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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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兑之意,温和的道:“看来果然就是小七娘的那只了,品相是雪里拖枪是么?卓七表哥成婚那日,它不知怎的跑到了我屋子里,爬到枕旁,那日我安置时才发现。”

阿杏忍不住插话道:“沈郎君这事做的可就不地道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娘子有一只狮子猫,发现了怎么也不告诉咱们?这几日为了找粉团,冒姑姑都快把三房、四房翻遍,连五房都跑去过两回!沈郎君也太过分了!”

卓昭节因为昨日听了宁摇碧的分析,道敏平侯十几年来筹划就为了子孙和睦,这沈丹古又是特别留给五房做梁柱的,敏平侯这才在他身上耗费心血,念着祖父的面子,卓昭节喝住阿杏:“沈家哥哥如今既然说起来,自然有缘故,你不要多嘴。”

阿杏撇了撇嘴角住了声。

沈丹古这才道:“本来次日就要把它送回四房询问的,但次日我起得迟了些,起来后……却听说君侯病倒,我挂心君侯,一时间忘记了,尔后几日我想我不大合适到四房去,后来又被君侯叫到上房来,这两日都不曾回水荭馆……”

卓昭节知道他虽然名义上是沈氏的娘家侄孙,但实际上在侯府里真正的靠山还是敏平侯,尤其沈丹古明年要下场,之前士子们闹事就是为了殿试名次之争,本来延昌郡王与真定郡王势均力敌,沈丹古有敏平侯为他谋划,倒也不怕名次会被压后,如今敏平侯先病后失势,他总归也要受到影响的,这种时候忘记把狮子猫还给自己也是常理。

更何况前几日四房和五房公然闹翻,沈丹古一向就被看成了沈氏母子一派,他确实不方便在前两日到四房里去,恐怕即使是好意还猫,也难免被认为是故意藏了粉团,引起纷争。

卓昭节正要说“不妨事”,不想沈丹古继续道,“虽然我走时叮嘱过惟奴照料它一二,但惟奴也没养过这个,这两日下来那狮子猫是不是还活着……我却不知道了,若是不仔细养差了,还望小七娘原宥!”

“…………”卓昭节暗咽一口血,半晌才勉强道,“没什么,我一会回去就让阿杏去领它回来罢。”想了想才道,“嗯,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你了。”好吧,不管这姓沈的是故意还是无意,如今没什么证据也不能一定说他不安好心,何况也未必粉团已经死了罢?

沈丹古点一点头,又道:“小七娘是来见君侯的?君侯要过会才醒,小七娘不如到前头去等一等罢,过一会我去叫你。”

“我是来给祖父请罪的。”卓昭节摇了摇头,道,“上回祖父问话,我……嗯……我还是到院子里去等祖父醒来罢。”

沈丹古露出为难之色。

阿杏察言观色,道:“沈郎君,咱们娘子过来是问过了世子的意思的,难道沈郎君不允吗?”

“倒不是允不允。”沈丹古摇头,“而是君侯小睡前给我布置了一份功课,醒来就要检查,如今我还剩些没写完,我写功课的地方,恰是卧房外。”

卓昭节一蹙眉,道:“你写你的好了,我决计不打扰你。”

沈丹古轻咳了一声:“君侯不喜人多,如今院子里就我一个。”

“……”本来在院子里看到沈丹古,卓昭节以为内室定然还有今日轮到的卓芳纯或者卓芳礼陪在敏平侯的榻前,没想到敏平侯竟然只留了沈丹古一个服侍自己,这当真是连长子嫡孙都没有的待遇了,她忍不住问,“大伯与我父亲呢?”

“方才送客之后乏了,大伯请了四叔到大房去商议些事情。”沈丹古平静的道,“说了申初再过来。”

如今才是午末,到申初足足有一个时辰,而之前进上房时,那婆子说敏平侯还要睡上半个时辰,也就是说,在敏平侯醒来之前,卓芳纯和卓芳礼都不会过来,那么院子里只得沈丹古与卓昭节并卓昭节的两个使女,这个嫌确实要避一避的。

卓昭节禁不住一阵无语,心想大伯和父亲既然知道我今儿个要来请罪,又知道沈丹古独自在这儿,怎也不早些过来,免得我不便呢?又想到,莫非祖父单独有话要训斥我,故而让大伯与父亲特别避开的吗?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唇,随即想到:“我今儿本来就是来给祖父请罪的,来之前可不就做好了任祖父打骂出气的准备吗?如今祖父若要打我,把大伯和父亲打发走了已是给我体面,又怎么还能拈轻怕重?”

