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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13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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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珍慌忙搀扶,尚是扯他不起,便道:“老朽不堪当此重礼,请公子快快起来!”克定佯作泣容道:“家父有命,此番若不能劝驾,定要谴责小侄。况国事如麻,待治甚急,公即不为小侄计,不为家父计,亦当垂念民生,一为援手呢。”责以大义,可谓善于说辞。说着时,几乎要流下泪来。士珍见此情状,不好再执己意,只得婉言道:“且请公子起来,再行商议。”克定道:“老伯若再不承认,小侄情愿长跪阶前。”于是士珍方说一“诺”字,喜得克定舞蹈起来,忙即拜谢,起身后,士珍乃与订定行期,克定即回京复命。越日,即由老袁下令,免段祺瑞陆军总长职,以王士珍代任。士珍亦于此日到京,入见老袁,接篆履新了。千呼万唤始出来。

老袁既得了王士珍,军人一方面,自以为可免变动,从此无忧,独财政尚是困难,所有运动帝制,及组织帝制等事,在在需钱,非有大富翁担负经费,不能任所欲为。左思右想,尚在徘徊,凑巧有一位大财神登台,演一出升官发财的拿手戏,于是金钱也有了,袁老头儿也可以无恐了。惟这大财神何姓何名?看官可记得前文叙过的梁士诒么?如梁山泊点将,又是一个登台。梁本为总统府内秘书长,足智多才,能探袁氏私隐,先意承欢,所以老袁非常器重。他遂结识了几个要人,招集了若干党羽,更仗那神通机变的手段,把中央政府的财政权,一古脑儿收入掌握。历届财政总长,无论何人,总不能脱离梁系,都中人士,遂赠他一个绰号,叫作梁财神。但梁系粤人,附梁的叫作粤派,另有一派与他对峙,乃是皖派首领杨士琦。杨为政事堂左丞,势力颇大,联络多数旧官僚,与粤派分竖一帜,互相排挤。老袁素性好猜,忽而信梁,忽而信杨,杨既得志,梁渐失势,秘书长一职,竟至丢去。嗣又以搜括财政,不能无梁,复召为税务督办,梁仍靠着财力,到处张权。忽交通部中闹出一件大案来,牵连梁财神,梁正无法解免,常想寻个机会,迎合袁意,省得受罪,适闻老袁为财政问题,有所顾虑,他遂乘机而入,愿将帝制经费,一力承当。看官!你道梁士诒绰号财神,果有若干私财,肯倾囊取出,替袁氏运动帝制么?无非从百姓身上,想出间接搜括的手段,取作袁氏用费,就算是理财能手。财神亦徒有虚名,究不能点石成金。但袁氏生平挥霍,视金钱若泥沙,什么国民捐,什么救国储金,什么储蓄票价,还有种种苛税,种种借款,多被取用,消耗殆尽。此次梁财神出筹巨款,究从何处下手呢?原来京城里面,本有中国、交通两银行,归政府专办,平时信用,倒还不失,梁为罗括现款起见,竟令两银行滥发纸币,举所有准备金,多运入袁氏库中,供袁使用。老袁倒也不顾甚么,但教有款可筹,便视为财政大家,佐命功臣,因此待遇梁士诒,比从前做秘书长时,还要优渥,所有参案的关系,早已无形消灭了。

