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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10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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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二十四万锭,又五万七千八百两,元宝五百万锭,一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宝石二斗,奇异珍玩,不计其救。还有八爪金龙袍四件,蟒衣四百七十件,衣甲千余,弓弩五百,最可怪的是两柄貂毛扇,扇柄上暗藏机栝,用手扳机,竟露出寒光闪闪的一具匕首。武宗不禁瞠目道:“好胆大的狗奴!他果然谋逆了。”到此方深信吗?乃整驾回朝,立传旨下瑾诏狱,尽法审鞫,一面钩捕逆党,把吏部尚书张綵,锦衣卫指挥杨玉、石文义等,一并下狱。于是六科十三道,共劾瑾罪,一古脑儿有三四十条,就是刘瑾门下的李宪,也上书劾瑾,比别人更说得出透。大家打落水狗,如李宪辈,更是狗自相齩。刘瑾闻李宪讦奏,冷笑道:“他是我一手提拔,今也来劾我么?”谁叫你去提拔他?越日廷讯逆案,牵瑾上阶。刑部尚书刘璟,见了瑾面,不由的脸红耳热,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平日党附巨奸,至此不便落脸,我还说他厚道。瑾睁着两眼,厉声道:“满朝公卿,尽出我门,哪个敢来审我?”不啻自供。众官闻言,多面面相觑,退至后列,独有一人挺身出语道:“我敢审你。我是国家懿戚,未尝出入你门,怎么不好审你?”瑾瞧将过去,乃是驸马都尉蔡震,也不觉吃了一惊。蔡震又道:“公卿百官,统是朝廷命吏,你乃云出你门下,目无皇上,应得何罪?”随叱左右道:“快与我批颊!”左右不敢违慢,把刘瑾的两颊上,狠狠的挞了数十下,瑾禁不住叫痛起来。笞杖别人,比你痛苦何如。震复叱道:“你在家中,何故擅藏弓甲?”瑾支吾一会,方说道:“这、这是保卫皇上呢!”震笑道:“保卫皇上,须置在宫禁中,如何藏着你室?就是龙衮蟒袍,亦岂你等可服?若非谋为不轨,那得制此衣物?真迹已露,还有何辩?”这数语,说得刘瑾哑口无言,只好匍伏叩头。震即令牵还狱中,入内复旨。即日下诏,谓逆瑾罪状确凿,毋庸复讯,着即磔死。所有逆瑾亲属,一律处斩。于是威焰熏天的逆阉,竟遭脔割,都人士争啖瑾肉,以一钱易一脔,顷刻而尽。肉不足食,都人士独不怕腌臜吗?

瑾亲族十五人,一一伏法,从孙二汉,自然也赏他一刀。想做皇帝的结果。二汉临刑时,涕泪满颐道:“我原是该死,但我家所为,统是焦芳、张綵两人,撺掇起来。张綵今亦下狱,谅他也不能幸免,独焦芳安然归里,未见追逮,我心实是未甘呢。”原来焦芳、张綵,先后附瑾,芳尝称瑾为千岁,自称门下,瑾妄作妄行,多半由芳嗾使,及张綵得势,芳势少衰,綵于瑾前举芳阴事,瑾即当众辱芳,芳惭沮乞归,距瑾死不过两月余。张綵狱成拟斩,他竟在狱毙命,下诏磔尸,指挥刘玉、石文义等,皆处死,惟芳止除名。芳子黄中,已由侍读升任侍郎,性甚狂恣。芳有美妾,系土官岑濬家眷,濬得罪没入,为芳所据。黄中也觉垂涎,平时在父左右,已不免与那美人儿,有眉挑目逗等情,及芳失势将归,愁闷成疾,他竟以子代父,把美人儿诱入己室,居然解衣同寝,做些无耻的勾当。那美人儿厌老喜少,恰也两相情愿,但外人已纷纷传播,至焦芳除名,黄中尚未曾受谴,御史等交章论劾,并把那子烝父亲的罪状,一并列入,乃将黄中褫职。美人儿仍得团圆,较诸张綵之死,不容二妾陪去,所得多矣。外如户部尚书刘玑,兵部侍郎陈震等,统削籍为民。小子有诗咏道:

