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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天下-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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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槿等不到清虚子开口,就急切地问道:“道长,她究竟怎么了?”
“她曾服用大量续命的药物,也有人为她放出过毒血。”清虚子回答时,面无波澜,“素魇。”
“什么素魇?”奕槿沉声问,“朕只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救!”他看着那张埋在锦绣之下毫无血色的脸,下颌削尖,小得不盈一握。
“是素魇。”清虚子低声重复一遍,世间万般事皆不动容的谪仙,此刻竟微微愣神。他倦然闭上眼,淡淡吐出八个字:“素魇之毒,无药可解。”
“道长!可是… … 朕要她活着!”奕槿而色大变,随即一字一字地压低声音吼出。 
“本道力之不及。”清虚子哨然叹道,蒙昧光影中勾勒出他面部清绝冷峻的轮廓。
“朕要她活着!”
“素魇!皇上,您若是足够仁慈,不如现在就让她死了,何必多受这般的折磨和痛苦。”清虚子面沉如水。
奕槿俯身在榻前,像是要拂一下她松散的鬓角,然而伸出的手指在半空在半空屈起,骨节收紧时碰撞出“格格”的声音。
他凄然一笑,眼底漫延开的悲拗如金摧玉碎,“道长,现在不是朕在命令你。而是… … 我在求你……”
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人生至苦,莫过于沉溺执念。”清虚子神色淡漠地看着半蹲在榻前的奕槿,正好是居高临下的视角。兀地有个错觉,如果清虚子能救,或许高奕槿甚至会不惜牺牲九五之尊的高贵,为了她,而向他跪一下。
奕槿眼底凄然之意更深,如雾如暮,“我己失去她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道长你知道么?九年了,我们生离一次,死别一次。漫漫二千日夜,我曾无数次设想梦境再逢,唯独没有料到还会有今日,你让我如何放手?” 
清虚子顾自抨须,那双眼眸墨亮若黑耀石,流转出堪破红尘的悲悯与通僻,“居然在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素魇重现于世。是上苍冥冥中安排,还是斩不断的孽缘,逃不过的劫数。”
“道长,为何如此说?”奕样问。 
清虚子摇头道:“尽是些前尘往事,多年前曾有位故人将素魇之毒的配制给了本道,望本道能找出化解之法,不过想来亦是惭愧,耗尽半生心力,而未得完果。”
“道长,你能救?” 奕谨素来头脑冷静,在忧心如焚之下仍旧听出清虚子话中含有转机,见他虚辞敷衍,于是又问道:“道长曾说过为应故人之约,愿向胤朝称臣十年。这‘故人’可是同一人么?” 
清虚子道:“不是。
奕槿屏息:“那么曾对道长赠以素魇的‘故人’尚在人世吗?”
“不在了。”清虚子淡淡道,“ ‘故人’都不在了。”
奕槿眼中速然燃起的希望冷下一分,“道长,你能否救她?能否救她!朕再说一遍,只要能救她,朕将不惜任何代价。”
十二重紫红米珠帐帘,垂落三尺长的明黄色穗子委地。
她躺在一床锦绣之间,纯粹洁白,宛如一团正在消融的雪,清灵的滴滴答答,渐渐地溶入那更漏声声中,然而正在流逝的是她稀薄的生命。
奕槿看着她,眼神登时剧痛。上邪何其残忍,九年前带走她,九年后她回来,却是要他目睹她的死亡。看到她第一眼,他是何等的欣喜若狂,可是她的中毒垂危,凛冽地如冰雪湃头,寒彻入骨,刺痛入心。
“也许… … 能。”清虚子将双手屈起抵住额头,闭眼,紧整眉心答道。
 
颜倾夭下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2 