梁士诒复进见老袁,献上一条妙计,乃是“民意”二字。老袁愕然道:“你也来说民意么?糊涂似费树蔚,昨来见我,亦说是要顾全民意,究竟‘民意’二字,是怎么解释?我驳斥了数语,他竟悻悻出去,弃职回籍,若非是克定的连襟,我简直是不肯恕他呢。”费树蔚辞职事,就从此销纳进去。士诒不慌不忙,从容说道:“总统所说的费树蔚,是否任肃政史?”官衔亦随手叙明。老袁答了一个“是”字。士诒道:“树蔚所说,是顾全民意,士诒所说,是利用民意,同是民意两字,用法却有不同呢。”老袁听了,不由的点首道“燕孙毕竟聪明,能言人所未言。”我说你也毕竟聪明,能识燕孙隐语。燕孙即士诒表字。士诒道:“就借这‘民意’二字,号召天下,不怕天下不从。”老袁道:“谈何容易。”士诒道:“据鄙意看来,亦没有甚么难处。”老袁道:“计将安出?”士诒道:“总统今日,只管反对帝制,照常行事。士诒愿为总统效力,一面联络参政院,令作民意代表的上级机关,一面另设公民团,令作民意代表的下级机关,上下联合,民意便可造成。据士诒所料,不消数月,便可奏效。”老袁道:“我也并不欲为帝,无非因时局艰难,稍有举动,即遭牵制,你前日做过秘书长,所有外来文件,想亦多半过目,能有几件事不被反对吗?我现在所居的地位,差不多是骑虎难下,做也不好,不做也不好呢。”士诒道:“似总统英明圣武,何事不可为,要做就做,何必多疑。”一吹一唱,煞是好看。老袁道:“这便仗你帮忙呢。”士诒忙起身离座,应了几个“是”字,随即辞出,返至寓中,密请沈云霈、张镇芳、那彦图等到寓,会议了半日。沈云霈等统是赞成。

士诒又想了妙法,语沈云霈道:“足下系参政的翘楚,参政院中,目下已代行立法院,便是一个完全的民意机关,得足下提倡起来,怕不是全体一致么?”联合沈云霈便是此意。沈云霈道:“彼此都为公事,自当尽力。”公字应撤去右边。士诒又向张镇芳道:“公系贵戚,应比鄙人格外热心,我想现在的事情,最好是组织公民请愿团,无论官学商工,及男女长幼,统好入会,京内作总机关,外省作分机关,越多越好,不怕帝制不成。”张镇芳道:“闻筹安会中,现亦这般办法,向各省去立分会了。”士诒道:“要做皇帝,就做皇帝,还要说什么筹安,空谈学理。俗语说得好,‘秀才造反,一世不成。’这就是筹安会的定评。我等设立公民团,竟从请愿入手,岂不是直捷痛快么?”要想盖煞筹安会,所以极力批驳。沈云霈等齐声道:“梁公卓见,的是高人一着,我们就这么办去,只这会长须借重梁公。”士诒道:“会长一席,我却不能承认,不瞒诸公说,我是要内外兼筹,未便专任一事,还请诸公原谅。”张镇芳道:“照此说来,请何人做会长?”士诒道:“沈公责无旁贷,副会长就请张、那二公担任,便好了。”沈云霈道:“会长须由会员全体推举,兄弟亦不便私相承认。”士诒捻着几根胡髭微微笑道:“不是士诒夸口,士诒要举老沈,会员敢另举他人么?”势焰可畏。云霈道:“且待开会再议。”士诒道:“明后日就可开会了。”言讫,数人复闲谈片时,一同散去。

过了两日,士诒已邀集若干会员,寻个公共处所,开起成立大会来。开会结果,举定沈云霈为会长,张镇芳、那彦图为副会长,文牍主任,举了谢桓武,梁鸿志、方表为副,会计主任,举了阮忠枢,蒋邦彦、夏仁虎为副,庶务主任,举了胡璧城,权量、乌泽声为副,交际主任,举了郑万瞻,袁振黄、康士铎为副。大家各认定职任,协力进行。当由文牍员拟定宣言书,由会长等鉴定。正要刊布,忽闻有一位御干儿,从湖北回京,也来协助帝制。正是:

到底义儿应尽义,且看功狗互争功。

欲知来者为谁,俟小子下回报名。

王聘卿退归原籍,家居不出,是民国中一个自爱人物,偏袁公子一再固请,至于情不能却,再出为陆军总长。似为友谊起见,不应加咎,但泄柳闭门,干木踰垣,隐士风徽,何等高尚。若徒徇私谊,转违公理,毋乃所谓不揣其本而齐其末者?冯妇下车,难免士笑,王聘老殆有遗憾欤?梁财神之品格本出王氏下,而智谋则过之,以如此机变才,倘加以德性,何难立大业于生前,贻盛名于身后,乃热心富贵,不惜为袁氏作伥,身名两裂,何苦乃尔?总之利禄二字,最足误人。能打破此关,方不致与俗同汙,王聘卿且如此,而梁财神无论矣。

