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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那女人……”六姑娘脸上的异色消失了许多,慢慢地说道。
“不管是为了什么,若是国公爷真的传了信,信却没有到咱们的手上,我想着,是不是该也叫府里头都知道呢?”锦绣便偏头笑道,“阴差阳错的叫咱们知道,可见天是不叫小人得意呢。”
“一个妾,再是二房,这么多年,她也风光得够了。”六姑娘便淡淡地说道。
锦绣看着六姑娘美貌的侧脸,心中微微一叹。
比起大太太心慈手软,六姑娘看着冷淡疏离,与谁都不亲近,可是却不是一般的狠心,从前年纪小还不显,如今大了些,便叫锦绣发现,六姑娘竟是与常常接触的南阳侯府的福昌郡主肖似,看似笑脸盈盈,菩萨一般,谁敢踩了她的底线,那绝对能要你的命。
“这事儿,只等着回府,姑娘与太太筹谋便是。”锦绣也觉得齐五心肠忒歹毒,留着,只怕是要害了自己。
“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府里,只松快松快就是。”六姑娘目光温和地放下了团扇,温声道,“你的心,我都看在眼里。谁对我们好,谁不好,我心里头明镜儿似的。”她敛目道,“这么多年,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再风光后如何?且看以后呢,”锦绣心疼她,便急忙安慰道,“蹦跶的再欢,又能怎么样呢?姑娘有亲兄长,太太与世子在一日,那人的以后就是注定的了。”再宠妾灭妻又如何呢?嫡妻嫡子占着大义,那位姨太太又没有个儿子,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当年她既然不要脸地非要跟着父亲,就该想到这一天。”六姑娘便冷声道,“真以为有老太太,能护住她一辈子不成?”
“既然知道,姑娘何须与小人费神?”锦绣便在一旁取了个果子慢慢地剥皮,看着汁水在手指上流淌,口中只温柔地说道,“无聊的时候,叫她们给姑娘太太解解闷儿,叫她们知道谁才是府里的主子,不喜欢的时候,叫她们离得远些也就是了,谁耐烦成日家与小人纠缠呢?”
“总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六姑娘便轻声道。
“三姨娘刚没,只恐叫人知道,连累了姑娘的名声。”锦绣看了看这果子,觉得给了六姑娘竟有些不大美观,便只笑道,“这个叫我剥得脏了些,便便宜了我吧?”说完,便咬了一小口。
这府里头的姨娘们若是死的太频繁了,难免有如同当年传言安平侯死因的小人来传大太太的闲话,如今六姑娘正是要嫁人的年纪,竟有些不好了。
“我莫非还能嫌弃了你不成?”六姑娘却只是一笑,自己取了一个果子。
锦绣默不作声地啃着果子,沉默了片刻,方轻声道,“方才,我见着了一位广安县主,不知是哪家的主子。”
“那是恪王府上恭顺郡主的次女。”六姑娘顿了顿,方问道,“前几年在外头见过几回。”见锦绣欲言又止,她便含笑问道,“你知道了?”
“姑娘知道?”锦绣便好奇问道。
“她当初与蒋家二爷闹的事儿不小,我还能不知道?”六姑娘也没有心情吃东西了,将果子放在一旁,擦了擦手,这才皱眉道,“所以我才觉得,这蒋家……”只是顿了顿,摇头道,“母亲对蒋季笙印象不错,三哥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罢了,”她幽幽一叹道,“且看以后吧。”
“再不错的人物,只怕也要受牵连呢。”锦绣便忧心道。
“好丫头,你这样待我,以后,只怕我也要费心给你找个好女婿呢。”六姑娘便玩笑道。
“姑娘只笑我吧。”锦绣知道六姑娘不愿意提这姓蒋的,便识趣儿地笑道。
“你还见过我与谁说笑呢?”六姑娘便侧头笑道。
锦绣却知道她说得是实情。
六姑娘性子偏冷,与人并不十分亲近,她能与六姑娘这样说心里话,也是看在她忠心侍奉了大太太这么多年,一直无一错漏的份儿上了。
“这里很热闹啊!”正在此时,便见外头一个大咧咧的声音响了起来,锦绣含笑抬头,见正有两个人联袂而来。
当前的那青年眉飞色舞,分外跳脱,后头的青衫少年却一脸严肃,只是看过来的时候,目中温和,正是姚家的两兄弟。
就见姚俊先奔了进来,见几个妹妹都起身相迎,便笑道,“怎么这么多礼呢?”对着众人一笑,便一屁股坐在了沈嘉的身边,拍着自己的腿抱怨道,“累死了!”见沈嘉只看着自己笑,便哀怨地问道,“我都说累了,作为……”他咳了一声,含糊道,“那个什么,你不应该关心我一下么?”
