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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鸾孽-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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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与夙夙一别,少则半载,多则一年,才得再见……”当日臣暄说这句话时,亦是秋季。他果然没有骗她,前後只一年光景,他便从闵州一路打入了皇城黎都。也亏得镇国王敢让年仅二十出头的独子去冲锋陷阵,大约也是笃定了爱子有这番本事吧。

“少年英雄”四字,想来这世间不会有人比臣暄更当得起。





 日期:2013…11…11 17:13
*****

在鸾夙的想像之中,黎都遭逢了易主之战,应是满目疮痍的。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黎都内城虽有颓败之处,却尚算整肃。鸾夙将此景看在眼中,更为臣暄治军有方而赞叹不已。只是这赞叹之声尚未落定,宋宇便突然前来相请,道是奉了臣暄之命。

鸾夙没有多问一句,径直跟着宋宇入了序央宫。

这大熙王朝的君权象徵丶气势恢宏的皇家宫殿,如今已从里至外皆被镇国王大军所占领,宫内动乱不堪,随处可见搜人抓人的士兵和面带惧意的宫女内侍。

“现下宫中女眷皆已被控制在西边的宫殿,咱们正在搜寻原贼馀下的几名心腹。”宋宇边走边对鸾夙解释道。

鸾夙微微点头,表示知情,又问道:“世子如今身在何处?一切可好?”

“世子一切安好,眼下正在序央宫大殿相侯姑娘。”宋宇恭谨回答。

序央宫大殿……虽说鸾夙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也曾想过这番场景,可当这一天终於到来之时,她还是难掩激动之意。





 日期:2013…11…11 17:14
鸾夙不再问话,沉默着随宋宇在宫内行走。相比周遭士兵的追捕搜查,他二人眉宇之间的郑重与沉静,显得与这动乱宫廷格格不入。

约莫走了两柱香的功夫,二人才到了序央宫正殿。殿外是层层把守,殿门却是虚掩着。宋宇抬手示意鸾夙留步,自己则郑重而入,并未通报。须臾,他又从殿内走出,面上已换了几分轻松淡然,颔首示意鸾夙入内。

鸾夙极力压制心中的激动与不安,目不斜视踏入正殿。她从前曾听说,序央宫大殿日夜灯火通明丶四季不灭,而此刻她置身其内,却发现殿内光照晦暗,空空荡荡,一派颓败迹象,分毫看不出传说中的繁华与庄严。

鸾夙知晓,这殿内所熄灭的,不仅是九百九十九盏长明灯,更是原氏传承了数百年的万里江山。

她缓缓走在大殿之中,待适应了晦暗光线之後,已能辨出殿内除她之外,尚有两人:

一人明黄衣袍,面朝殿门,端坐在丹墀御座之上,身姿骄傲却显得绝望,是北熙武威帝原歧;

另一人铠甲深冷,背对殿门,恣意负手立在殿中,身姿笔挺更显得勃发,是即将成为北熙新主的臣暄。




 日期:2013…11…11 17:35
鸾夙瞧见臣暄徐徐转身看向她,与此同时,她亦清晰地看到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还有那带着些许胡渣的下颏。臣暄略显疲倦的面色中满是慎重与硬朗,比之他从前风流冠玉的形象更多了几分阳刚之气。

鸾夙从未见过这样的臣暄,持重丶英武丶意气风发。

这才是真正的臣暄。而从前闻香苑里隐忍的丶步步为营的臣暄,还有她印象中深情的丶恣意调侃的臣暄,大约都只是他的表象罢了。

鸾夙忽然觉得,她并不曾真正识得臣暄。无论是从前风姿清俊的白衣公子,还是眼前所向披靡的铠甲王者,於她而言皆是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鸾夙看到臣暄对她笑了起来,那笑意绵远深长,彷佛是在对她说“我等你许久了”。

鸾夙亦报以一个会心的微笑,款步走过长长的大殿,来到臣暄面前。

他终是先开了口:“我做到了。”

她闻言只是笑,从单纯的笑意变得越发泪盈睫眶。是的,臣暄做到了,他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带她进了序央宫,让她亲眼看着他的杀父仇人如何以命偿命。

鸾夙强自压抑心中百千滋味,顺着臣暄的目光看向大殿的丹墀之上。此时此刻,在那被阴影笼罩的御座下,原歧正冷眼旁观着,待看清鸾夙的面容之後回想了一瞬,才低低反问:“是你?”