章节字数:3867 更新时间:2010 一12 一21 22 : 27 

一簇幽蓝的火焰舔着细如牛毫的银针,微微透出红亮针尖浸入一汪浅碧色的药汤中,水面猝然
腾出一缕白烟。映着暖黄晕染的烛光,当药汁沥干时,原本银白的针尖透出隐约的碧色。
清虚子黑耀石般的双眸静冷,高凸的眉骨渐渐有沉肃凝结,银灰道袍下缓缓抬起一只筋骨分明的手,将淬过药汁银针度入手臂上的曲泽、青灵、天泉数穴。
寂无人声,十二重紫红米珠垂帘轻微拂动,澄明泥金地砖上映出的倒影,一漫一漫地晃若流波,地砖上绘着婉约曼丽的莲花纹,盈盈嫩黄的芯蕊仿佛在刹那注入一丝灵动。眼神一错,地面上像是满满盛开着一池摇曳生姿的秋芙蓉。
轻妆照水清裳立,妈婷缥缈美人幽。
隔着珠光涟涟帘馒,奕槿的眼神却是牢牢地锁在躺在床榻上纤细的人影,九年来他朝思暮想的人,单薄的身体覆在锦被下瘦弱到都看不出来,露出一张素自尖尖的小脸,下颌的弧度是令人心疼的削瘦,一把青丝软软地垂在枕边都要将整张脸掩埋。
“颜颜。”奕槿怔怔地出神,九年来这个早已铭刻入骨的名字,在不知在心间流转过多少遍。独处无聊时唤过,梦境阑珊时唤过,相思噬心时唤过,。然而此刻,双唇翕合竞发不出声音,一 直沉抑阴郁的内心忽然有种孤寂、荒凉、狂颠喧嚣着,撕扯着,歇斯底里着要破体而出,他将目光蓦然转向窗外。
夜色私稠深暗,凌空散落下一片月光亦是空洞,诡异得像是在暗处蛰伏着的猛兽,青面撩牙,喷出浓烈的腥气,而此刻苍白的月光就是撩牙间闪着的一抹幽森,令人心生寒噪。
奕槿闭上眼,俊朗淡倦的面容渐渐沉入疲惫的暗影中。
听见衣衫寒伞摩擦的声音,奕槿睁开眼,神情淡漠地瞥过跪在脚边的女子,发髻蓬乱,双眼红肿着,满脸凌乱潮湿的泪痕。
此时的奕槿看起来颓然而孤独,声音中依然维持着作为帝王应有的疏离清贵,透出淡淡的压迫
问道:“玉笙,你们这么多年究竟在哪里?” 
“我… … 我们… … ”玉笙含泪跪着,才三十出头的人现在憔悴苍老得像是四十,她喉间哽涩着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为什么朕找不到你们?”
奕槿自从最初瞥过玉笙一眼之后,目光就一直落在昏迷不醒的颜卿身上,看都没再多看她一眼可是玉笙依旧感到头顶笼罩着那凛冽迫人的目光,像是要将她分条缕析地看透,容不得半句谎言。
当年北奴先是传来耶历赫死于宫闱政变,紧接着传来宜睦公主颜卿因此被逼生殉,在鹰断峰上香消玉损。当那道快马加鞭的密函放在龙案上的时候,他霎时感到天崩地裂,痛不欲生,那种无可抑制的崩溃仿佛生生要将他逼得发疯。
颜卿死了,北地官员呈上来的奏折上这样回禀,他不信:颜卿死了,他亲自派往北奴的密探亦是这样回察,他不信。当鹰断峰的急湍逆流中,捞出一具被泥沙冲得面目全非的女尸,尸体衣着及所佩饰物足以证明颜卿的身份,他还是不信。甚至,他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命人将邻近北地边境的百姓人员全部盘查,为的就是心中那簇不肯熄灭的微弱希冀,最终徒劳无功。
“她当年是假死… … 她不想让朕找到她么?”奕槿问道,那声音冷冷清清,听不出一丝情绪的浮动。
“是的… … ”玉笙垂头细声着,尽管他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玉笙还是不敢看他,干枯如柴的十根手指绞着衣角道:“小姐… … 她不想让皇上找到。”
“她说到底还是在怨朕… … 她宁愿此生不相见… … ”奕槿眼底弥漫开一片烛火照不亮的漆黑,蕴含着无尽的悲拗。
她跪在地上 ,颤颤巍巍地像是枯瘦飘黄的落叶,齿间冷冷地打着哆嗦,“奴婢不知… … ”
“她在怨朕… … ”奕槿面朝帐中,良久怅恨道:“怨朕当年放她远嫁,可是她可知道… … 我… … 我那时的无奈与痛苦… … ”
奕槿清苦淡笑,唇际的笑意如缥缈的云月之涯,氤氲,幻灭,错散。
而往事,流水般覆上心壁,不可抗拒。
