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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警服的第三天，他到省城去送一份痕迹检验的材料。在长途公共汽车上，陆洪穿着警服，规规矩矩地坐在靠背椅上。往常，他可以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香甜地进入梦乡。但现在他不敢，他怕自己睡着以后流口水打呼噜。穿着警服露出这样的嘴脸，一定太不雅观了。所以，无论陆洪如何困倦，陆洪就是咬紧牙关坚持不睡。
途中，上来了一个抱小孩儿的妇女。按规定，她应该坐在临时座位上。但这个妇女上车之后，一眼就看见了穿着警服的陆洪，她笑眯眯地走过来，站在了陆洪的身边。陆洪急忙起身把座位让给她了。妇女一个劲儿地谢谢，谢谢。陆洪说，不用谢不用谢。
这个妇女可能是感动了。因为在长途汽车上几乎没有让座的。她太想表达一下对陆洪的感谢之情了。她忽然把孩子的小牛露出来了。她对孩子说，让叔叔摸个牛儿吧！当时一车的人全都瞅着陆洪。穿着警服的陆洪这个不好意思啊。他赶紧说，算了算了。那个妇女还在说，他叔叔，你就摸一下吧。陆洪一着急就说，不用不用，我有我有！
五
天天穿着警服，就这样拘束，将来当了官会不会更拘束啊！陆洪心想，为了当官让自己活得这样拘束有意义吗？
应该说，还是有意义吧！当官不仅意味着有了权力，更重要的是有了尊严。只要当上了队长，别人对自己一定会另眼相看的。但陆洪骨子里对这些还真不感兴趣。他曾经有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一次他与一个杀人犯面对面对峙。他们俩枪口对着枪口，眼睛对着眼睛，他们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杀人犯手里的是自制的火药枪，这种枪不稳定，当时没有打响，于是，陆洪便将杀人犯一枪击毙。第二次，他开车去追捕一个逃犯。在崎岖的山路上，逃犯的车滚入了悬崖，粉身碎骨。他的车竟然被卡在了悬崖上，捡了一条命。
两次惊心动魄的经历，让陆洪久久不能忘怀。他觉得生命如此脆弱，活着时要好好珍惜啊。所以，现实中的陆洪很现实，他很少去追求什么虚荣之类。他认为当官就很虚荣。当警察的官基本上就是责任。
案子不破，当官的有责任，民警违纪了，当官的更有责任。责任意味着小心翼翼，意味着担惊受怕！
太累了！
陆洪每天的工作已经让他身心疲惫，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再为了那点儿虚荣再去忍受不必要的精神折磨了。所以，这些年，陆洪对当官一直是敬而远之。
现在他忽然对当官高度重视起来。前不久，晓萌对他说，你怎么连个副队长都不是？
晓萌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吃着冰激凌。她吃得满嘴都是。她应该是无意中说了这句话。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怎么连个副队长都不是？陆洪的心里一下子翻江倒海，那一瞬间，他就决定：我要尽快地当上副队长。
六
十六年前，当陆晓萌来到人间的时候，陆洪还不太情愿。他喜欢男孩。他觉得自己要是有个儿子该多好啊。夏天，他领着儿子去游泳。儿子光着腚，大大方方把能露出的地方全都露出来。那多骄傲啊！
陆晓萌没有出生之前，陆洪通过医院的B超，已经知道他将拥有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了。他心里很不舒服，他甚至希望……可是，当陆洪真正见到陆晓萌的时候，一切就变了。
