备战斗,绝无瞬息放松!”刘老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太子的话,脑中突然一梗,竟让将操典里的原文背了出来。
    佘安听了也替刘老四着急,见萧陌面带微笑,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谁都不如萧陌知道得深刻,皇太子是个最重规矩的人。
    这可是二十军棍的教训,萧陌相信自己毕生难忘。
    “很好!果然是一员虎将!”朱慈烺抬起手臂,拍了拍刘老四的臂侧。他转向众人,道:“今日我亲眼见了刘肆的冲锋,心中着实感动。他一个纤夫出身卖苦力的小民,一无恒产二无家人,谁坐了龙庭对他而言有什么关系?”
    孙传庭听得心中直颤:皇太子殿下固然能干,但这口无遮拦的事实在让人难堪!若是换了礼部那些卫道士,听这话岂不是要统统跪倒哭成一片?
    “就是这么个处江湖之深的小民,崇祯十六年入我侍卫营,在汝阳之战中英勇作战,率先冲入敌阵,小腿筋肉被长枪洞穿,竟然还能奔袭十余里冲击敌阵!十七年正月,河上之战,他与同袍踩着裂开的河冰冲击李自成中军本阵,夺得李贼帅纛,扬我军威!今天,他仍旧是冲锋在前,一举将刘芳亮部击溃,我还要再问一遍,他为什么如此舍生忘死?”
    朱慈烺慷慨激昂,环顾众人,斩钉截铁道:“就是因为一心忠勇!就是因为老祖宗在数千年前就写在了我们血脉中的种种美德!我皇明固然有变节**的孬种,但正是千千万万个刘肆这样传承了美德的英勇之士,才成就了华夏!”
    “若只是为了一家一姓的荣华富贵,”朱慈烺换了口气,缓缓道,“我也不愿意看到百姓流离失所、血流漂橹,宁可出家当道士去。”此言一出,堂上众人纷纷吸了口冷气。朱慈烺却浑然不顾道:“然而为了华夏,为了祖宗留下的这身衣冠!为了沿自炎黄的这身傲骨!我就是得冲锋在前,哪怕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老四啊,”朱慈烺转过身,拍着刘肆的胳臂,“我把你叫来,原本只是想跟你说:我要给你加个忠显校尉的荣衔。但是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自己兄弟一般,忍不住就心中激动。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日后你我还要相互依存,让咱们的儿孙昂首挺胸做人,做个堂堂正正的华夏子裔。”
    刘老四听到皇太子如数家珍一般报出自己的从军以来的战绩,已经眼中含泪,喉头滚动,良久方才吼道:“遵命!”
    朱慈烺转过身,搓热了手,道:“今天看你部冲锋,心有所感,说了个‘坦克’,孙先生也说传神,便想着用这两个字作为你部称号,只要你司有一人尚存,就永不撤制。”
    “谢殿下!”刘老四拼命吼道,震得屋梁上落灰。
    朱慈烺让人呈上笔墨纸砚,待磨好了浓浓一汪墨,挥毫写下“坦克司”三字。虽然出宫之后不曾练字,但比较之前的字反倒更加刚劲有力,霸气四溢。他写完称号,意犹未尽,又换了一条长幅,浓墨写下:“我武惟扬,取彼凶残”八个字,这才长出一口气,搁笔退到一边。
    朱慈烺前世的字只是不丑,这辈子一出阁读书就碰上大书法家姜逢元当老师,不说严师高徒,就是耳濡目染也足够看了。更何况姜逢元之后的东宫讲师,每一个都是名垂书画史的大艺术家。
    这两幅字以写出来,那些没见过东宫墨宝的人便被彻底镇住了,更有几个对书法有兴趣的,恨不得扑上去贴在眼前欣赏。刘老四正要谢,却被萧陌挡住了。
    “殿下,还没落款呢。”萧陌笑道。
    朱慈烺还是第一次给人送字,一如在宫中练字,没有加款的习惯。经萧陌提醒,方才想起这两幅字肯定是要制成匾额挂起来的,没有落款显然让人觉得是个遗憾。他这才换了一支小笔,直接写下了“皇明朱慈烺”的名款,以及甲申时令。
    “章就算了吧,我也没有治过合适的章。”朱慈烺退开一步,自己看了看字也觉得满意,又道:“老四,你回去之后想个徽记报上来,用作旗徽。这里也就定个习惯吧,日后无论哪支部队,只要忠勇可嘉,就单独再给称号和旗徽,无论营伍编制如何更改动变更,有称号的部队只要有一人尚存,也要予以保留。”
    军中经过了一次分裂,许多士兵军官都不乐意从东宫侍卫营变成分离的近卫一营、二营,好像兄弟分家一般惆怅。如果能够拥有称号,就像是有了丹书铁券,再不用担心经历这种“淡淡的忧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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