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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2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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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票,将来到期之时我委托一位妥人替我代领,汇到北京去,岂不是两得其便!”善二爷想了想,说:“这个法子也好。离你这里不远,有一座实泉银号,我同他是多年的老交易,所有我在长春的地租全由他经收,我就叫他给你开一张支票。”说罢,自己开了一个条子,盖上图章,交给惠侨如,说:“你拿去见他的老板赵金城,当时就可以开来。我那两千块钱,也由他柜上拨付。”惠老儿接过字条来,马上就去了。赵金城看见条子,不觉诧异道:“你怎么同王爷拉拢上了!”惠老儿不觉吃惊道:“哪里来的王爷啊?”赵金城道:“你敢情还不知道呀!那善二爷便是北京的敬亲王。自从武汉起义他就跑到长春来,住了三四个月了。所有银钱等事全是由本号经管。他给你老先生这许多钱究竟是有什么交易呢?”惠老儿见瞒他不住,只好将自己出倒栈房的话对他详细说了一番。赵金城叹道:“这位老王爷也不知犯了什么神经病,想做这种买卖。他一个金枝玉叶的人,不说在家里享福,却跑到长春来做这种土地生意,你说怪不怪呢!”惠老儿听赵老板这样说,才知道方才这位善二爷,原来就是北京大名鼎鼎天潢一派的敬亲王。
  旗人的阶级观念本来格外重些,何况在东三省一个僻远不曾开化的长春地方,听说有亲王来了,仿佛同皇帝老儿御驾出巡也差不多,当时把这位惠老先生吓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连连对赵金城说:“小老儿这种罪过可担不起啊!他是王子,我们是奴才,如今却跟他平起平坐,这就担着一个欺君慢上的罪名。倘然他要翻了脸,把我送到长春府衙门,不要说判什么罪,便是坐几个月监狱,我也受不了啊!这事还得求你替我想法子,向王爷疏通疏通,恕我年老无知。我这栈房也不敢向王爷索价,随便赏我几个是几个,就求你格外为力吧。”一席话招得赵老板哈哈大笑,说:“你真不愧是一位乡下佬儿,何至怕成这种样子!别看他是一位亲王,待人非常和平,从来不摆王爷架子。你只管放心大胆同他办交易,他绝不会怪你的。”赵老板虽然这样解释着,那惠老儿却仍然有些放心不下,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一千元的支票已经开好,赵老板又说那两千元也现成,你们成立契约后,我就照拨。惠老儿见赵金城这样帮忙,心中很感激的。拿着这一千元支票折回栈房,才一进门,就听见里面大声吆喝:“你是什么东西,敢跑到这里来搅扰,你还认着这买卖是你哥哥的,可以随便讹诈?如今倒出去了,与你哥哥不相干了!你要再耍无赖,没有旁的,先把你送到长春府衙门,二百板子一面枷,监禁你三个月,倒看你还赖不赖。”那一个也大声嚷道:“你说什么?买卖不是我哥哥一个人的,要出倒也得从我手里倒,你们还敢霸持我家的产业吗?长春府我不怕,趁早不必拿官面吓我!”惠老儿听这声音,正是自己的族弟赖三,一定是被狗儿约来捣乱,心说这小子今天可碰到钉子上啦!自己掀帘进来,朝着善二爷便双膝跪下,说:“方才奴才不知是王爷驾临,种种亵渎罪该万死!求王爷念我年老无知,宽恕了我吧!”他一壁说着,一壁连连叩头。这一幕的变化,当时把他族弟赖三闹得晕头转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情,白瞪着两眼不敢张口,又不敢退出。