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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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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曹玉琳因何不奔母丧,这其中也有一个原因。原来南洋大臣庄官保,由两江总督又调署湖广总督。到任之后,见湖北的人才不及江南众多,便想起杨修、顾黾两个人来。特给项宫保去了一套公事,调这两个人到湖北差遣任用。项宫保因为这两人法律精热,办外交离开他们不得,硬留住不放,却把曹玉琳一个人派了去,聊以搪塞。庄宫保虽然心中不乐意,也无可奈何。及至见了玉琳,却十分赏识。你道这是因何?原来庄宫保生平最喜爱俊俏男子。凡在他署中候补当差,只要生得有宋玉之美、子都之姣,他便刮目相待,总尽着派你优缺优差。要是脸子不好的,你无论有多大学问,多大才干,也休想有出头之日。因此一般脸子好而又想做官的,无不趋之若鹜。曹玉琳生得五官秀美,体格丰满,不亚如傅粉何郎。庄宫保一见面,便十分欣喜,始而派在署内充当文案。不时地陪着宫保赋诗饮酒,弹琴下棋,形迹十分亲密。外边便造许多谣言,硬说曹玉琳是臧仓、弥子瑕、邓通、董贤之流。其实堂堂宫保,也未见得做这样污秽不堪之事。到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惹得宫保手下一班弄儿,如张豹等全都侧目而视,愤愤不平。大家暗地商量,颇有不利于孺子的打算。这个风声,传到宫保耳中,生怕闹出事来,于自己名誉不好,便下了一个札子,委他为汉口外交局总办。这乃是本省中一个优差,多少红候补道全钻谋不能到手,曹玉琳却安稳得了。
  从前这个局子叫洋务局,庄宫保嫌这名字太不雅驯,因此改为外交局。其性质是汉黄德道的一个咨询机关,凡与外人办理通商传教,及一切交涉,全要先会同他。他可以代表督抚,主持各事。一年净交际费一项,可以报销三四万金。所以各候补道,多有拿出一两万银子,运动这个差事的。前任的总办姓孔,名叫令名,是曲阜人氏,两榜进士出身。由现任黄州府过道班,过班之后,便派了这个差使。当了不足三个月,庄宫保到任,他禀见了一次,宫保看他很讨厌。因为孔命名生得五官丑陋,既黑且麻,又自恃少年科甲,兼为圣裔,举止言谈,很放肆不循规矩。庄宫保见了,心中大不痛快,时刻想把他撤换,只是没有相当的人。后来被曹玉琳奉承欢喜了,又为避声气起见,便委了他这个差使。曹玉琳赶紧上去谢委,磕过头,便对宫保说:“大帅委学生这样优差,实在感激不尽。但是学生的意思,总愿意在大帅左右,得以朝夕受教。如今到汉口去,不能昼夜侍奉,追随几杖,心中倒不觉黯然。”宫保道:“我何尝愿意你远去,不过目前有一点难言的苦衷。你暂时先到汉口,俟等过几个月,有了机会我一定调你回来。”玉琳恋恋不舍地告辞而去。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愿意,却故意假造作,所为是希荣固宠。及到了汉口,接差之后,他不肯住在局子里。因为局中人多眼杂,诸多不便,特在张美之巷,租了一所宅子。前有客厅,后有卧室,有马号,有厨房,宽敞华丽,十分称心。他的夫人江氏,从前随他在天津,此次也随来湖北。只生了两个小姐,却没有男孩。依着玉琳的意思,早想讨一个小老婆,只是江氏这一关通不过去。江氏说:“我又不是不会生养,怎见得就不能得子?况且你我今年才三十三岁,正在壮年,何愁无子?你要为求快乐讨人,只管明说,不必拿着子息借口。”曹玉琳本来惧内,又被夫人迎头一拍,居然拍回去了。但是日久天长,他那惧内心,究不敌他那好色心重。