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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第3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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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阮云舒主意的可不只是公侯人家,甚至连阮致的舅家、与阮府只一墙之隔的宰相温家都开了口,这样的竞争里,屈总管心里不以为然得紧,觉得无论伍氏还是谢盈脉都太异想天开了,阮云舒在会试之前就被好几位夫人觑中,如今这情形更是俨然皇子选妃也似,除非阮致和卓芳华挑花了眼才会看中谢盈脉。

即使因为屈谈的中榜,谢盈脉今非昔比,乃是新科进士的妻妹,但比起那些祖上累世簪缨、父兄皆有官身的长安贵女,实在有点微不足道了。

本来照屈总管来看,谢盈脉给阮云舒做个妾问题不大,但他是一点也不赞成这么做的,倒不是屈总管有多么心疼谢盈脉,而是因为他要为屈谈考虑,屈家人丁不多,伍氏更是只得谢盈脉一个表妹,屈谈和伍氏是患难夫妻,膝下又有了一子,看情形屈谈是不会因为中榜就纳妾或另娶的,既然如此,那连襟的人选就要好生斟酌了。

屈总管不在乎谢盈脉嫁个什么样的人,但必须为妻,若为妾,就会给屈谈落下拿妻妹当垫脚石、攀附他人、谄媚上官之类的议论,屈总管就这么一个侄子,关系再冷淡,他还指望这侄子光大屈家,怎么能让屈谈有这样被人攻讦的破绽?

然而屈总管托人详细打听下来,晓得伍氏与谢盈脉之所以对此还抱着些希望,却是因为阮云舒本身心意坚定,不肯因出身和殿试名次另娶名门闺秀——知道这个消息后,屈总管倒是心头一动,撇下收义女的盘算,另外想到了个法子。

这是因为似他这样出身宫闱又为仆多年的豪奴,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上意,钻营空子,本来照他看谢盈脉横竖是嫁不成阮家的,但既然阮云舒自己想娶,他虽然不是阮致和卓芳华亲生,可却是正经过继的唯一嗣子,平素也孝顺听话,学业又好,难得在自己婚事上坚持一回,阮致和卓芳华难道还能把他赶出家门、再去过继一个吗?

退一万步说,现在阮云舒已经有了功名,翰林苑都进了,即使被赶出家门,也足以自立门户。

屈总管觑出成事的机会,自是不会袖手旁观,因此极热心的帮着出谋划策——

须知道屈总管侍奉了数十年的纪阳长公主乃今上胞姐,先帝实际上的长女,身份在一干金枝玉叶里也是头一号的,这位长公主的脾气,是满长安都出了名的乖张泼辣。

长公主蒙先帝、今上两朝所赐,产业遍及大江南北,豪奴三千,屈总管不过是长公主江南产业的总管,却能够在长公主跟前说得上话,这份应付贵人的手段那是打从前朝时候磨砺出来的,要对付卓芳华和阮致,自然不在话下。

更别说他这样出身贫寒才进宫的内侍,想要出头,历来没有不踩人的,屈总管从一个宫中寻常小内侍到纪阳长公主的陪嫁再到在长公主跟前出头再到被派到江南独当一面,数十年磨砺下来的精明,比之许多公侯来也不差,他一面亲自教导谢盈脉种种官家之女的仪态谈吐、应对做派——屈总管虽然不是长公主身边教规矩的人,但本身就是从这天下最讲规矩的地方出来的,要教这些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好让阮致与卓芳华信任谢盈脉有做士大夫家冢妇的能力。

另一面,屈总管使出手段来,什么挑拨离间、造谣污蔑、两面三刀,一番激烈的勾心斗角,硬生生的把原本卓芳华已经有些看中意思的几家小娘子给挤了下去,甚至连温家的温五娘子,已经得了阮致的口头应允了,也被人老成精的屈总管阴了一道,因为一件琐事让卓芳华失望,逼着阮致收回从前对温家老夫人的承诺。

如此峰回路转、如此力挽狂澜,不由得一直挂心表妹婚事的伍氏对屈总管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连谢盈脉也深为折服。