陆晓萌一出生就有着很浓密的头发！护士抱她出来的时候，还哇哇地大哭，可见到陆洪的时候，陆晓萌竟然奇迹般地露出了笑容。
女儿也许知道父亲不喜欢她，所以，见第一面就向自己微笑致意啊！
秀发下，甜甜的笑脸，让陆洪顿时泪水涟涟！
天使！我的女儿是天使啊！这么美丽的天使，我竟然不想要！我太不是人了！
从陆晓萌生下来，陆洪就觉得自己欠女儿的！十六年来，陆洪对女儿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妻子指责陆洪：你不能这么惯着她呀！陆洪还感到委屈：我也没惯着她呀！
在陆洪的记忆中，他也确实没惯着陆晓萌！
从幼儿园到学前班，从小学到中学，陆晓萌简直是太优秀了。学习好，懂事，长得还漂亮！这么多的优点，谁不喜欢呐！陆洪始终想为女儿操点心，可是女儿近乎完美的表现，让他除了欢喜还是欢喜！
自己不能为女儿出力，陆洪心里老是感到愧疚！他觉得自己当父亲的太不合格了！相反，他觉得陆晓萌作为女儿简直是合格得不能再合格了！
但面对着如此优秀的女儿，妻子对陆晓萌却十分严厉。用陆晓萌的话说，我妈从来不给我好脸。
因为陆晓萌，陆洪过去经常与妻子翻脸。一次，陆晓萌私下与陆洪语重心长地说：“我妈为什么老说我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对我太偏心了。所以，今后，当着我妈的面，你不要对我太好了，你也要假装批评批评我。我妈在咱们家是财神爷儿！你不能为了我，和她老打仗，要不然的话，她和你离婚怎么办？我知道，你现在不敢和她离婚。为什么呢？因为离婚了，你怕我受委屈，为了我，你绝对不会离婚的，是不是？”
陆晓萌把陆洪说得频频点头。
陆晓萌诚恳地拍了拍陆洪脑袋：“既然这样呢，你今后就不能和我妈打仗了。你要像爱我一样去爱她！”
陆洪说：“可我一看到你妈说你，我就来气！”
陆晓萌说：“你来气也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的话，她就会把这种气撒到我身上，懂吗？”
陆洪说：“懂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陆晓萌刚刚上小学四年级。这时的陆晓萌已经是全校的大队长了。开始，陆洪还觉得，陆晓萌当大队长，那些高年级的学生能听她的吗？但现在他完全服气了。别说那些学生啊，连他这个很老的大人都会听啊！
开始，陆洪一直搞不懂的是，小小的陆晓萌为什么会懂得这么多，后来，他明白了！
陆晓萌的早熟，主要是因为妻子对她太不好了！陆晓萌每天都要想着如何去讨好自己的母亲，渐渐地，陆晓萌就把什么都搞懂了。
善解人意的陆晓萌让陆洪觉得很内疚，他认为，女儿受了太多的委屈。他真想为女儿全部承担过来。为了让女儿少受委屈，他对女儿让他做的每件事儿都是言听计从。
只要女儿让他做的，他从不拒绝！
今生今世，除了不能叛党叛国之外，陆洪能去为女儿陆晓萌做任何事儿！
所以，当陆晓萌向他表示，他现在应该当个副队长之后，陆洪立刻爽快地答应：必须的！
七
每天早晨陆洪都要起来做饭。哪怕夜里睡得再晚，他也会准时起床。
妻子由于业务繁忙，很少起床吃早餐。这样，吃早餐的这段时间，是陆洪和女儿最开心的时候。女儿早餐吃得很少。每次，陆洪都让她多吃点儿！但她总是拒绝，不行，吃多了，该胖了！
【文、】陆洪说：“胖就胖怕什么？”
【人、】陆晓萌说：“我可不能胖。胖的话，于莲该说我了！”
【书、】陆洪训斥陆晓萌：“她说你就说你呗，怕什么，她又不是你妈！”
【屋、】陆晓萌笑了，调侃陆洪：“陆先生，那可说不准！”
陆洪瞪了陆晓萌一眼：“别胡说八道啊！”
陆晓萌调皮地伸了一下舌头。
从上初中以后，陆晓萌和陆洪就开始没大没小了。她不再叫陆洪爸爸，而称他为先生。
“陆先生，怎么发现这两天，你穿上警服了？”