一阳稍复化冰山,天道难云不好还。

到底恶人多恶报,刑场相对泪空澘。

罪人伏法,有功的例当封赏,张永以下诸人,又弹冠相庆了。欲知详细,请阅下回。

…………………………

有刘瑾之不法,而后有寘鐇之叛。有寘鐇之为逆,而后有刘瑾之诛。两两相因,同归于尽,不得谓非武宗之幸事。天意不欲亡明,因使寘鐇作乱,以便张、杨二人之定谋,卒之处心积虑之二凶,一则未战而即成擒,一则甫出而遽就缚,外忧方弭,内患复除,谓非天祐得乎?不然,如昏迷沉湎之武宗,乃能仓猝定变耶?阅者乃于此觇恶报焉。

第四十七回 河北盗横行畿辅 山东贼毕命狼山

却说刘瑾等伏罪遭诛,张永以下,相率受赏,永兄富得封泰安伯,弟容得封安定伯,魏彬弟英,得封镇安伯,马永成弟山,得封平涼伯,谷大用弟大玘,得封永清伯,均给诰券世袭。张永等出了气力,可惜都给与兄弟。张永等身为太监,虽例难封爵,究竟权势烜赫,把持政权,不过较刘瑾时稍差一点。阁中换了两个大臣,一是刘忠,一是梁储,两人前日,俱为瑾所排斥,至是同召入阁,俱授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居官如故。弊政微有变更,大致仍然照旧,百姓困苦,分毫未舒,免不得有盗贼出现。

其时有个大盗张茂,窟穴霸州,家中有重楼复壁,可藏数十百人。邻盗刘六、刘七、齐彦名、李隆、杨虎、朱千户等都与他往来,倚为逃薮。茂又与太监张忠,对宇同居,结为兄弟,时常托忠纳贿权阉。马永成、谷大用诸人,得了好处,也引他为友,他竟假扮阉奴的模样,混入豹房,恣行游览。武宗哪里管得许多,镇日与三五美人,蹴踘为乐,就是有十个张茂,也只道是中官家人,不为张茂所刺,想是百神呵护。茂遂出入自由,毫无忌惮;有时手头消乏,仍去做那劫夺的勾当。一日在河间府出手,突被参将袁彪,率兵来捕,茂虽有同党数人,究因众寡不敌,败阵逃还,偏偏袁彪不肯干休,查得张茂住处,竟带领多兵,要与他来算帐。茂闻风大惧,忙向好兄弟张忠处求救。忠言无妨,便留住张茂,一面预备盛筵,俟袁彪到来,即请他入宴。彪不便推却,应召赴饮。忠竟令张茂陪宾,东西分坐。饮了数巡,张忠酌酒一大觥,送与袁彪道:“闻参戎来此捕盗,为公服务,足见忠心。但兄弟恰有一事相托!”说至此,即手指西座张茂,转语袁彪道:“此人实吾族弟,幸毋相厄!”又举一巵与茂道:“袁将军与你相好,今后勿再扰河间。”茂自然唯唯从命。彪亦没奈何应诺,饮尽作别,即率兵自归。茂幸得脱险,转瞬间故态复萌,仍是四出劫掠。可巧御史宁杲,奉命捕盗,到了霸州,察悉张茂是个盗魁,即召巡捕李主簿入见,饬他捕茂。李主簿知茂厉害,且素闻茂家深邃,一时无从搜捕,左思右想,情急智生,他竟扮了弹琵琶的优人,邀二三同伴,径诣张茂家弹唱。茂是绿林豪客,生性粗豪,不防他人暗算,遂召他入内侑酒。李主簿善弹,同伴善唱,引得张茂喜欢不迭,留他盘桓数日。他得自在游行,洞悉该家曲折,那时托故告别,即于夜间导着宁杲,并骁勇数十人,逾垣直入,熟门熟路的进去,竟将张茂擒住,用斧斫断茂股,扛缚而归。

余盗杨虎、齐彦名、刘六、刘七等闻张茂被擒,慌忙托张忠斡旋。忠入与马永成商议,永成索银二万两,方肯替他说情。强盗要掳人勒赎,不意明廷太监,反要掳盗索贿。看官!你想这强盗所劫金银,统是随手用尽,哪里来的余蓄?大家集议一番,不得主意,杨虎起言道:“官库中金银很多,何不借些使用?”劫官偿官,确是好计。言尚未终,竟大踏步去了。是夕即邀集羽翼,往毁官署。署中颇有准备,一闻盗警,救火的救火,接仗的接仗,丝毫不乱,杨虎料难得手,一溜烟的走了。刘六、刘七闻杨虎失败,恐遭祸累,忙向官署自首。当由官署收留,令他捕盗自效,一住数月,也捉到好几个毛贼。但是盗贼性情,不喜约束,经不起官厅监督,又复私自遁去。嗣是抗官府,劫行旅,不到数旬,竟聚众至好几千人,骚扰畿南。

