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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落定-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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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玛怔了怔,小心翼翼道:“听说是。不过我却没见过这姑娘。但想来总不会胜过小姐。小姐是除了公主之外天下最漂亮的女子,凭谁也比不上。”

络络极受爱戴,在吐蕃人心里真如天上神女一般,所以她自然是最美的,我虽是不错,也只能排在她的后面屈居第二,多半还是因为我是络络好友的缘故。

我默默沉吟,然后道:“白玛,我们到落雁楼去看看吧,看看那位落雁姑娘。”

白玛惊叫道:“小姐,今天你没穿男装,身子也弱,去了只怕不合适吧!”

“去吧,就这样去吧!”我喃喃道:“也未必,还能见到他几次了。”

想见见他,真的好想。

白玛自然知道我想看的,绝不会是落雁,好生无奈地看着我,朴实的面容满是焦急担忧。

我用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将泪痕尽力拭得不见,微笑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

白玛迟疑一下,跑到车后与骑马缓缓随着的顿珠等三人跟前商议。但我决定的事,又是他们所阻挡得了的?

马车,在落雁楼前缓缓停下。

我整一整衣衫,拂了拂有些凌乱的发丝,虽知自己必然憔悴得很,却也顾不得了,在白玛的搀扶下慢慢下了轿。

早有鸨母过来迎接,但见得前面是个素色衣衫的病弱女子时,却怔在那里,欲待喝问,但我衣着佩饰俱是不俗,而身后顿珠等人俱是带兵器的,一看就是会武的,哪里敢轻易招惹,只是拦在门口陪笑细声问:“姑娘,您来找人么?”

我微笑道:“落雁现在在哪里?”

鸨母陪笑道:“可不巧了,今儿她给工部的张大人接府上侍宴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我瞧了顿珠一眼。

顿珠立刻取了一块金子,扔给鸨母,冷冷说道:“妈妈,听我们小姐的话,有你的好处,如若不然,信不信咱们今儿拆了你这破屋子?”

我只淡淡笑道:“妈妈,放心,我只是痴爱琴艺,闻得落雁姑娘琴艺高明,来听听琴而已。妈妈只要照常安排接客便好,又管来客是男是女?”

鸨母看看金子,又看看我们,嘴角的笑容有些扭曲:“其实,寻常若来见落雁,倒也不难,这么些金子,就是买她十夜也是够了。只是这两日却有个煞星在,凭他是谁,也不敢招惹他呢。姑娘真要见落雁,隔上几天,等这煞星不在了,再来瞧她好不好?”

我继续微笑道:“是么?有这么煞星?这么样厉害?”

鸨母四下瞧了瞧,指着门内道:“咱们这样的小户妓家,原不抵花月楼那样的官家妓院人数众多花团锦簇,不过一两个出色些的撑着台面罢了。这煞星一来,但要有来与他与争竞的,都给他打走了。你且瞧瞧去,把这院子里冷清的!连原来找小雁她们几个丫头的恩客都不敢来了!”

她神秘兮兮凑到我耳边,道:“是有名的杀人魔王纥干承基呢!他杀过的人,只怕状元楼厨师杀过的鸡还多!”

我举步往内便走,道:“我么,倒还真好奇了,很想见见这煞星哩!”

鸨母大急,见我进去了,又要来拉,却搁不住顿珠又将黄澄澄的一块金子塞在她怀里,跺着脚道:“姑娘,是你自己要进去的,吃了亏,需怨不得我。”

我恍若未闻,已来到屋中,四下打量。

果然冷清得很,一个客人也不见,只两个小丫头,见了鬼似的看着我。

四面晃着几盏如豆的油灯,将阴暗而华丽的屋中陈设阴影幽幽倒映在黯淡的青砖地面上,我雪白的面孔衬在这里,只怕我也真的像个正找着替死鬼的女鬼了。

楼上,有间屋子却特别明亮,透过半掩的门扉,看得见儿臂粗的红烛高烧着,却听不到一丝声音,不论是男人女人的话语,还是据说极精妙的琴音。

这样的死寂,和死寂中带着阴冷的气息,不该属于繁华著称的妓院,不管这是不是一家独门独户的小小青楼。

我向鸨母苦笑:“这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鸨母指指楼上,悄声道:“都给他赶走啦!前儿有位吴公子来,不过多说了两句,他一剑挥去,就帮人家剃了个光头,连尿都给吓出来了!”

