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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吴欣看我一直没有反应,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欣欣啊!我们小时候一起玩来着?”
两秒钟后,我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终于展现出旧友重逢的欣然:“欣欣?你是欣欣?”
相认了。
这是我思考过后的无奈选择。我这个人还是比较屈从于命运的:既然上天让我的计划遇到如此变故,那我虽然心有不甘,但只能顺应天意,取消今晚所有行动。
然后,吴欣和我简单地叙叙旧,并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二十分钟后,她意犹未尽地对我说,很抱歉,和别人事先约好了,一会儿还有急事,先走了。常联系。
我皮笑肉不笑地送她离开,心中了然:她一会儿不会见到任何人了。
正是由于吴欣灯光下走出的那一步,今晚捡回了一条命。
我怀着有些沮丧的心情,走出了C大。我必须马上赶回旅社。
因为第二天,还有托福考试等着我。
我想过千万次,为什么那些孩子如此讨厌我。可笑且可悲的是,这个我儿时一直以来的困惑,那导致我杀人悲剧的原因,居然在我几个月前偶尔翻动旧照片时,有了答案。
那是一张我们的合影,小孩子们天真的笑容绽放成一片灿烂的花海。此前这张合影也被我看过无数次,当时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每个人脸上,而那次,我却发现了一个我此前一直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所有女孩子都是梳着长发;除了我,一副齐耳短发的模样。
居然,只是这头发长短的不同,就决定了我的与众不同,决定了我的孤僻人格,也决定了我一生的悲剧!
那天,坐在旧物之中,我对着天空哈哈狂笑,又痛哭失声。、
待我意识到这一切都引我走向一条不归途,一切都已经晚了。
说完了,我一脸释然地望着决明子,决明子则舀起一勺小菜,轻轻放在我的碗里。碗里的馄饨已经凉了,但仍残留着少许温热。
在我刚想说谢谢的时候,一直默然的决明子终于开口了,而且说了句很欠扁的话:
“你并没有那么笨嘛……怎么在局里总是表现得这么菜?”
我一口馄饨咽了下去,用筷子指着他教训道:“懂不懂啥叫藏愚守拙?你决明子大人在局里不也是一副小P孩的摸样?”
“我的身份是绝密,很少有人会愿意和一个长不大的魔鬼共事。但是你用不着……那么你装菜的目的是什么?”决明子深邃的眼神仿佛要洞穿我心底所有阴暗的角落,让我心下凛然。想不到我的过去,居然会让他如此洞悉我的现在。
我没有回答他,不语着低头吃我的馄饨。
十分钟后,我们付过账,开车前往火车站。
站前广场是二战后修建的,中央是一个高高耸起的雕塑。不知名的将军骑在马上,手执指挥刀向前远远眺望,那马头高高扬起,整个雕塑浮动着一种英气逼人的雄浑气势。而在广场周围,是饭后锻炼的市民,有交谊舞有太极拳。这汴江市民的文化生活,实在是丰富多彩。
广场的周边,是大片大片的旅行社、商场等等的建筑。而这个广场旁边的马路对面,就是前年刚刚扩建的汴江市的火车站。进站出站的人流,络绎不绝;广场的车站一侧,也停放着大量的接送车辆;车站的大喇叭也在一刻不停地宣读着乘客须知,内容无非是一些安全防盗之类。
华灯初上的夜晚,我们的轿车,停在了站前广场的东边。
“接下来怎么办?找咖啡店?”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决明子轻轻点头,嘴角翘起一条傲然的弧线。
下车后,决明子则是一直向周围缓缓环视。晚风吹动他的宽大的汗衫,勾勒出一副细长有力的身材。
此前的掌上电脑的自动地图导航已经清楚地显示,这附近的咖啡店,只有火车站对面的上岛咖啡,和200米外均鼎大厦楼下的碧木堂。
碧木堂我们刚刚去过,那里挂着一个装修的牌子,早早关了门。
所以,剩下的唯一可能的案发地点,就是上岛咖啡了。
可是,等我和决明子推开上岛咖啡店的黄边玻璃门、走进那正播放着一曲《梦中的婚礼》的咖啡店,决明子却鼻翼一张,剑眉微皱,低低对我说道:
“不对。”
“不是这里吗?”我原来满以为这样就可以找到矢车菊当面PK,谁知却是这样的结果。
决明子抬腿走进去,选了一个离我们最近的座位坐下,文件袋中抽出那份死亡曲谱的复印件,和另一张写满刚才的推理内容的文件纸。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一个人端坐着,对着文件纸沉思,同时自言自语。
“不对……cafe……1=D……7532……”
他一直默读着纸上的信息,手中的中性笔不停在纸上写写算算,仿佛身侧无人一般。倒是被他一直晾在一旁的我,一次又一次地打发走了前来询问的服务生。
最后,我终于耐不住寂寞的等待,小声地对他说: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想活下去……”
决明子立即停下了手中飞速行进中的中性笔,抬头一问:“你说什么?”
我终于厌倦了这种无言的沉默,回答了他先前的问题:“你那时候问我为什么一直这么装菜,答案就是,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想活下去。”
此时的决明子突然被我打断,一脸疑惑地示意我说下去。
“从小到大,我一直在装。我害怕别人了解真正的我而远离我,于是我总是装得和别人一样,不,很多时候装得比别人低一等,以为这样就可以被别人接纳……”
但实际上,我得到了更深的寂寞。
“在C组干活,我也是一直这么糊涂是金,不想锋芒太盛。而且,我还怕自己成绩突出以后,会接到更大的生意,这样,我就会面临更多的生命危险……我一直是这样的明哲保身,是不是很世故?”