表姐妹两个知他帮忙的用意,少不得要在屈谈跟前为他们伯侄转圜。

屈谈本身对屈总管其实没有什么仇怨,到底他虽然不接受屈总管的好意,但屈总管对他真的不错了,但究竟生母为屈总管的弟弟仗屈总管之势害了一辈子,说起来也是屈总管纵容弟弟之故,他跟着生母颠沛流离的长大对这个大伯实在亲近不起来,然而他和伍氏乃是患难夫妻,何况当年谢盈脉这个妻妹在师父死后守完了孝,从岭南独自一身赶到秣陵投奔他们,因当时屈谈正值贫病,非但帮不了这妻妹什么,反倒是谢盈脉拿出私房来补贴他们。

屈谈既重视伍氏,又感念妻妹当时的援手,虽然不能一下子打开心扉,倒对屈总管缓和了不少,不时也问一问长短,这么着,阮家正式下聘,倒是让屈家众人各得所需,皆大欢喜。

第五章 黄昏起凝妆

如今谢盈脉这副官家女眷的温婉中透着大气的做派自然就是屈总管之功了,然而若非屈谈中了榜,屈总管又没有北上,谢盈脉也寻不到这么个能干的长辈帮扶。

有鉴于谢盈脉如今已非昔日一个寻常民女可比,游氏心里琢磨着既然往后做定了亲戚了,虽然卓芳华多年不登侯府的门,然而打从两年前卓芳甸被皇后吩咐出了家,沈氏亦受了牵累,敏平侯又独自搬去了翠微山别院一住不回,且不肯要她陪伴,沈氏心灰意冷之下,索性也跑到女儿被勒令出家的咸宜观不远处的道观里长住,两年来三个小辈婚嫁都没能叫她回来过一次。

再加上现在的世子是卓芳华的胞兄卓芳纯,卓芳华当年不回娘家到底是因为沈氏的缘故,如今沈氏母女都不在府中,剩下一个卓芳涯也不足以与卓芳纯、卓芳礼争锋,且兄弟之间关系较从前亦大为缓和,卓芳华与娘家正式恢复来往也是迟早的事情。

何况即使卓芳华还是不肯回娘家,卓家这边大房、四房逢着年节或事情也要往阮家走动的,阮家就阮云舒一个嗣子,谢盈脉往后就是阮家的当家少夫人了,之前的过节不揭过,恐怕以后来往也尴尬。

这么想着,游氏话里话外的,就含蓄的表示了一番歉意,谢盈脉也不是小气的人,何况屈总管也告诫过她,阮云舒非但是独子,还是过继的嗣子,而且阮致又受过温家的恩情——两三年前,温家有有意与阮家结亲,因为卓芳华打定了主意要嫡亲侄女卓昭节做媳妇,想方设法的推了,那次已经扫了温家老夫人一次面子,不想尔后卓昭节却与宁摇碧成了一对,温家不计前嫌的再提此事,阮致口头上都答应了,没想到最后到底又因为谢盈脉没能成,偏偏阮家和温家还是只隔一道墙,往后亲戚中间不可能没有烦心事,阮致和卓芳华在,还能庇护一二,若这两位长辈没了,族中挤兑起来,总也要寻几个援手,而卓家如今虽然衰败了,却也没了风险,何况爵位仍在,倒是值得笼络。

于是借着这回见面,两边把过去的芥蒂揭过,重归于好。

如此辰光渐渐过去,各房里也都派了人过来道喜和探望过了,但见日影西斜,照着小使女从大门那边一路跑过来的影子极长,小使女跑到楼下禀告过了,一迭声的报到了楼上:“雍城侯世子如今已经到了大门外,少夫人们正带着婶婶、嫂子们拿棍棒拦着,七娘这儿可以开始预备起来啦!”

“啊哟,四婶,那宁九素来骄横跋扈,难得这次有机会看他挨打,咱们可不能错过。”卓玉娘嫁了人也不脱爱瞧热闹的跳脱性。子,听了这话就要拉卓昭姝去看热闹。

卓家这六娘说话一向就偏于刻薄,当着四房的面还是娶亲的这日就说宁摇碧骄横跋扈,她自己还没觉得,身边的使女倒是醒悟过来,赶紧拉了把她袖子,却听游氏宽容的笑道:“去看看罢,你们嫂子们可是备了好些日子的。”

卓昭姝却踌躇了下,道:“我想看七姐上妆的。”

“这妆一上没个把时辰怎么可能,咱们先去看看,过会再回来看现成的好了。”卓玉娘被使女拉了一把之后也觉得有些失口,但游氏既然没有追究,如今这气氛也不适合立刻赔礼,只得记在心里回头再解释了,索性取笑堂妹道,“难道你是想给自己将来出阁时学一学吗?可那时候自有旁人替你装扮,可是用不着你操心的。”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看着卓昭姝笑,卓昭节也不例外,卓昭姝顿时涨红了脸,羞恼道:“六姐说什么呢!我不过是好奇罢了!”她究竟性情温婉,恼过了又松口,“我陪你去就是了,老是胡说人家!”