他另外还带来三四名打手,都在院里站着,等候动手,隔玻璃看见这种情形,知道对方的来头一定不小,彼此一努嘴示意,暗暗地全溜出栈房去了。这时赖三还在一旁立着,他哥哥对他说道:“老三,你还不跪下磕头赔礼,这位是北京的敬王爷。我们家里还种着府里的庄田,这是我们的主子,你竟敢跑来胡闹,这个罪过担得起吗?”赖三听见敬王爷三个字,立刻也软下来了,抢行两步,跪在他哥哥后边,也不住地叩头,说:“小人实在不知道!如果知道王爷在这里,我天大胆子也不敢来!”敬王不理他,却把惠侨如搀起,说:“你只管坐下谈话,我绝不怪你。如今是民国了,哪里还有主人、奴才的分别呢?”联星在一旁,也一再让他坐下,怎奈惠老人却抵死不肯,他把一千元支票取出来,恭恭敬敬地递给敬王,说:“请爷过目。”敬王随便看了看,又交给他。联星见赖三还在那里跪着,便替敬王爷传令,说:“你滚吧!王爷念你初犯,也不怪你。你以后如果再来,可提防着一点!”赖三得了赦令,叩头谢过,抱头鼠窜地去了。敬王又正式同惠老儿磋商交易,他当然一再谦让,说:“王爷随意赏几个钱,也不必拘定了三千之数。”敬王说:“那如何使得呢!咱们仍按照原约办理。”惠老儿见敬王这样和平,也不再害怕了,彼此商量倒盘的事。联星给他出主意,说:“你老人家有了这三千块钱,赶快到北京去吧!在长春住着,夜长梦多,你那族弟、族侄不是好缠的。一天未走,一天不要离开这栈房,在栈房中,还可以保险,要是到外面去,倘然他们把你当作肉票硬架了一走,到那时,我们可到什么地方去赎你呢?”一席话说得惠老头儿毛骨悚然,说:“老弟你虑得实在周到。我想明天收拾收拾,后天就到北京去。还得求你保护我到车站呢!”敬王在一旁也帮着筹划,说:“你虽然开栈房,却是一位好人,我们当然要帮助你到底。你千万不必惧怕。”当时把契约成立了,惠侨如将房契取出来,又叫账房李先生把所有一切家具,挨着件数俱都开好了清单,然后请敬王点查。敬王就派联星执行此事,点查了两个钟头,果然一点不错。敬王仍然进城回宅,所有一切手续,俱托联星代为办理。两千银子拨款,也开好了支据,交付惠老儿手中。第二天联星同着他将款拨清,当日晚车,便送他老夫妻一同到车站去。打好了票,联星把他们送上火车,直等车开了,方才跳下来,仍回栈房。在敬王哪有工夫自己料理这种营业,当然是委联星为该栈经理。联星便也老实不客气地办理一切,这栈房原名惠福客栈,联星便将“惠”字改成“光”字,定名为“光福旅馆”。所有账房先生同接客跑街的伙计,俱都照旧。他们的志愿本不在乎营业,不过是成立这一个机关,好招待他们满族的同志,大家商量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推倒项子城,达到皇室复兴的目的,隐然便成了一个保皇党的总机关。在联星既有了这个机关,他本人有处存身,并可借此活动他的事业,原是一举两得的事。不过面子上不能公然揭开,只好在暗中进行。
  长春这个地方,旗人本来很多,多一半是各王公贝勒府里种地的庄头。这种人俗名又唤作皇粮庄头,家里很有钱,因为他们种的地,差不多全是几十几百顷,每到年终,必须给主人家进供,但是他们进供的礼物并不值多少钱,什么獐麅野鹿、各样皮子,以及人参鹿茸等,在东三省原值不了许多钱。礼物以外,再加上几千现银子、几个金锞子。只要庄头的口才好,见了主人多多地叫几声爷,赔着小心,说今年怎样旱涝不收,奴才怎样困苦,这一点点东西,还是赊借来的,只有求主人怜恤我们,奴才好比是一条狗、一只猫,主子赏饭吃,我们才吃得饱,主子不喂我们,我们当奴才的立刻就得饿死。哭哭啼啼地说一大套,主人高兴时候便拿他们开心,说你想比我的猫狗哪配比得上呢!立刻抱出一条小巴狗来,说这是你的爷爷,是你的阿玛(按:阿玛为满人呼父之称),你快朝着它请安,管它叫阿玛,我便饶了你。