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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牙-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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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铁幕,想起《法兰西回声报》上那篇攻击他的文章,他在公馆里发现了文章的草稿。他尤其想到那半截手杖,那是怎么带进他工作室的呢?

他努力开动脑筋,想弄清这些事情,弄清勒瓦瑟小姐扮演的角色。他两眼紧盯着那张相片,心不在焉地注视着那漂亮的嘴巴,妩媚的微笑,优美的颈部,丰满圆润的肩膀。

门突然开了。勒瓦瑟小姐走了进来。

这时,佩雷纳倒了一杯水,送到嘴边,正准备喝。她抢上前几步,抓住他的手臂,夺过玻璃杯,砸在地毯上,摔碎了。

“您喝了吗?您喝了吗?”她气急败坏地问。

他肯定地回答说:

“没有,我还没有喝。怎么啦?”

她结结巴巴道:

“那瓶里的水……那瓶里的水……”

“怎么?”

“那水里有毒。”

他一跃而起,使劲抓住姑娘的手,问道:

“有毒!您说什么?快说!您肯定有毒?”

尽管他很能控制自己,但听了这话后还是心惊胆战。他知道那帮歹徒用的毒药的效力,亲眼目睹了韦罗侦探和弗维尔父子的尸体,明白自己若是也服了毒药,决不可能免于一死。这种毒药可不会对谁好对谁坏,谁服了它都别想活。

姑娘不作声了。佩雷纳命令道:

“回答我的话!您肯定有毒?”

“不……只是我的想法……一种预感……肯定是偶然……”

好像她后悔说漏了嘴,努力想作些弥补。

“哦,哦,”他嚷道,“可我还是想知道……您并不肯定这只瓶里的水有毒?”

“并不肯定……但是,它可能有……”

“可是,刚才……”

“刚才我确实是这样认为……不过,不……不……”

“要弄清楚不难。”佩雷纳说,伸手去拿水瓶。

可她比他还快,一把把水瓶抓过来,砰地在桌上砸碎了。

“您干什么?”他恼怒地叫道。

“我弄错了。因此,您不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要……”

堂路易快步走出餐厅。他喝的水,是按照他的吩咐,从配膳室后部的滤水器取来的。配膳室在厨房过去,通往餐厅的走道尽头。

他跑到滤水器那儿,从一块搁板上取了只碗,斟了一碗水,顺着走廊,拐弯进了院子,唤小狗米尔扎过来。那只狗正在马厩那边嬉戏。

“喏,喝吧。”他把碗放在狗面前。

小狗喝了起来。

但它马上就不喝了,接着一动不动,四肢僵直,全身发硬,打了个激灵,嘶哑地哀叫了两声,转了两三个转,就倒在地上。

“它死了。”佩雷纳摸摸它的头说。

勒瓦瑟小姐已经追了过来。佩雷纳转身对她吼道:

“真的有毒……您知道……可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她气喘吁吁的,等心跳缓了下来,才回答说:

“我看见另一条小狗在配膳室喝水,死了……去报告了司机和马车夫……他们都在马厩……然后我就跑来告诉您。”

“那么,没有什么可怀疑了。可是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说不能肯定呢?”

马车夫和司机从马厩出来了。佩雷纳拉起姑娘,说:

“我有话要跟您说。去您那儿谈。”