霸州文安县诸生赵鐩,颇有膂力,豪健自诩,人呼他为赵疯子。六等乱起,鐩挈妻女避难,暂匿河边芦苇中,不料被众贼所见,前来掳掠。鐩慌忙登岸,妻子亦随着同逃,无如三寸莲鉤,不能速行,走不数步,被贼追及,把他妻女拉住,看她有几分姿色,竟欲借河岸为裀褥,与她做个并头花。那妻女等惊骇异常,大呼救命,鐩转身瞧着,怒气填胸,竟三脚两步,抢将过去,提起碗大的拳头,左挥右击,无人可当,众贼一哄而散,有两人逃得稍慢,被他格毙。凑巧刘六、刘七等,大队到来,见赵鐩如此威风,不由的愤怒起来,当即麾众上前,将赵鐩困在垓心。鐩孤掌难鸣,敌不住许多盗党,不一时即被擒住。刘六顾鐩道:“你是何人?胆敢撒野。”鐩张目叱道:“好一个呆强盗,连赵疯子都不认识么?”颇有胆气。刘六闻言,亲与解缚,一面劝慰道:“原来是赵先生,久仰侠名,惜前此未曾面熟,竟致冒犯,还乞先生原谅!”复道:“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何必与我客气?”刘六道:“贪官污吏,满布中外,我等为他所逼,没奈何做此买卖。今得先生到此,若肯入股相助,指示一切,我情愿奉令承教呢!”刘六颇善笼络。赵鐩一想,刘六颇有义气,不如将就答应,一来可保全性命,二来可保全妻孥,且到后来再说,随语刘六道:“欲我入股,却也不难,但不要奸淫掳掠,须严申纪律,方可听命。”想为妻女受惊之故,因有此语。刘六道:“全仗先生调度。”鐩又道,“家内尚有兄弟数人,不若一并招来,免致受累。”六亦允诺。鐩即率妻女还家,收拾细软,并与弟鐇、镐等,募众五百人,径诣河间,遣人通报刘六等,一同来会。于是畿南一带,统是盗踪。

是时承平日久,民不知兵,郡县望风奔溃,甚至开门揖盗,以故群盗无忌,越发横行。赵鐩与杨虎、刘三、邢老虎等往掠河南,刘六、刘七与齐彦名等往掠山东,分道扬镳,所至蹂躏。明廷亟命惠安伯张伟充总兵官,都御史马中锡提督军务,统京营兵出剿流贼。伟系仁宗后侄曾孙,出自绔袴,素不知兵,中锡又是个白面书生,腐气腾腾,竟欲效汉龚遂治渤海故事,招抚贼众,沿途尽出榜示,大略谓:“潢池小丑,莫非民生,所在官司,不得无故捕获,好好的供给劝导。如若悔过听抚,一律宥死。”确是迂腐。刘六等见了此示,倒也禁止杀掠,将信将疑。中锡至德州桑儿园,居然单车简从,直投贼垒。刘六出寨迎谒,由中锡开诚晓谕,六随口答应,惟命是从。待中锡已返,便拟遣散党羽,往降官军。刘七奋臂道:“俗语说得好,‘骑虎难下’,目今内官主政,国事日非,马都堂能自践前言么?”六乃不敢决议。潜令党人到京,探听中贵,并无招降消息。又将山东所劫金银,运送权倖,求下赦令,计复不行。刘六、刘七等遂大肆劫掠。惟至故城县中,相戒勿入马都堂家。马籍隶故城,举室独完。遂谤腾中外。廷臣统劾他玩寇殃民,连张伟一并就逮。伟革职闲住,中锡竟瘐毙狱中。

兵部尚书何鉴,以京军不能讨贼,请发宣府、延绥二镇兵助讨。有旨允准,且命兵部侍郎陆完,总制边军,所有边将许泰、郤永、冯祯等悉听调遣。师出涿州,忽报寇众已至固安,将犯京师。武宗闻着,也惶急得很。此时尚清醒么?亟亲御左顺门,召大学士李东阳、梁储、杨廷和及尚书何鉴商议,且谕道:“贼向东来,师乃西出,彼此相左,奈何?”何鉴道:“陆侍郎去京不远,可飞驿召还,贼闻大军入卫,自然远遁了。”武宗鼓掌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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