第四十八回 义儿北上引侣呼朋 词客南来直声抗议

却说上回所叙的御干儿,看官道是何人?就是当时署理鄂督的段芝贵。又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芝贵履历,前文亦已见过,为何叫他作御干儿呢?说来又是话长。小子援有闻必录的老例,把大略演述出来:相传老袁当小站练兵时,芝贵官衔,尚不过一个候补同知。他在直隶听鼓,未得差遣,抑郁无聊,意欲投效老袁麾下,挽某当道替他吹嘘。老袁虽然收录,仍然置诸闲散,不给优差。适阮忠枢为袁幕僚,总司文案,芝贵遂与他结识,求为汲引。忠枢替他想一方法,教他秘密进行,定可得志。看官道是何事?原来天津地方平康里,蓄艳颇多,韩家班尤为著名,阮忠枢备员军署,每当文牍余暇,辄邀二三友人,往韩家班猎艳,曾与歌妓小金红,结不解缘。小金红有一姊妹行,叫作柳三儿,色艺冠时,高张艳帜。阮得瞻丰采,也暗暗称羡,会老袁招阮私宴,醉后忘形,偶询及平康人物,阮即以柳三儿对。袁颇欲一亲颜色,只以身作达官,不便访艳。前清时犹有此碍,以视今日何如?当下与阮密商,拟乘夜阑人静时,微服往游。阮愿作导线,即与袁约定时间,届期先往韩家班,与柳三儿接洽,待到夜半,果见老袁易服而来,由阮呼三儿出见,佳丽当前,令人刮目。经老袁仔细凝视,果然是当代尤物,风韵绝伦。三儿亦眉挑目逗,卖弄风骚。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差不多似此情景。两下倾心,一见如故。既而华筵高张,欢宴终夕,比至天明,袁偕阮返,犹觉余情未忘。嗣是暇辄过从,倍加恩爱,本欲替她脱籍,因恐纳妓招谤,或干吏议,所以迟迟未决。阮忠枢窥透隐情,遂叫段芝贵代为赎身,间接献纳,不怕老袁不堕入彀中,格外青睐。芝贵得此教益,即依计而行,黄金朝去,红粉夕来,又有阮为绍介,潜送袁寓。柳三儿得为袁氏四姨太,段芝贵亦竟获优差,由袁下札,委任全军总提调,杨翠喜之献奉,想亦由此策脱胎。袁、段情谊,日久愈亲。每日早起,段又必诣袁问安,老袁戏语芝贵道:“我闻人子事亲,每晨必趋寝门问安,汝非我子,何必如此。”芝贵道:“父母生我,公栽培我,两两比较,恩谊相同,如蒙不弃,顾作义儿。”乐得攀援,莫谓小段无识。老袁听到此语,不免解颐一笑。芝贵只道袁已承认,竟拜倒膝前,呼袁为父。老袁推辞不及,口中虽说他多事,但已受了四拜,仿佛是认做干爷了。

后来老袁被谴,芝贵亦为杨翠喜事,挂名参案,革职回籍。见《清史》。至清室已覆,袁为总统,他自然重张旗鼓,又复上台,癸丑革命,平乱有功,旋即出督武昌,继段祺瑞后任。此次闻京中倡言帝制,就赶忙离了湖北,只说是入觐总统,拚命驰来。当下邀集朱启钤、周自齐、唐在礼、张士钰、雷震春、江朝宗、吴炳湘、袁乃宽、顾鳌等,密议鼓吹帝制,与筹安会分帜争功。可巧公民请愿团,已经发现,料知梁财神势力不小,只好合拢一起,较为妥当。梁财神闻芝贵进京,亦知他是有名的义子,将来要升做御干儿,不得不与他周旋,融成一片。两情不谋而合,况是彼此熟识,一经会面,臭味相投,当即互相借重,定名为请愿联合会。那时请愿团的宣言书,已经印就,由段芝贵等审视,见书面写着道:

民国肇建,于今四年,风雨飘摇,不可终日。父老子弟,苦共和而望君宪,非一日矣。自顷以来,二十二行省及特别行政区域,暨各团体,各推举尊宿,结合同人,为共同之呼吁,其书累数万言,其人以万千计,其所蕲向,则君宪二字是已。政府以兹事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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