臣暄已代她回了话:“圣上还记得她是谁?”

他居然还称原歧为“圣上”,这倒教鸾夙有些吃惊。亦或是……他尚且还未习惯改口?

原歧闻言露出讽刺的笑容:“你还知道给我一个体面,尊我一句『圣上』。”

“微臣欲给圣上体面,圣上却不给自己体面。”臣暄淡淡一笑:“圣上不再自称『朕』了。”




 日期:2013…11…11 17:37
臣暄这一句话看似只是陈述事实,实际上却杀伤力极强。鸾夙瞧着原歧渐渐变得颓败起来,不禁也在心中暗暗感叹。一位帝王,若是潜意识里已认了输而不自知,还需旁人来提醒他一败涂地的事实,这的确很残忍。

只是臣暄没有给原歧发怒的机会,他接续了方缠的话题,指着身旁的鸾夙道:“圣上可还记得十年前被你满门抄斩的凌恪?她便是凌恪之女,凌芸。”

乍闻此言,原歧果然浮起震惊面色,他盯着鸾夙看了半晌,才又仰天长笑起来。直到殿外的士兵纷纷闻声入内查看,原歧才渐渐止住了笑意,对鸾夙点头道:“好,很好。不愧是凌恪的女儿,能将我骗过实在不易。”

言罢他又将目光转向臣暄:“也难为你父子二人,竟能寻来这麽多的仇家对付我。臣暄,你演得真好。”

臣暄摆手示意破门而入的士兵退下,才不紧不慢地回道:“谢圣上谬赞。”

原歧见状摇头慨叹:“可叹我当日竟会信以为真,还以为你是个浮夸子弟,只知嫖娼作乐,荒废才华……”言罢似有所想,又道:“我记得当日在那妓院里,还曾做了你二人恩断义绝的见证。”





 日期:2013…11…11 17:41
“不过是做戏罢了,”臣暄回笑,“多谢圣上捧场,才能教微臣把这出戏演完。”

岂知原歧却缓缓摇了摇头:“戏还未完,永不会完。我十二年前不惜弑父杀兄,只为坐上这宝座,却也落得个暴君之名。原以为君临天下当是无比畅快,如今回头想想,也不过如此。很累……”

原歧缓缓闭上双目,额上的皱纹附和了他的疲倦:“镇国王年事已高,这位置迟早是你的。我会看着,在黄泉路上看着,你究竟是个什麽下场……我等着你的子孙重蹈我今日的覆辙。”

他并未睁开双眼,似在畅想数百年後臣氏子孙的悲惨结局:“江山更迭丶朝代兴替,时而有之。原氏基业毁於我手,也不过是我替原氏祖先还下的债。只不知你父子二人的讨债人是谁?臣暄,我很是期待……”


(本章完。晚上还有一章哈~)




 日期:2013…11…11 20:51
第73章

“江山更迭丶朝代兴替,时而有之。原氏基业毁於我手,也不过是我替原氏祖先还下的债。只不知你父子二人的讨债人是谁?臣暄,我很是期待……”原歧坐在御座之上,衬着殿内的晦暗光线,诡异地下了诅咒。
在旁人眼中最为忌讳的子孙後祚,在臣暄眼中好似不以为意。他耳中听闻原歧的诅咒,面上却显得异常平静,语中也是波澜不起:“圣上眼下断子绝孙丶基业崩坍,还是想想如何去向原氏祖先交待吧……”
他身形不动,岿然如山,终是教鸾夙听出了语中一丝微憾之意:“可惜我臣氏子孙下场如何,圣上远是看不到了。”说是臣暄语中带憾,可在鸾夙听来,却又如此轻描淡写,甚至隐约夹带了调侃与讽刺。
鸾夙在心中暗自揣测,臣暄既能以这等语气说出此言,要麽是自负狂妄,不信子孙後继会毁於一旦;要麽是罔顾伦常,浑不在意香火绵延……
鸾夙很迷惘,她认为臣暄两者兼有。
原歧闻言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却是忽然转了话题:“我有一问,若不得解,死不瞑目。”他的目光在鸾夙面上扫过,又将问话撂给了臣暄:“当日你逃出黎都,单凭这丫头相助,定难成事。朝中究竟是谁帮了你?”
臣暄露出一丝神色莫辨的笑意,噙笑半晌方缓缓回道:“朝中是谁微臣不说了,免得圣上愈发死不瞑目。不过当日微臣能顺利成事,理应多谢南熙慕王。”