当下就道:“沈哥哥你做功课是在屋子里罢?”

沈丹古点一点头,道:“是。”

“那我跪在院子里给祖父请罪,把门开着就成。”卓昭节捏了捏拳,道。

沈丹古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面露不忍道:“小七娘,如今天气热,院子里没有树荫遮蔽,青砖如今都烫手得紧。”

“不妨事的。”卓昭节虽然娇生惯养,但也不是发不了狠,当初她学琵琶时,为了尽早练出成效,十指被弦割得伤痕累累,连拿牙箸都吃力,使女帮着上药时甚至不敢多看,却还坚持每日练习,不肯懈怠,如今既然拿定了主意要与祖父请罪,虽然之前也被那青砖曝晒的程度吓了一跳,此刻决心既下,却反而把担忧退缩都抛了开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请罪

正暑时曝晒了几个时辰、又正值日头最烈时候的青砖炽热得犹如滚油,卓昭节甚至能听见自己一跪下去时裙裾触及砖面似有受热迅速卷曲的嘶声,待跪得实了,灼烧的感觉隔着薄如肌肤的一层越罗直接烫得她一个哆嗦——沈丹古人已进屋,然而悄无声息的站在开了发丝那么细的窗缝里,看得分明,任谁都要说一句娇生惯养的小七娘脸色在瞬间转为惨白,身形微晃,似要下意识的跳起来,但转瞬之间,她居然硬生生的忍住了。

沈丹古又看了片刻,灼目的阳光下,姿容清丽秀美的少女笔挺得跪在青砖地上,身后两个使女皆跪得摇摇晃晃、龇牙咧嘴,而她们公认娇气任性的主人,却仿佛身下跪的不是滚烫得触手就能叫精心保养的娇嫩肌肤立刻燎起一串水泡的地砖,而是柔软适宜的氍毹,卓昭节的腰挺得笔直,仪态端庄,头却微微低下,以示恭敬,这样的姿势仿佛是刻意沐浴在骄阳之中,虽然汗如雨下,却不显狼狈,反而有一种难以描绘的倔强与坚韧,夺人眼目。

沈丹古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一直被长辈兄姐捧着惯着的小娘子发狠,这一刻的卓昭节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经历,之前还在陇右沈家时,一心想捧杀天资卓绝的庶子的嫡母李氏在吃穿用度上不遗余力的抬高着他,给予的优渥远远胜过了嫡子甚至是沈获,李氏这么做,或许是希望沈丹古成为沈仲永,在千依百顺的宠爱里荒废成庸人。

只是沈丹古天性。好学,凭李氏怎么派人引诱哄劝,他都不喜嬉闹玩乐,一心向学,捧杀这招既然不好用了,李氏索性另换他法。父亲沈获原本就有些惧内,当初一次酒宴偶然让沈丹古的生母作陪,因为实在喜欢那个蜀地来的秀美女子,悄悄在外买了宅子安置,两三个月才去一回,但即使小心翼翼,沈丹古不到两岁时到底被李氏发现,沈获私下里几乎给李氏跪下,才让事情平息,但此后再也不敢为他们母子说一句话。

哪怕是沈丹古的生母死得莫名其妙……

所以李氏忽然对沈丹古好时,沈获喜得无以形容,几乎一天对沈丹古说十遍“汝将来当好生孝敬汝母”,后来他被上上下下的人指责忤逆不孝、不敬嫡兄时,沈获才如梦初醒,可即使这样他也不敢与李氏相争,只能托了姑姑沈氏,把沈丹古接到长安,即使寄人篱下,总也是条生路。