偏巧事又凑巧,江氏到汉口,因为不服水土病了,请先生吃了几剂药,也不大见好。虽然不至卧床不起,到底男女居室人之大伦这一篇文章,是做不得了。玉琳寂寞寡欢,便要闲中生事。他自到汉口,所有本埠的衙署局所,自然全要拜到。无意中却遇着一位同学,是大兴县的王金海,现充汉口牙厘局总办。他自回国后,捐了一个试用道。指省湖北来的时候,拿着北京某军机一封荐信,说他新旧兼通,少年有为,前任总督便委他为汉口牙厘局总办。及庄宫保到任,禀见的时候,宫保见他秀骨珊珊,大有美人风度,便格外垂青,仍叫他好好当差,并未撤他的任。此次与曹玉琳无意相逢,两人握手谈心,好不欢洽。金海为人,风流自赏,专好的是嫖娼。他自到汉口,没有一天不在小班中摆酒。所请的,除去各局所总会办,便是各银行票号的老板、各洋行的大班。自见着玉琳,又添了一位嫖界大将。当日晚间,便约他到德国租界,望江里三号芙蓉仙馆,去吃酒打牌。(W//RS/HU)
  你道汉口的官场,为何可以这样随便?其中自有一种原因。因为汉口是纯粹商埠,其性质与上海相同,绝非天津可比。天津是以省会而兼商埠,总督在此驻节,阖埠的官员,全要惧怕他几分,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狂嫖滥赌。至于上海汉口,可就大大不同了。本埠的官儿,只有一个道台,算是顶大了。然而各局所林立,局所中的总会办,也全顶者一个道台职衔。有时候还许来一个京卿,便是道台的上司。所以官场中没有重心,大家便可以自由随便。此次曹玉琳虽然挂一个内阁中书衔,却是京职,与道台彼此无辖。汉黄德道去拜会他,全要教弟帖。因此玉琳的局面,是很不小。他从前在济南上学时候,就专好偷着去嫖妓,后来到日本东京,那歌妓院中也时有他的踪迹。及至在天津就差,一者督署中要避耳目,二者江氏管得很严,所以面子上是很安分的。及至来到汉口,架不住朋友撺掇,便不时地随喜。恰值江氏病了,阃令又宽松了许多。玉琳嫖兴大发,天天晚上,必在小班中吃酒。回来对江氏说,局中公事太忙,好在不敢公然外宿,所以江氏也不甚疑惑他。自头一次应王金海之约,到芙蓉仙馆吃酒,金海替他介绍一个美人,名叫柳娘,乃是汉口的花魁,曾选过状元的。柳娘来了,玉琳一见,便色授魂与,加了八个字批语,是袅娜风流,清华富丽。要论柳娘长的容貌,实足当此八字,毫无愧色。金海替他引见说:“这位曹大人,是新升来的外交局总办。你好好地应酬,不会亏负你的。”柳娘虽系女子,却是绝顶聪明。一见曹玉琳仪表轩昂,衣服华丽,满脸的官气,早明白他是一个政界人物。继而听说是外交局总办,料定必然是一位道台大人。连忙抖擞精神,款移莲步,满面春风地问道:“大人是新到任吧?侬从前没有会过,到底一见如故,又仿佛在哪里会过一般?”玉琳尚未答言,金海凑趣道:“你是神女,他是楚襄王,你们在巫山会过,一定认得。只可惜是梦里,不是白天罢了。”柳娘笑道:“这一说,王大人不成了圆梦的宋玉了吗?”玉琳鼓掌道:“答得真好。只这一句,就可见你是一位雅人了。”柳娘笑道:“什么聋人哑人的,但求大人不笑我们粗野,那就好极了。”大家说笑,少时客已到齐。有厘金局总办孟传光,巡警局总办马占龙,洋关税务司总文案易多献,汉黄德道的幕府魏家俊,汇丰银行老板梁尚友,江轮公司老板萧得培。大家入座饮酒,觥筹交错,大鏖酒兵。吃过饭后,便开了两桌麻将。八圈打罢,曹玉琳赢了三百几十块钱,一块未留,一总儿全给了柳娘。柳娘拉他到自己下处,在英租界香山里,并约大家同去。内中有去的,有不去的。到了柳娘下处,三楼三底,只她自己一人,有两个娘姨、两个大姐。屋子收拾得真可比神仙洞府。玉琳应许明日在此请客,当面约大家同来,众人全答应了。从此玉琳的足迹,无日不到香山里,与柳娘会晤。家中瞒着他夫人,只说局子里公事太忙,目前有一种交涉,十分难办,天天夜里要开秘密会议。有时太晚了,便不得回家。