一切的冷漠和世故,一切的避世与远离,都是源自最初的伤害。明哲保身的自私,更是一种害怕受伤的脆弱。
决明子一直冷淡沉默着,这时终于动了动冷淡得没有血色的双唇:“不是世故,是自卑。你自己一直认为你不行,装成别人也是漏洞百出。只能说是愚蠢的自卑,算不上明哲保身。照这样,你就是把全世界人民都谋杀了,也换不回一个完整的人格。”
的确,自卑。自从儿时受挫,我就一直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比别人逊色的角色,仿佛只有这样,才是理所当然。想不到面前这个人,比我自己,还能洞悉这一切;他的透彻令人毛骨悚然。
心中暗暗庆幸。因为我心中了然,虽然这是实话,但这些远不是我装菜全部的理由。
不过我现在的坦诚,已经让他此时的眼中对我的信任增加了一分。
我无奈地笑笑,马上转移话题:“那曲谱,你还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决明子明显一滞,而后双手一推一拉,把曲谱旋转到我们都能清楚看到的位置,修长苍白的手指尖,指在曲谱的第二页。
那里已经用中性笔明确地突出标明了音名。
7-5-3-2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第二十五章 门外有人
决明子没有直接回答,反手抽出前一页,上面流畅的字迹清楚地标明:火车站前广场。他淡然的双眼略有深意地直视我的眼眸,一语撕裂我的伪装:“你应该也已经看出来了。以后别跟我装菜。”
我认输一样地默然一笑:“我答应你。两者联系起来,这可能指的是7532次列车——”
决明子接道:“——始发地上海,今晚9点整路过汴江;而这题目鸡鸣而驾,也许指的是时间,在鸡鸣时分,也就是丑时。所以,第一,下一轮谋杀地点是今晚7532次车上,时间在凌晨1点至3点;第二,你并不笨。”
我被他逗得会然一笑。这次才发现,我们居然也能如此默契。
现在是晚上八点整。我们立刻出发到火车站售票口,买了两张今晚7532次列车的坐票。而后,为了过进站安检,我们只能把所有随身的刀具都抛弃掉。不过我相信,以决明子的身手,根本用不上那些东西。
一分钟后,两个人在候车大厅里,一面观察着周围的旅客,一面继续着我们刚才的对话。
“你相信一个人的童年,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一生么?”我望着进站口的人流,暗暗地问道。
决明子轻轻摇头:“那是因为你不想改变。你那时候已经是P大的学生,而且长的不丑,你有着光明的前途,实在没必要死守着过去的伤痕,让你的双手也沾上血迹。”
“如果,我就是忘不掉呢?”
“还是你不想忘却,你一直不能原谅伤害你的人。”决明子深邃的眼神望向天花板,一字一字仿佛洞穿我的过去,“我遇到过童年比你还要悲惨的人,但是他和你不一样。”
那个人,就是宛华的师妹夏鸥的儿子,陈辰。
决明子,不,那时应该是一个叫做昕明的少年,第一次见到陈辰的时候,是陈辰的苦命的母亲夏鸥死后两年。那时陈辰从少管所休假回家,而宛华把他接回了家门。
而为了迎接陈辰的到来,宛华和谢明志新婚的家里修葺一新,在昕明房间的隔壁,为他专门扩了一间。
初夏的下午下着阴潮的小雨,宛华带着一个又高又胖的男孩回了家。她对门口迎接的昕明微笑地介绍道:“小辰,这是我儿子昕明,比你大几岁,叫哥哥啊……小昕,这是陈辰,昨天跟你说过,叫他弟弟吧。”
昕明礼貌地伸出一只手,却被陈辰直接忽略掉,高胖的身影目中无人地默然走向前去,在昕明震惊的目光里,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不理会外面的昕明母子,目中无人地用脚一踢关上门。待那被摔回的门板甩着雨水,即将反弹到昕明的脸上时,昕明以魔鬼的速度迅疾一闪,才避开了那可能被甩上一身泥点的结局。
昕明质问的眼神射向母亲宛华,回答他的也只有一种无奈的目光。
一小时后,陈辰被宛华带到他的房间。而昕明,在隔壁自己的房间里,温习高中功课。
而在他专心致志地做数学题的时候,昕明感觉到了门口陌生的呼吸,他的知觉刀锋一般敏锐——
有人正在以极熟练的手法,撬开他的门!
身下转椅一瞬间突转90度,昕明手里一只钢笔马上就要破空而出,穿过门板射向对方咽喉。却在快要脱手的那一刻,被他生生抓了回来。因为那一瞬间,昕明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但昕明还是以低低的声音试探地问道:“谁?”
果不出所料,几秒钟后,门开了。门口立着一个又高又胖的身影。
是陈辰。
昕明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你走错了。这是我的卧室。你应该在隔壁。”
陈辰却猥琐一笑,反手把门关上,一屁股坐在了整齐的床铺上,带着泥点的裤腿直接翘成一个很地痞的姿势,翘起的鞋尖一晃一晃指着昕明:“这是你的卧室啊……”
昕明肃然站起,涣散的眼神冷冷地笼罩着陈辰的全身:“不错,弟弟有什么事吗?”
刚才还半躺在床上的陈辰却突然跳下,伸手拉起昕明的白色衣领,突起的薄嘴唇突然向边上啐了一口,低头俯视着昕明,牙缝中挤出几字警告:“谁让你叫弟弟?我告诉你,还轮不到你喊我弟弟!”说着,他手下一甩,打算把昕明直接推到地上,谁料昕明只是向后一步,稳稳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昕明口中的回答还是一向的清冷:“好,陈辰先生。如果除了这个以外,你没有什么事的话……”
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