陆洪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女儿。陆晓萌说：“当个这么小的官还这么费劲儿呐？”陆洪说：“可不是咋的！”陆晓萌叹了一口气：“费劲就费点儿劲吧！只要你能当上官，费再大的劲也是值得的！”陆洪忍不住问女儿：“你怎么突然想起让我当官呢？”
陆晓萌说：“当了官，我妈就不敢欺负你了！”
陆洪心里暖融融的，他说：“我不当官，你妈也不敢欺负我！”
陆晓萌说：“那可说不准！现在她不敢欺负你。等我到北京上学以后，家里就剩下你和我妈了……”
陆洪说：“你现在初中还没毕业呢，到北京上学还早呢！”
陆晓萌愣了一下，慢腾腾地说：“陆先生，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陆洪急忙问：“什么事儿？”
陆晓萌说：“我不想上高中了！我想初中一毕业就到北京去上学！”
陆洪愣了一下：“上……什么学？”
陆晓萌说：“我想上舞蹈学院！”
陆洪呆呆地注视着陆晓萌，好半天没有说出话。
八
陆晓萌擅自决定要初中一毕业就到北京上什么舞蹈学院。这在陆洪看来，简直是疯狂的举动。他的女儿要去跳舞！这不是胡扯嘛！当初，陆晓萌要学舞蹈，他只是以为陆晓萌学着玩呢，他没想到，陆晓萌要打算以此为生啊！这让他有些接受不了。陆晓萌学习这么好，他希望女儿上清华上北大啊！可心里有这么多的想法，但在陆晓萌面前，陆洪什么也没说，他没法说女儿。女儿小的时候，他都没有说过，现在女儿已经亭亭玉立了，已经面若桃花了，完全是一名大姑娘了，陆洪怎么能张开口去说女儿去批评女儿呢！
可是不说也不行啊！陆晓萌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不说的话，她真的去北京上那个什么舞蹈学院怎么办？陆洪决定他得说说女儿，但他不打算自己说。他想要通过于莲去说说女儿。
可让于莲去说陆晓萌，白扯吧！
陆晓萌上舞蹈学院很可能就是于莲怂恿的！
于莲是陆晓萌的文艺老师。虽然是老师，但她和陆晓萌处得像姐妹似的。于莲对陆洪总是夸奖陆晓萌：“你女儿太懂事了！”
陆洪怀疑陆晓萌懂事，很可能是于莲教的。
于莲就是舞蹈学院毕业的。她曾经在某个电视剧演过只有一个镜头的小角色。对于演员来说，这太微不足道了。可在学校里，这段经历让于莲格外注目。大家都说她是演员。这让于莲十分高傲。
陆晓萌说：“我们于老师谁都瞧不起！”
但就是这样一个谁都瞧不起的群众演员，却对陆晓萌格外喜欢！由于喜欢陆晓萌，于莲进而连陆晓萌的父亲陆洪也跟着一起喜欢了。
于莲的漂亮让社会上的一些流氓地痞总到学校去骚扰她。这让于莲很是无奈。¨wén rén shū wū¨她可以和普通人高傲，但对社会上的这些人，她就高傲不起来了。
一个在社会上很有名气的流氓对她说：“你再跟我装，我到你们学校当着大家的面，把你的衣服扒下来，你信不信？”
面对着这样的威胁，于莲吓坏了，她呆呆地看着流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流氓说：“今天晚上下班，我在你们学校门口接你！”
晚上下班的时候，流氓果真来接于莲来了。但他没想到，他碰到陆洪了。
当时陆晓萌和于莲是一起走出的校门。于莲当时还不认识陆洪。她一看到那个流氓，腿就软了，迈不动步了。
陆晓萌对陆洪指了一下那个流氓。陆洪向那个流氓走了过去，那个流氓见到陆洪，一下子也跟着腿软，迈不动步了。陆洪问他：“干什么来了？”
流氓哆嗦地说：“陆哥，我……再也不来了！”
陆洪对流氓小声地说：“今后在学校周围五公里以内，我要是再看见你，我就打折你的腿！”
流氓吓得转身就跑，没跑多远，陆洪又把他叫住，告诉他，今后有其他流氓来，也要打折他的腿。
九
“于老师吗？你好，我是……”
“听出来了！什么指示？”
“我想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