当年大撤北部边境岌岌可危,耶历赫命人传来书信,欲解燃眉,唯有颜卿。他那时也曾是惊愤万分,丰熙先帝尚健在,先帝旨意己下,他身居太子之位,根本无法,也无力拂逆先帝的意思。
“下旨的那是朕的父皇… … 父皇啊… … 朕身为人子… … 位居储君… … 生来就有太多的迫不得己……”
但是,他不是没有反抗过,不是没有争取过,为的唯是将她留下。可是那时年少的她,却根本不能谅解他,在他耗尽心力、费尽心思时,她竟然主动呈上《 请嫁疏》 ,仅仅二三百字就将他所有的努力全部抹煞。
在他看到她亲笔所书的《 请嫁疏》 时,一向温雅和静的他却是仰天狂笑,举剑将其挥成白雪般零落的碎片,当她的去意己决,他的执着简直可笑。在凌厉剑光中片片绞碎不是她的折子,而是他的一颗心。
可是情思千丝万缕,岂是说斩断就能斩断。她出嫁前夕,冥山行宫中,他踏着孤影而来,原是心怀怨艾,面对病弱不甚的她,他放下了所有,包括身份、尊严、骄傲,只为了做最后的挽留。可是她心性也是倔强,对他唯有冷言冷语。
崇华殿上,她掷碎凤来仪绝然离去,他已隐隐感觉,也许他与她之间穷尽此生,都已无法挽回。远嫁的仪仗逶迤千里,最终消失在充泪刺痛的眼眶中。
“她心性真真倔强,那时,我最恨的就是她的倔强任性,她明明知道我对她的感情,却非要说出绝心绝意的话来伤我的心,也伤她的心… … ”
回想当年,十六岁时的她身着红茜纱嫁衣,臂间挽着宛如云霞的金色披帛,恍若天人仙子,累累白玉珠珞下遮掩下的面容,朝他嫣然浅笑。经历那么多曲折,他终于能将她拥入怀中。她是他此生的最爱,可是不得已,“当年,我让她屈居侧妃的位子,尽管有些缺憾,可是相信此情比金,只要她留在我身边,终有一日可以补偿… … ”
那晚,礼节己成,只欠花烛。他离她,仅仅是一步之遥,然而,谁会料到那短短一步埋着一生错失的隐痛。
前一刻,她还身着嫣红的嫁衣躺在他怀中,莞尔浅笑,* *俏妩,她的美唯为他一人而绽放。而下一刻,她却披着同样嫣红的嫁衣,含恨隐泪地一步一步地远离了他,走向另一个男人。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前一刻,他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十指交握着写过合卺帖,通明如炬的龙凤双烛下,盟誓白头之约。而下一刻,他却成为她的皇兄,她是宜睦公主,他握着她冰凉毫无温度的的手,亲自将她送上北奴迎亲的凤舆。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前一刻… … 下一刻… … 
人生有无数种可能,只是对于已经错过的没有如果。 
“我那时绝望地想,也许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永远的错过了。”
当年,她走后,他朝着晦暗浑浊的苍空嘶声大喊,气血剧烈翻腾,登时想要跃上一匹马去将她追回。可是,身后密密麻麻跪满了人影,乌云般黑压压,黑压压得像是他肩上背负的责任,那份沉重的责任迫使他不能冲动,也不能任意妄为,那刻握紧缓绳的手,终于虚弱地瘫软下来。
一袭嫁衣嫣红如血,轻盈如云的尾裙长摆委地,缓缓地曳过十里猩红锦铺成的红毯,她每走一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满地锋棱尖利琉璃碎屑上,而那热烈到茶靡的红色是从她足下流淌出,才会有如此惊心动魄的颜色。
“国仇家恨若是压在一名将士的剑锋上,是虽死犹荣的骄傲。可是要压在她一袭嫁衣之上,又要她情何以堪。”
玉笙直直地跪在地上,光洁的地面上映出她木呐得如同泥塑的脸。空寂靡丽的宫室中,唯有奕槿绝望而悲矜的声音,带着毛糙的沙哑,一声一声像是粗砺地割着心弦。现在的他不是东胤皇朝年轻的帝王,而是失去此生挚爱后悲拗欲绝的男人。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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