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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邦暴力团-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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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眼看着便要继承大统、领有数万之众、竟成一帮之主、数十百盟会誓党之首脑而私心窃恨以致巴不得安他一个天大的罪名呢?

万得福一旦直捅捅地这么剖开自己的心思再一琢磨,只觉得里面竟是一洞阒暗幽冥,此外则如千百亿万团纠缠绞绕的丝团线网,竟无丁点儿说得明白的主意。也正在这么懵懂糊涂的刹那之间,几乎攀身不住,险些坠下地去。他神一定、手一抓,浑身气息再一凝敛,斜眼瞥见水波所反映的天光在这梁上又将五个弹痕照得明白了些——果不其然让那三点水和右边的一点一横益发清晰了些。万得福情知再无可以耽搁的时间,登时腾出一只左手,自右腋之下百宝囊中取出一支小镊子来,一一朝每个弹痕深处探了。一俟探得那弹头,便暗下催动指尖真气——须知这路真气有个名堂,叫“卷密游丝功”,它的来历极古,不可不详为辨说。有一说此功传自伏羲氏创制八卦之时,以须发点画岩石,经六十年卦成而聚气于毛发末梢的神功亦随之而成。这个说法过于荒怪附会,且自伏羲氏而后更难详考其传衍系谱,故存而不论可也。

另一个来历据云仍与江南八侠的实事有关。相传八侠之一为排名第四的路民瞻,与五侠周浔等二人皆精绘事。周浔擅绘龙、路民瞻能画鹰;二人形迹俱载于《画徵录》。《画徵录》记路氏事较略,尝云:“民瞻画鹰,得意之作,辄题‘英雄得路’四言。”其实不只此也。万老爷子生前遗作有《神医妙画方凤梧》一卷,为清代末叶大画师方练的传记兼评述之作。方练,字凤梧,号甘醴居士,又号惊鸦先生。这位大画师自己的笔记《惊鸦留鸿录》载:当年路民瞻写鹰,故意以同音字“英”谐指路自己为英雄,其实并非夸诞。《惊鸦留鸿录》还记了这么一段:“民瞻幼病瞽,偶值一盲僧过其家,语其父:‘此子之疾在方寸之间,不在眉睫之下。’其父拜乞僧为治。僧曰:‘吾能使此子复见天日,则汝须终身不见此子。’父诺之。僧遂以指画民瞻额。俄而民瞻于冥中能默视,见一青光如线,直取胸臆而来,循经络疾行上下,若结蛛网。有顷,民瞻竟呕血数升,眸遂开,堕泪一捧,渐觉有光,能辨形影。久之,视如常,其血泪则似泼墨焉。”经过这一段奇遇,那瞎眼老僧一语不发,只冲路民瞻的父亲一合双掌,当下搴住这小儿的衣袖,风驰电掣般地纵跃而去。路民瞻日后的一身武功画艺即由此僧授得。

话说这路民瞻所学的武功之中最称绝艺的便是“卷密游丝功”。卷密者,“卷之则退藏于密”也。游丝者,气浮而流、流而周、周而、而游,游若丝也。大体而言,这是一门内家的武术,要旨是将一股真气以极细却极刚硬强劲的方式由行功者身躯之上某一非常纤小的孔穴之中射出。因为各人练习此功的用途与身体各部的机能殆非相同,是以取道亦各异。大凡自路民瞻以下,正统出身的代传弟子皆以指尖为发功渠道,亦多以右手食指指尖为孔穴。一气喷出,势如尖针利刺,可取人穴道、瞳人;乘隙导窾,无不毁伤。再入上乘者更可以化刚为柔,以意使气,促之千回百折,画圆图方。据闻方练其人已臻此境,却素不喜斗武伤人,是以常饮墨一壶,再运此“卷密游丝功”作画——其法是将画纸悬于壁间,再与纸相距一丈开外而立,以指遥画、隔空喷墨而绘之。在《神医妙画方凤梧》一书中,万老爷子如此写道:“凤梧公如此奇技辄令观者戟发瞠眸、噤口忧心,尝为之闭息良久而不察焉,几至晕厥犹未己知也。”万老爷子自己也是由路民瞻这一路的内功脉脉相承,学画于方练的同时得其心法相授,是以能于临终之际刻字留书、力透石板。唯其以意使气的功力尚未臻于化刚为柔的境界。其可观处,倒是较诸世间许多学得此艺却不得不借毫芒雕刻之术以售于俗者,要来得纯粹也醇正得多了。