 日期:2013…11…11 20:53
“是聂沛涵!”臣暄一言说罢,原歧垂死的目中立时闪现一股怒意:“可叹我大熙王朝便是在聂氏手中一分为二!德劭皇后若在天有灵,瞧见母族夺了她辛苦打下的江山,只不知会做何感想!”
原歧口中的“德劭皇后”,乃是指大熙王朝的开国皇后聂氏,而如今南熙政权的建立,正是当年德劭皇后的娘家举事,说来亦算外戚篡权。可如今北熙原氏,也早已不是正统嫡出,乃是旁枝了。
“外戚又如何?英雄不问出处。圣上难道忘了我臣家的出身?”鸾夙听见臣暄淡淡反问。
原歧这才又大笑起来:“不错,即便你称王称帝,终究还是我原氏家臣,姓氏里永远难脱一个『臣』字!”言罢又浮起一丝自欺欺人的笑意:“聂沛涵怎会平白无故帮你?臣暄,你莫要高兴得太早,这天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臣暄只噙着笑,并不回话。
原歧见这个话题无法激怒臣暄,便再次阖上双目,转而叹道:“我原还以为凌恪的後人死了,你却有本事寻她出来。只是我听闻她曾被聂沛涵掳去南熙,也不知你可是绿云罩顶兼且失算?”
臣暄终是有些变了脸色。
听到此处,鸾夙早已按捺不住,脱口质问:“你便是为了龙脉,才借口我父亲勾结南熙,将我凌府一门抄斩?”
岂知原歧却冷笑否认:“我并不是为了龙脉,我寻不到,旁人自然也寻不到,我又为何要惦记着?”他面上划过一丝狠戾之色,毫不掩饰残忍性情:“他有倾世之才,若不能为我所用,我如何能放他卸甲归田?倒不如杀了,免去後患。”
鸾夙只感到既惊且怒:“你竟是为了我父亲要辞官,便将他杀了!”
“他不予辅佐我,我难道要放他去辅佐旁人?”原歧没有半分愧疚,再看向鸾夙道:“你也不要欢喜太早,臣暄未必是真心替你报仇。你一日姓凌,他便一日惦记着别的东西。”
原歧浮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我奉劝凌小姐一句,你可莫要所托非人。”





 日期:2013…11…11 21:05
鸾夙只觉自己双目通红,似要冒出火来。再转看臣暄,见他面上并无吃惊神色,显然早已知晓她与龙脉有关。鸾夙又想起在闵州初见镇国王时,他曾代臣暄求娶自己。当时她便疑心他父子二人早知龙脉之事,此刻再看臣暄淡定沉稳的神色,更是坐实了心中猜测。
鸾夙忽然开始疑惑起臣暄的心意,他揭她的牌子,与她立约,赠她玉佩,许她山盟海誓……这其中究竟有几分真情?又有几分是为了龙脉?
经过聂沛涵之事,她当真怕了。她已是惊弓之鸟。
鸾夙明知这是挑拨离间之计,可她还是中计了。她不知臣暄做何感想,但原歧千真万确戳中了她的心事……然而此时此刻,她绝不能表现出来对臣暄的分毫猜疑,她要先看着原歧死。
如此一想,鸾夙已强制压抑了胡思乱想,朝着原歧冷冷道:“你还是想想曝尸何处才是正经。”
原歧却好似未曾听见这一句话,继续笑问:“臣暄与聂沛涵,谁让你更舒服?”
鸾夙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话中的龌龊之意。她本就为聂沛涵的事而耿耿於怀,此刻再听此言,只觉“蹭”地一下恼火尽数迸发而出,恨不得立时冲上去与原歧同归於尽。
好在臣暄眼疾手快,即刻揽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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