他们走回走道的分岔口。在安装了滤水器的配膳室旁边,另有一条过道,通往三级台阶。台阶上面,是一道门。

佩雷纳推开门。

这是勒瓦瑟小姐住的套问。他们进了客厅。佩雷纳把大门和客厅门都关紧。

“现在,我们好好谈一谈。”他坚决地说。

六 《莎士比亚全集》第八卷

公馆里有两座亭阁,是古代留下来的建筑,一左一右耸立在隔开正院与波分宫广场的矮墙两边。两溜儿附属建筑,把这两个亭阁和院子深处的主建筑连在一起。

一边是车库、马厩、鞍具库,最后是作门房用的亭阁。另一边是洗衣房、厨房、配膳室和勒瓦瑟小姐住的亭阁。

堂路易这是第一次进勒瓦瑟小姐的套房,虽然有些紧张和拘谨,却也感到愉悦。家具很普通,几把桃花心木的扶手椅和靠背椅,一张帝国时代毫无雕饰的写字台,一只独腿小圆桌,桌腿粗粗的,几个书架。可是窗帘布慢颜色浅淡,衬得房里明亮悦目。墙上挂著名画的复制品,是一些风景名胜的画片,如意大利的城市、西西里的庙宇……

姑娘站着。她恢复了沉着冷静,又显出那谜一般的面目。她的脸部没有一丝改变,表情是那样忧郁,因而是那样让人困惑。不过佩雷纳认为透过她的面容,能看出她激动的情绪,紧张的心理和纷扰喧动的感情,她便是再留神,也无法将它们掩饰得一丝不露。她的目光既不畏怯,也不咄咄逼人,似乎她并不怕作解释。

堂路易半天没有开口。这真是怪事。他心里对这个女人有着最强烈的谴责,可是面对她时,却觉得难以启齿。他意识到这一点,不免有些气恼。他不敢指责她,也不敢明确说出心中所想之事,只是问:

“您知道今早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今早?”

“对,在我挂上电话的时候。”

“我知道了,是仆人们和膳食总管告诉我的。”

“在他们告诉您之前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是说谎。她不可能不是说谎。可是她答话的声音是多么沉着!

他说下去:

“我简略讲讲事情经过。我走出电话间的时候,隐藏在上部墙里的铁板突然砸下来,从我面前掠过。我发现推不动这坚不可破的障碍,就打算请一个朋友帮忙。我打电话给德·阿斯特里尼亚克少校。他立即赶来了,和膳食总管一起,把我解救出来。仆人们是这样说的吗?”

“是的,先生。我那时回了房间,所以不知道发生了这件事,也不知道少校来了。”

“好吧。不过,我出来以后才知道,膳食总管,还有公馆里所有的仆人,也包括您,都知道有这么一道铁幕。”

“当然知道。”

“是谁安的。”

“玛洛内斯库伯爵。我听他说,大革命时,他的曾外祖母住在这个公馆里。她丈夫那时已上了断头台。她就藏在那里面,生活了一年零一个月。那时候,铁幕外边还遮着一层细木护壁板,和房间里的一样。”

“大家都没有告诉我,真遗憾,因为只差一点点我就被砸死切断了。”

这种可能性似乎并没有让姑娘感动。她说:

“最好检查一下机关,看看是怎么发动的。东西太旧了,运转不灵了。”

“机关运转状况极好。我看过了,心里有底。决不是偶然失灵造成的。”

“那是什么造成的呢?”

“是哪个暗藏的敌人在害我。”

“有人见到他了吗?”

“只有一个人可能见到了他。就是您。我接电话时,您正好在我的工作室里。说到弗维尔夫人时,我还听到您惊叫了一声。”

“是的,我听到她自杀的消息,十分惊骇。我很同情这个女人,不管她有罪还是无罪。”

“您就在那门洞旁,伸手就碰得到机关,害我的人不可能逃过您的眼睛。”

她垂下眼帘。也许微微有点脸红。她说:

“照我看来,我是事故之前几秒才出来的,至少应该撞见他才对,可我确实没见到。”

“那自然喽。”他说,“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奇怪……觉得不可能,就是铁幕砸下来的巨响,还有我的大声呼救,您都没有听见。”

“我也许出来时把工作室的门带上了,因此什么也没听见。”

“那么,我该推测,那时候有个人藏在我的工作室里,而且那个人是制造絮谢大道双重谋杀案的匪帮的同谋,因为警察总监刚才在我的沙发坐垫下面,发现了属于其中一名匪徒的半截手杖。”

她显得十分吃惊。看来这件事她确实一无所知。佩雷纳走近她,盯着她的双眼,说:

“至少您得承认,这事很奇怪。”

“什么事很奇怪?”