他到卓家时还不到十岁。

那样懵懵懂懂的年纪,从陇右到长安,只一驾简陋的马车,三两老仆,对他谈不上怠慢也谈不上殷勤,一路风尘劳累可想而知,还有那离开充斥着算计但也是最熟悉的沈家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的惶恐与失落,他记得自己到长安时正值冬日,沈氏仓促之间为他安排的屋子没有炭火,整个屋子仿佛是一座冰窖,水才倒进砚台里就结了冰,被拨给他的老仆去寻炭,没见到大夫人的面就被其他下人骂了回去,听了老仆的抱怨,沈丹古才知道,自己这个姑祖母的事情,虽然她到底嫁成了心心念念的表哥敏平侯,可在卓家到底也算不上得意。

敏平侯的元配子女视沈氏并其所出子女如仇雠,他这个沈家人,当然也被看成了沈氏一伙的,当家的大夫人不在乎一点炭火,本质上也不是刻薄的人,但被沈氏算计没了嫡子的大夫人很乐意看到一个沈家人过得不好,那时候沈氏已经受了皇后的申饬,不敢逼着大夫人交出管家权,再怜惜沈丹古,也不过是私下里给他银钱去买,但大房、四房的郎君、娘子仍旧会主动上门寻衅……

沈氏不敢叫人说她故意苛待元配子孙,偏帮着自己的侄孙,也只能私下里劝他忍耐着。

这样的环境里,即使想不忍又能怎么样呢?

忍得久了,已成习惯。

之前李家兄弟递来的那碟梅子又算什么?他受过比这更甚的难堪,多得已经懒得去记去想。

卓家上下都嫉妒敏平侯对他的另眼看待,只是却无人想到若非天资卓绝还要勤奋肯学,又乖巧懂事知恩图报——总而言之有栽培的价值,一个外人又怎么入得了膝下子孙成群的敏平侯的眼?

沈丹古想起无数个寒夜暑天里全神贯注的苦读,多年来任凭卓家子孙欺压谩骂的沉默以对,这样做一个沉默温和的士子久了,他甚至很难想起来自己真正的性情是什么?又或者索性就是现在这样子?

总而言之他维持着这样的姿态太久,已经疲惫于再去多想倘若没有到卓家自己如今会是什么性情。

回想从前李氏意图捧杀他时衣锦玉食的生涯,离开陇右时乳母追上来拉车马车大苦:“郎君年幼,素来娇养,怎么受得了这一路颠簸的风尘之苦?!怎么受得了寄人篱下的委屈?!怎么受得了……”乳母没有哭完就被有眼色的下人拖了下去……

那时候他在马车里本就不知所措,被乳母一哭,弄得亦是泪落纷纷,抓着车帘求了许久守门的下人,想回府里去求父亲沈获,准许他将乳母带上——但最后他被老仆强行抱上马车,在辘轳声里把沈府巍峨的大门抛弃在了身后,即使他竭力趴在车窗上朝着沈府大声嘶喊哀求着,祈望父亲就在门后可以听见,但一直到沈府再也望不见了,到底也没有得到回应与怜悯。

那时候沈丹古也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够承受得住往后的风霜,在到长安的路上他不是没想过索性死在路中,是不是嫡母会因此受到诟骂,是不是父亲会因此懊悔?他想过拿自己的命去报复,想过书上读的“士可杀,不可辱”,用自己的命去洗刷嫡母的诋毁。

但他最终还是活着到了长安,又熬过了寄人篱下的种种苦痛心酸,原来一死终究没有想的那么云淡风轻,毕竟他还没有到一了百了的无牵无挂,归根到底,他还是不甘心的。

到这两年他才渐渐明白过来,原来乳母说错了,从前娇生惯养过,并不意味着就吃不得苦,实际上命中注定的苦,不是不想承受就可以免除的,人只要还活着,总归逃不掉,即使死了,又有谁知道一定不必偿还了呢?

到这两年他最后悔的,就是那一次他不该乞求带上乳母,本来乳母那么一哭,过后必然要被李氏责罚,他那么舍不得……以嫡母对他的憎恨,他越是舍不得的东西,嫡母越是要毁给他看,他不敢想象乳母的下场……

一只雀儿唧唧喳喳的从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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