“肉麻死了!”七姑娘便在一旁甩着帕子,仰天说道。
“大冷的天你甩帕子。”姚俊与七姑娘玩笑惯了的,抓起一个果子就要丢她。
“冲这儿来!”七姑娘却不怕他,只指着自己的脸笑嘻嘻地说道,“敢丢我,今儿沈姐姐一定饶不了你。”
“你们兄妹的事儿,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虽说当年的三姑娘很是讨厌,不过如今下剩的几位,都是光风霁月之人,沈嘉也不是那样小心眼儿的,只笑着摊手,做出两不相帮的模样,只是看着姚俊难掩疲累,还是关心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可算能吐一吐心里的苦水,姚俊便张口将那果子咬了一大半儿下来,很有些气势汹汹,边嚼边骂道,“那什么四皇子,真不是个东西!大家伙儿都在眼前呢,他就敢给太子与三皇子没脸!”见一干女孩儿都露出了倾听的表情,他便很得意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于是,我站出来叫他滚蛋来着,太子很感激我呢。”
姚俊被福昌郡主送到了太子的身边,如今已经掌管着太子宫中的禁卫,很有些权力,只是这般一来,便得罪了四皇子与四皇子的生母薛贵妃,在宫中没少冲突。
“他还敢在宫里欺负元后嫡子?”太子与三皇子都是皇后所出,尊贵无比,四姑娘竟不敢相信一个庶出的皇子,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猖狂。
“你也不是不知道。”姚俊便抓着头发说道,“这么多年,圣人好不容易才摆平了部分朝臣,废太子这事儿正吵吵得热闹极了,四皇子仗着帝宠,什么干不出来呢?算了,”他便心烦意乱地说道,“这不是你们应该烦恼的事儿,今儿是我说多了。”
废太子叫嚷了这都多少年了,太子连根汗毛都没伤着,锦绣简直对蹦跶了很多年,却只留了个奸妃名头的贵妃那战斗力无语了,况这不是自己能管的,便只低头,想了想,又翻看起了五姑娘的那本“大作”,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太子感激你,你累什么?”沈嘉却听出了不对,脸色陡然一变。
她与姚俊吵吵闹闹,可是心里头是把这人放在心上的,见姚俊果然露出了疲色,便莫名地不快。
“叫四皇子在圣人面前告了我一状,被罚了。”姚俊见沈嘉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急忙赔笑道,“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过几天就什么都好了。”听沈嘉冷笑了一声,便忙凑在她耳边说笑话儿,把她哄笑了,这才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这事儿没完!”沈嘉扑哧一笑,之后板着脸冷笑道,“四皇子好大的脸面,也忒不把人放在眼里了!既这么着,回头我倒是要与我爹说道说道,也叫爹知道,就算这家伙上了位,你这样得罪了他,以后,我与你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看着就不是心胸宽广的,真做了太子,或是更进一步,还不定怎么找后账呢!