“他真疯了!”有种说不出的愤恨和怒气夹着说不出的凄凉涌到心头,那红烛高照下,纥干承基正和那落雁做着什么好事?

我走到旁边的青玉案前,提起案上偌大的青花瓶,细细赏玩。

鸨母只是忐忑看着我,紧握着金子。

我冲她笑了一笑,将青花瓶高高举起,狠狠砸下,砸在青砖铺就的地上。

清脆的破裂声,如新春的一声巨雷,炸响在死寂的落雁楼,鸨母大叫一声,惊得面孔发白,指着我,又指向楼上那一处的明亮,说不出话来。

那高烧的红烛仿佛晃动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有一道阴影在门内闪过,伴着冷冷怒喝:“谁在吵?”

寒光闪过,年轻的剑客只穿了贴身小衣,凌乱着头发,披了件黑色丝质外袍,提剑出现在楼梯口,狠狠望向我,然后惊愕地呆住,不自觉地将袍子紧了一紧,掩了掩胸口暴露的肌肉。

一声娇慵的叹息,一个披发的美人,扣着衣带,倦倦走到纥干承基旁边,扶住他瞬间变得僵硬的肩,向我凝眸而望。

那是怎样的一对眸子!妩媚,却清冷,带着洞彻世事的疲倦,和繁华落尽后的萧索,似有情,若无情,透了淡淡的悲哀,微微的无奈,看来好生熟悉!

熟悉得就像镜子里倒映着的我自己的瞳孔。

“早说了路归路,桥归桥,你还来干什么?”给那女子扶住肩,纥干承基似乎神智清醒了许多,嘲讽地看着我,道:“莫不是嫌寂寞,找不着男人了,所以也想投身到青楼来?”

顿珠喝道:“纥干承基,你敢这样侮辱我们小姐?”

纥干承基收了剑,不知从哪里摸了一葫芦酒来,狂笑道:“她是你们的小姐,可不是我的小姐,给我骂了,也只好白给骂了!”

那身畔的女子,——必是落雁了,轻轻握住纥干承基的手,媚笑道:“少喝一些哦,纥干公子,呆会,还要继续……”

她格格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可惜她笑起来时太过谄媚俗艳,反破坏了那份自然的清冷气质。

纥干承基却大笑拥住落雁,道:“放心,别说是你一个,就是再加上下面这个自认高贵的名门闺秀,我也可以让你们舒坦到天亮!”

他嘴角的讥讽更浓,笑对落雁道:“你知道么?这个女子,可是洛阳最有名的飞云庄三小姐,可是,”他狂笑道:“她和你又有什么区别!她甚至远不如你这般温柔可人,心地善良!她是个带了美丽面具的魔鬼,你信不信?”

落雁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然后轻笑,带了一抹得意,幸灾乐祸的得意。只在这时,才可见得这青楼女子的轻薄,与眸光里的清明不相匹配的轻薄。

我咬住唇边,只看着这个男子,悲哀无尽地看着这个一度爱我护我如掌中宝般的男子。有咸甜的腥味,从牙缝向上延伸,凝在舌上,刺入肺腑,又从唇边慢慢溢下,却是自己的唇边给咬得破了。

初见时那夕阳余辉下如邻家男孩般的倔强孤独;

把我带回小屋后衣不解带的温柔守护;

香巴拉山做梦般的千里相救;

厉言疾色与我决绝时手中断裂的小木棒……

我咧开嘴,有些神经质地笑了一笑,泪水却爬了一脸。

纥干承基却只淡淡瞥我一眼,目无表情地拥了落雁,回身欲走。

但我身后却传来了怒吼,和兵刃出鞘的声音。

没等我醒悟过来,顿珠、仁次、贡布已经冲上了楼,雪亮的腰刀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凌厉而仇恨的光芒。