其实却是住在柳娘下处。如此将有一个月工夫,两人的热度,已经达到沸点,一个愿娶,一个愿嫁,已经是定而不移了。不料,这一天晚上,玉琳正在柳娘处摆酒,他的长班高升,忽然呈上一封电报,嘴里还说是由济南来的。玉琳听了一愣,随将电报接过,揣在怀中。大家散了,他自己翻译。翻完了,皱一皱眉,把这电报撕成数片,团一团,扔在字纸篓中。柳娘在旁边看了,也不好动问。等玉琳睡了觉,自己蹑足潜踪地从字纸篓中,把碎电取出来,慢慢地拼在一处,仔细阅看。不阅还罢,这一阅,把个柳娘气得粉脸焦黄,银牙咬碎,低低地骂了一声禽兽,从此遂完全变了她的初心。要知所为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走汉阳美人敲竹杠 滞郑州大盗劫金钱
  话说柳娘偷看电报之后,为何发怒变心,原来那封电报的原文,明明写道:
  琳儿知悉,汝母得中风症,两日即逝。见字速归治丧。父谕阳。
  柳娘看了,恰如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立时寒入心底。在她芳心中忖度,原来曹玉琳外表虽然壮观,内容却是一个枭獍。他自己嫡亲母亲死了,他居然能面不更色,还要宿柳眠花。似这样的人,在世界上也算得绝无仅有了。他同生母尚且如此,更何有于外人。可见平日同我要好,纯粹为的是色欲,哪有真正爱情?也是天可怜见,不该我误嫁匪人,所以才得见这封电报。我从今以后,势必要严行拒绝他了。继而又一转念,不对不对。他同我已经定下嫁娶之约,我此时忽然翻脸,他焉肯善罢甘休?倘然要仗官势,使压力,我岂非自讨苦吃?只怕叶老归秋,还逃不出他的手掌。必须想一个妙法,使他人财两空,料想敲这等人的竹杠,也不算我亏心丧良,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立时欢欢喜喜,仍然上床陪伴。玉琳却催她赶紧预备妥当,好下牌另租房间,先接她出去,作为外宅,俟等把太太疏通好了,然后再搬回家同住。柳娘满口应许,只说本地尚有七八百元的债务,俟将债务还清,立时便可出院。玉琳道:“你何不早说?明天我先给你拨过一千元来,作为还账之用。如果不足时,只管说话。”柳娘答应了。
  第二天晚上,玉琳果然兴兴冲冲地来了,才一进门,便听得楼上有哭喊的声音,恰是柳娘。玉琳不觉一愣,心说柳娘不久便出院做姨太太,正在兴高采烈之时,因何自寻烦恼,哭闹起来,莫非有人敢欺负她?这人吃了豹子心狻猊胆,也应当知道她是曹大人的爱妾,要退让三分。如今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非重办此人不可。一边想着,一边往楼上走来。早有娘姨大姐,高声喊道:“曹大人来了!”这一句果然灵验,立时便止住了悲声。才至楼头,柳娘已经迎了出来。但见她衣衫不整,脂粉未施,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泪痕兀自未干。玉琳见了,不觉又加十分怜惜,连忙进到屋中,尚未坐定,便问柳娘道:“早晚便大喜了,你哭的是什么?莫非有人欺负你不成?”说着便从怀中掏出皮夹来,打开拿出一卷票子来,笑道:“这是五十元一张的交通票,一共是二十张,你先拿了去还账吧。”在玉琳的意思,以为柳娘必然双手接过,不料柳娘摇一摇头道:“你先带起来吧,我用不着了。”这一句话,在玉琳听了,恰似晴天中打了一个霹雳,仿佛孝子接了母死的电报一般,立时白瞪着两眼,半晌说不上话来。迟疑许久,又倒吸了一口冷气,方才问道:“这是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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