“这冲着我来的一连串事件。昨天,我在院子里发现了那篇草稿——《法兰西回声报》上那篇文章的草稿!今天早上,先是我出门时铁板砸下来,接着是那半截手杖……接着……接着是刚才,那瓶毒水……”

她点点头,低声说:

“是啊……是啊……是有一连串的事……”

“一连串的事!”他加重语气说,“毫无疑问,我应该把它们看成是那个最无情最无耻的敌人的直接干涉。他的出场得到了证实。他的行动持续不断。他的目的显而易见。他想通过那篇匿名文章,通过那截手杖,把我拖进去,让警方逮捕我。他想让铁板砸死我,或至少把我在那小房间里关几个钟头。现在,他又下毒了,阴险地、卑鄙地想毒死我。今天他往我的水里下毒,明天就会往我的食物里下毒……然后,就会动刀,动枪,或者拿绳子把我勒死……不论什么……只要能让我消失……因为他们所希望的,就是把我除掉。我是他们害怕的对手,有朝一日将发现他们的秘密,把他们想抢走的亿万金钱装进腰包。我是半路杀进来的人。在莫宁顿那笔遗产前,有我在站岗放哨。这下轮到我了。已经死了四个人。我将是第五个。加斯通·索弗朗已经作出了决定。是加斯通·索弗朗或另一个家伙在操纵整个阴谋。而在这个公馆里,在广场心脏,在我身边,就有同谋在监视我,跟踪我,在我的影子里生活。他选择有利时机有利地点下手袭击我。唉!我受够了。我想知道他是谁。我要弄清楚,我会弄清的。”

姑娘往后退了一点儿,靠在独脚小圆桌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边仍然盯着她的双眼,一边在她不动声色的脸上寻找慌乱、不安的迹象。他更凶狠地又说一遍:

“这个同谋,到底是谁呢?到底是谁一定要把我害死呢?”

“我不知道……”她说,“我不知道……也许并不像您以为的那样,有什么阴谋……而只是一些偶然的事件……”

他习惯用“你”来称呼他看作敌人的人。他多想用这种口气对她说:

“美人儿,你在说谎,你在说谎。那个同谋,就是你。只有你听到我和马泽鲁通电话,只有你才可能去救加斯通·索弗朗,坐在汽车里在大马路的拐角上等他,并和他串通好,把那半截手杖带这里。美人儿,想杀我的正是你。为了我不清楚的原因。在暗中袭击我的,正是你。”

可是这番话他对她说不出口。他为自己不敢愤怒地喊出这些有根有据的事实而十分气恼,忍不住抓起她的手,使劲捏着,并且狠狠瞪着她。他的整个神态都在谴责这个女人,连最尖刻的言辞也没有这样强烈。

但他马上又控制住自己,松开捏紧的手。姑娘立即把手抽了回去。那动作里分明带着仇恨和反抗。

堂路易说道:

“好吧。我再去问问仆人。如果需要,我会把那些可疑的家伙撵走的。”

“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立即说,“不应该这样……我了解他们。”

她会为他们辩护?她知道这些仆人是无可指责的。她自己拒不承认事实,顽固不化,眼看要牺牲这些仆人时,突然良心发现,有了顾虑?

堂路易觉得她的目光里,有种求情的意味。可是为谁求情?为仆人,还是为她自己?

他们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堂路易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想到了那张相片。他吃惊地发现相片上女人的美丽,眼前的这个女人也都有。在此之前,他对此没有注意,但现在它像一种新发现给他留下强烈的印象。金色的头发闪耀着他从未见过的光泽。嘴上的表情也许并不欢乐,也许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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