至于万得福在这门武功方面的修为自然又较万老爷子逊色许多。他这一催动真气,大约能教那内力毕集于镊尖,如是探入弹痕深处,再轻轻翻抖指节,一颗弹头便给撬出来了。如此不多一会儿的工夫,五颗弹头全数撬出。万得福将之并那小镊子一同收入百宝囊中,翻身下梁,却不敢从原路或是东侧南海路正门而出;遂再施展先前那倒伏身形、匍匐贴壁的内功,由九曲堤廊之下爬向荷塘的对岸。幸而这堤廊与水面之间恰有一尺多高的空隙,万得福屏息凝劲,如壁虎游墙一般,不多时便没了形迹。晨起来此活动的游人只见对岸细草微风、花树摇曳,却不知有个高人已倏忽来去了一趟。

可是天明之后直至薄暮时分,几乎整整一个对时有余的辰光里,万得福却一无所获——万老爷子的遗言所谓的六龙当真是潜而勿用,全然无处可觅。

先是,这六个五旬以上、七旬以下的老者与万老爷子每月一会之时,往往也是纵意来去、自在逍遥。在最初的几年里,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寄寓何处以及是否有家人妻小等等。只道每逢月圆之夜,六老必定到植物园把酒临风,匆匆一晤。直到这一两年,万老爷子间或携万得福同行,他才约略知晓,终年戴一顶绒线帽,无分寒暑绝不摘除的是资政李绶武。此人话极少,外号人称哑巢父,凡事隐忍谦退,向不在言辞上与人争锋,的是一个讳莫如深且深不可测之士。尤其是他随身携一枚放大镜,无论何等物事,但凡置于面前三尺之内,他必定举镜考察,哪怕是点残羹剩肴,也要详观片刻,仿佛其中总有极大的学问。万得福知他单身一人,早年即将官舍捐出,自于碧潭对岸山区买了幢茅舍独住,可说是个极其古怪的人物。

万得福只去过那茅舍一次,那是近两年前的十月里,他奉命亲往碧潭对岸后山去接李绶武并顺道至新店接魏三爷入局。是日阳历为一九六三年十月二日、星期三,阴历为八月十五戊寅。万得福约在午后四时许来到碧潭后山,穿过一片杂木林子和一湾自然天成、似井似池的水洼,果然看见有低檐矮屋三间,上覆棕叶、茅草和几百方瓦石。小窗薄纱,教四周草叶衬反出一片盈盈绿泽。远远望去,当窗果有一人正手持放大镜逐字研读一卷不知什么书。万得福见天色尚早,不敢也不须立刻惊扰,便自在这山间幽境徜徉了一阵。初阅目时,万得福只喜此地空气清净、草树茂密,间之水气充溢,沁凉舒爽。可伫立之不足,放脚走过几步,再回头时,忽然觉得景物有些奇怪,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奇怪。再向前走几步,原想是冲西南方小丘行去,一回身,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茅舍侧面的檐下,而李绶武手上的书卷和放大镜正隐约在他背后不及一尺远的窗沿上靠着——他甚至还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李绶武长而弯曲的指甲盖子。这一下万得福心头大骇,连忙侧身退了三步,一脚却倏忽踩空,差半寸便跌进那似井似池的水洼之中。所幸他身上带着功夫,临危缩腿收势,另只踩在实地上的脚再一黏点,“嗖”的一声凌空侧卷,使了个他自然六合门本门的身法,是一式“旁敲侧击”和一式“帘卷西风”的合璧。可身形刚才落地,万得福却又找不着那水洼了。这时耳边才传来李绶武的语声:“别动!你已入我阵中,一动就有凶险!”万得福心念乍转,情知这老头儿所言不虚,他摆的正是当年诸葛武侯入川时在鱼腹浦摆下的八阵图。此阵按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排成,每日依时辰、方位变化万端。即令东吴火烧连营七百里的名将陆逊到了鱼腹浦也要受困终朝。其凶险时可以飞沙走石、铺天盖地,但见奇岩嵯峨,槎枒似剑,横沙立土,嵚崟如山。兼之涛声波声、哭声吼声,如鼓如簧、如箫如筝;时而壮阔,时而幽咽——可谓诡谲之至,无可名状。