然后是白玛,她把我拖到一边,在鸨母和落雁的惊叫声中,也冲了上去。

他们都与纥干承基交过手,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可纥干承基侮辱了我,就是侮辱了他们心中的绿度母。

那是吐蕃武士宁可死也不愿意承受的侮辱。

第三十五章 罗网误

纥干承基面沉如铁,迅速扣好衣带,“噔”的一声,宝剑光华四射,直将四人腰刀光彩全然压去。

我定定神,叫道:“白玛,你们下来,不用理他!”》

纥干承基大笑道:“容书儿,恭喜你有一群如此忠心的侍从!我们打个赌如何?我赌过了今晚,你将又是孤伶伶的一个!”

剑华大展,雪练般耀眼夺目。一身黑袍的纥干承基,飞舞在栏杆之畔,轻挑慢刺,不经意般的出手,如暖阳下的春花漫舞,潇洒迅捷,却将四人迫得一齐退后,在剑光中躲闪回避,虽是努力设法还击,但在那如电般的出手之中,血光如雨洒下,但见白玛、贡布身上俱被伤到,甚至被迫得掉下楼来。

我忙高叫道:“纥干承基,手下留情!”

纥干承基长笑道:“也行!今天你就和落雁一齐侍奉我一夜,侍奉好了,明早我不为难你们!”

白玛、贡布闻言,两眼尽赤,一跃从地上爬起,不顾淋漓洒上的鲜血,又往楼上冲去。

我大急,匆匆赶上楼去,叫道:“快停手!”

纥干承基得意地在刀丛中向我挑衅:“你答应了么?”

我恨恨道:“纥干承基,你明明不是畜生,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变成畜生?”

纥干承基面色一变,道:“你还嘴硬么?那可怪不得我了!”

他的剑势一变,屋子里陡然冷到冰点,森森寒气,带着肃杀的死亡之气,幽幽笼住屋子。

他动杀心了!

我虽然不再有当年对于游魂的敏锐感觉,但我觉得出那种杀气,那种从纥干承基身上散发出的死亡气息。

我一阵阵眩晕,甚至听不到屋外传来的阵阵暄闹。

而纥干承基和贡布、顿珠等却听到了,他们住了手,看着成群的官兵全副武装持着亮晃晃的刀冲上来,又有十余位个禁卫服色的人夹杂其中,看来是特地调来的内廷高手。这些人迅速将所有人团团围住,行动极是敏捷,显然训练有素。

而屋外,同样是暄闹不断之声,只怕来的官兵少说也有百来个。百余把冷冷举起的刀锋,映着稀薄的月光,凝着可怕的光泽。

“内廷侍卫?”纥干承基嘲讽地看着围上来的一群,冲我道:“你带来的?”

我身形摇摇欲坠,倒是落雁正在我身边,眼明手快扶住了我。我擦着鼻上的冷汗,勉强道:“他们不是我带来的。可是,是我害了你,纥干承基。”

纥干承基似有触动,有些黯然笑道:“你倒还算老实。看在这一点上,我不为难你,你走远一点,刀枪无眼,不然给误伤了,那可怪不得我!”

我心里一寒,道:“你要拒捕?”

纥干承基哈哈大笑,指住几乎将落雁楼挤满的侍卫,道:“你们那么多人过来,大概也没打算善了吧!”

众侍卫之后,一名绯衣官服的中年官员正在数名武将护卫下挥手道:“纥干承基,放下剑来,跟咱们回去,有些事情,只是请你老人家解释一下!”

绯衣,在唐朝只能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穿得,而且此人腰佩金鱼袋,必是朝廷大员了。

纥干承基笑道:“原来却是大理寺卿亲自来了!纥干承基好大天面,居然惊动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亲自领兵来抓人!如果我不放下剑呢?”

大理寺卿脸一沉,道:“下官奉命行事,自然还是要将公子带回去!只是公子本来尚有生机,务要抗官拒捕,必然罪加一等,便是当场格杀,想来太子殿下也无甚异议!”

纥干承基冷哼一声,笑意中讽刺意味更深,高声道:“可惜了,我纥干承基,自来不懂什么是放下宝剑!”

大理寺卿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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