卓玉娘遂和她与时未宁、谢盈脉告了罪,高高兴兴的下楼去前院看赫氏等人如何为难宁摇碧去了。

而这边则是开始给卓昭节正式装扮起来,阿梨捧进撒了丁香花瓣的热水,重新替卓昭节浣了面,先拿太真红玉膏均匀的抹上一层,卓昭节原本晶莹粉嫩的面颊更显润泽,再以宫粉轻轻扑上,今日卓昭节所用之物,从脂粉钗环,到衣裙佩饰,均是雍城侯府提前两日送过来的,以宁摇碧的身份,这些东西大抵是宫中所出,件件精挑细选,这盒宫粉细腻轻透,颗粒均细,施粉之后的肌肤,好似白瓷,越发衬托得眉如墨画、眼似漆点,虽失了本来肤色的剔透之感,然而却将卓昭节眉宇之间尚存的一丝稚气掩去,透出几许妩媚来。

这日说好了是施节晕妆,本来这种大喜的日子,新妇多用酒晕妆这样的浓妆以免被夺了风采,然而游氏自矜女儿美貌,觉得叫脂粉遮太多本来面目反而损了女儿的天赐绝色,前后挑了飞霞妆、桃花妆、北苑妆好几种,提前让卓昭节上了之后观看效果,觉得还是这种节晕妆最显得喜庆又不至于掩了美貌的程度。

冒姑是游氏陪嫁时就专门伺候梳妆的,几十年下来手法娴熟已极,她问过游氏粉已经上得足够,便打开一钵浅绯色的胭脂,拿银勺挖了一块置于掌心,细细调匀后,含笑道:“七娘下颔抬起些。”

卓昭节依言而为,冒姑的指尖轻轻移动在她双颊上,片刻后,复笑道:“七娘看镜中。”

狮兽番莲水晶镜中极清楚的照出双颊上淡雅柔和的胭脂来,犹如人正含羞,卓昭节心里觉得正正好,她正要说话,游氏却道:“今儿不同以往,这胭脂太淡了。”

于是又擦去,再换了一钵丹色的胭脂,冒姑用同样的手法敷了,比之方才深了一色,游氏这才点了头。

夕阳在窗棂上拖出血色,高秋和暮秋机灵的掌起了灯——十几盏碧纱宫灯照得室中犹如白昼,就着这灯火,螺子黛一点一点极有耐心的描绘出宽而弯曲的眉型,犹如一勾新月,这却月眉比柳叶眉略宽,又短于长眉,出于今日卓昭节所要佩带的繁复首饰考虑,大夫人和游氏都认为柳叶眉压不住气势,阔眉、桂叶眉太过凛冽,不适合新妇,啼眉不吉,娥眉、远山眉、青黛眉和柳叶眉一样过柔,挑来挑去才选了这却月眉【注】。

绘罢,阿杏捧上花钿匣,游氏早有主意,指了其中一个连理枝剪影的金箔花钿,冒姑呵开鱼胶,端正的贴到卓昭节眉心,阿梨在旁递过簇新的紫毫笔,冒姑却笑着看向了卓昭琼,道:“这斜红还是五娘来罢,婢子记得五娘打小就画得一手好斜红。”

卓昭节惊讶的看了眼胞姐,谢盈脉也笑着凑趣:“原来五娘子这样厉害。”

卓昭琼含笑道:“谢家妹妹有所不知,我幼时曾有几年极喜前朝阎大家的画儿,也发誓苦练要成就一代丹青圣手,结果练来练去不到三个月就乏了,昔日妄想,唯一的收获就是画这斜红,说起来那会还挨过母亲的家法,责我学东西不上心呢。”

众人都笑出了声,游氏嗔道:“怎么我还打错了不曾?”

“母亲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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