长安侯可是手里有兵权,马上又要去镇守边关的大将,四皇子这么间接地得罪了长安侯,锦绣都觉得他有些悲剧。
京里头世家盘枝交错,姻亲不绝,有圣人撑腰又如何?得罪了一个,那就是得罪了一套世家权贵,就这么点儿智商,也敢肖想那个位置,也不怕就算登上了大宝,也得叫人给打下来。
听说,太子如今更显稳重了。
锦绣只看着了诗集上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只觉得心里好笑得很。
“你笑什么?”七姑娘不耐烦听这个,见锦绣看着诗集在笑,看了那诗集一眼,做了个晕迷的表情,好奇地问道。
“眼大心空,真是一件要命的事儿。”锦绣便偏头笑道。
“可不是。”七姑娘只以为她是在笑话五姑娘,便咧嘴道,“我倒是要看看,以后这才女能有个什么体面人家儿呢。”说完了,见姚俊正与脸上阴沉的沈嘉赔笑,那头姚安正把自己的身子坐得极为端正,一本正经地与同寿县主说话,便撇嘴道,“真是无趣。”
“姑娘若喜欢,便去庄子里住几日,”锦绣便含笑道,“这时候外头的花开得正好,姑娘们不去赏一回,竟是可惜了的。”
“我只看着花花绿绿,戴在头上才是最好看的呢。”见四姑娘在一旁听得眼角直跳,七姑娘便扮了和鬼脸儿笑道,“姐姐们又是赏又是赞的,我是不懂什么‘真国色’,‘清水出芙蓉’的,倒是从前锦绣说起的拿花瓣儿做点心吃,我倒觉得有些趣味。”
锦绣默默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两个吃货。”姚俊耳朵动了动,便在一旁嘲笑道。
“谁不喜欢吃呢?”七姑娘便不服气地拉着锦绣找同盟道。
“不知道是哪位主子,那菊花宴,连里头的花儿都吃了呢。”锦绣便在一旁笑道。
沈嘉向来喜欢新鲜的事物,当初菊花盛开的时候,便取了最好的菊花或做点心馅儿,或混在锅子里一起煮,食物上沾染了菊花的清香气,自然美味无比,与众不同,就那么一回,姚俊竟吃撑了,惊得福昌郡主不行,大半夜的寻大夫来看,最后竟知道他不过是消化不良,简直就是哭笑不得。
姚俊听了这个,便有些讪讪地说道,“男子汉,谁与小丫头片子计较呢。”
“出息。”见他连两个小姑娘都说不动,沈嘉便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探身与七姑娘笑道,“过些日子,听说外头的野菜就下来了。前头你与我送了一回野菜馅儿的饺子,我觉得倒是胃口大开,如今又到了时候,换我来请你如何?”
七姑娘果然拍手叫好。
锦绣只在一旁温顺地笑。
在外头,这些野菜不过是穷人为了饱腹,无奈采来充数的,又有谁真的喜欢呢?到了富贵人家,竟成了好东西,便是她自己,当初吃了几回,竟也觉得新鲜可口,哪里又多想过人间的疾苦呢?
其实,竟也怨不得主子身边那些的脸的大丫头,宁愿在府里给主子做妾,也不愿意出去了。
一出去,哪里还有眼前的富贵平安呢?
见几个主子说得兴高采烈的,锦绣也多是倾听,并不指手画脚。这样的悠闲日子过了几天,又伴着同寿县主游玩了一回京外的白马寺,诚心许愿后,锦绣方才告辞离开,带着沈嘉临走前给她送来的大夫,便往着自己的家里去。
这几年家中的环境日好,便连住的地方也搬了一回,锦绣在镇上一处极繁华的街道上停了车,叫小丫头去一个大门紧闭的人家去叫门,这才头疼地揉了揉眉头,想着这一回无论如何要把苏氏给压下去,叫她少折腾,不然自己前头还要与大太太提防那姨太太与五姑娘,后头她娘在脑子不好使给她放火,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大门吱呀一声便开了,锦绣一探头,见竟是自己的嫂子田氏亲自迎了出来,急忙下车,摸了摸田氏的手,皱眉道,“嫂子的手怎么这么凉?”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