庄头便深深地朝着猫狗请安,把阿玛叫得震天般响,主人一欢喜,这供奉就算交上去了。有时候主人不高兴,他不过打两个嘴巴,再踹上两脚,庄头在地上跪着,无论怎样挨打受骂总是顺受,工夫大了,自有管家大人出来调停,叫他多多磕几个响头,就算完事。本来那些管家大人,全同他们勾手,他们孝敬管家大人那一份,比给主人的多,管家大人当然得给他们说好话。请想这一种人,他那奴隶性有多么深!要想叫他帮忙,做一种反抗的事业,哪如何能够做得到呢!联星虽极力同他们联络,但是看神气总有点格格不入,只好抛弃了他们,再另想旁的法子。
  他彻始彻终地计算,觉得这件事还是得从北京方面着手,比较近一步,禁卫军多数是旗人,只要他们肯帮忙自然能够成功。他筹算到这里,便估计北京的朋友有什么人可靠。第一个联桂,是自家兄弟,当然没的可说了,到底他年纪太轻,阅历尚浅,恐怕不能担任大事。第二个呢,当然属之锡龄,这是我推心置腹的朋友,而且抱着一个宗旨,他帮我的忙,即是帮皇室的忙,这是没有一点含糊的。我必须先跟他通一通消息,最要紧是要知道我们本军内幕的情形,所有下级士官,抱的是什么宗旨,只要他有多数帮忙,这事便有几分把握,将来定须从他身上入手,这是没有疑义的。第三个呢,又想到一个朋友,此人虽不在军界,然而在北京社会上却占有一部分势力,他要能够帮忙,九城中的下等社会很能号召不少的人,摇旗呐喊,给我们助助威,也可供一种临时的利用。若问此人是谁,便是赫赫有名的髽髻赵,他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呢?原来他是一个唱莲花落的,那时候北京城的莲花落专讲走堂会,应皇差,声势很大,决非满街上拿呱嗒板要小钱者可比。髽髻赵年轻时候,长得美如少女,每逢包起头来,穿上女人衣服,髽髻娜娜,比旗宅门的姐儿尤其美观。他好把发辫盛成一个少女的髽髻,因此大家便送他一个绰号叫作髽髻赵。要论髽髻赵,当二三十岁时候,在北京很露过大脸,慈禧太后非常地欢喜他,特派内务府可着他的身量,做女人衣服。又赏给他两面黄旗,所有他那莲花落班中的拢子(按:拢子是出会时的圆笼食盒之类,北京人管叫拢子),特准用黄绒绳拴起,这真是从来未有的异数,因此髽髻赵的名儿也就传遍了九城。他不但莲花落唱得好,而且是少林会中一名健将,从小时就能打五虎棍,打得非常精熟,而且各种武器,长枪短刀之类,也都拿得起来,因此北京城的练家,也都同他交接。他因为得了太后的宠爱,身份自然高起来,便隐然执此中的牛耳。后来太后死了,他便不肯常常出会,以为普通的平民不配听他这种玩意。联星怎么会同他相好呢?因为联星曾入善扑营,上文已经表过。他在北京练家之内,很有个名儿。好汉爱好汉,惺惺惜惺惺,所以同髽髻赵非常要好。髽髻赵比他大几岁,居然彼此定了忘年之交,结为异姓兄弟。联星这一次,想借着禁卫军的力量要在北京起事,一方面给锡龄去信,报告自己在长春的情形;一方面又给髽髻赵去信,说自己在长春做买卖,怎样不得意,还想回北京来做一点事业,但必须大哥在普通社会中,能替我出力帮忙,我才有把握。至于我想做什么事业,在信中也不便说,最好请你访问锡二爷,自然就明白了。过了几天,锡、赵两人全有回信给他,锡龄是问他进行的情形如何;髽髻赵是说他同锡二爷晤面了,所有老弟想做的事业,我已经彻底明白。旧东家是我的恩主,一辈子也不能忘,果能恢复旧东家的事业,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情甘乐意的。有机会还请你到北京来,我这里替你吹号,已经有不少入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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