“你从惊门入,再折西五步便入伤门,向北三步即入死门,万一有个闪失,我却如何向老爷子交代?”说着,李绶武忽然从东南角现身,手中放大镜看似朝那水洼一招,反光斜射,耀眼明亮。待万得福再睁眼时,见自己正站立在当央一间茅舍的正门口,一只脚还搭在门槛上呢。李绶武则仍端坐在原先那窗口,窗纱斜斜向外推出,他的手上果然还是一枚放大镜、一卷线装书,指甲盖子既长且弯。

“这是无相神卜知机子的门道。”李绶武晃了晃手上的书本,笑道,“我初学乍练,还不熟巧,害你老弟吃了一惊,罪过罪过!”

“老爷子差遣我来接资政前去小集。”万得福惊魂未定,只能硬着头皮道出来意,却忘了底下还要说些什么。

“这么些年来都是大家自来自去,今日来接,里头一定有机关——你,不会是吓忘了吧?”

万得福这才猛然想起,行前万老爷子确有交代,请李绶武别忘了带一份名单去。李绶武闻言一皱眉,叹道:“唉!老爷子毕竟还是要插手。”

说是这么说,李绶武毕竟还是从他那满壁架上的书卷之中抽出一本,翻开某页,拿了夹在其中的一张纸方。打从此刻起——依万得福记忆所及——李绶武整晚竟不发一语,直至夜阑酒散,万老爷子派万得福扈从李资政回府,他老先生都拒绝了。

近两年之后,万得福于万老爷子突遭刺杀的第二天清晨一离开植物园便径奔碧潭后山,才蹿出那片杂木林却见几十块削刻平整、陡峭巉岩的巨石当前耸立,哪里还有什么花草、水洼和茅舍呢?这一下两年前那个奇怪的傍晚的记忆竟如潮浪般涌至——是夜举止言谈颇不寻常的还有一个魏三爷。万得福这时不敢再向前跨出半步,只得退回杂木林中,找了个平旷干燥之处坐下歇息,细细回想起当时接了李绶武之后,再赴魏三爷新店寓所的一幕情景。

魏三爷名谊正,字慧叔,亦曾是政府之中响当当的人物,但是在上海保卫战之后一度慷慨陈辞,当廷面折“老头子”。谓:对日抗战既已开打,有两极端之议看似相反,实则皆不可取。其一是第一预备军及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德邻“独立抗战到底,不求国际奥援”的主张。魏三爷以为这是见树不见林的一意孤行,无何李德邻不过是个粗豪跋扈的军阀出身,意气干云而器识浅窄,其议自然不足为训。可是在另一方面,身为大元帅的老头子不惜延宕区域性战役的时程、扩大小规模交锋的衅斗,罔顾国军伤亡之惨重巨烈,试图耸动国际视听,借以将英、美等国兵力引入的做法,亦属见林而不见树。他甚至当众斥责老头子不该大肆延请路透社等新闻单位派员至上海观战,为的只是让欧美之“观察家”、“消息人士”盛赞华军英勇忠义,代价却是数以万计的军民生灵。经此冲突,“老头子”遂日渐疏远魏三爷,非但不再言听计从,甚且蓄意贬抑逐斥。及至抗战结束,终于将他彻底摒于核心之外,仅委一“国民大会”代表身份。魏三爷自兹放浪形骸,日夜争逐酒食,且不乏绝色佳丽坐侍陪怀,号称“百里闻香”。尝自撰一联以明志,联曰:“家不家,国不国,岂甘楚宫争酒肉/道非道,名非名,尤惧燕市作刀俎。”

话说万得福接了李绶武上车,取道新店魏三爷府。开门的却是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女。看她年纪虽犹少艾,出落得却成熟标致,眉如远山、眼似幽潭,一张脂粉未施的白嫩面皮上透着两朵莲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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