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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离开了红梅镇向南而去。
官道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只留下几道车痕。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更精彩,敬请期待
金风玉露初相逢
初夏时节,弱柳迎风,花影浮动,兰陵城里涌动着薄薄的艳香,撩得人心痒痒的。
因为这一天是一年一度的花节,所以大街小巷,以及城郊的碧水湖都格外的热闹,人们都赶着去参加城南的庙会,拜祭花神。女儿家许愿能嫁个善良忠厚的郎君,妇道人家都乞求夫妻恩爱,子女健康。
在这花神庙的旁边,便是热闹的集市,卖东西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再加上这里是去花神庙的必经之路,于是平民家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孩儿并少妇们,加上官宦大户人家女眷的轿子马车都挤在了一处。
离这繁华热闹处不远,一座书斋里正在讲学,这边的繁华热闹仿佛丝毫没有影响那边学子的求学之心,只听得阵阵朗朗的读书声传来。
这时,只见路边停着的一辆华贵马车的车帘被一只纤白的玉手掀起,那嫩藕一样的手腕上拢着的翠绿镯子,映在阳光里碧莹莹的晃人眼,阴影下的车厢里,一个满头珠翠的美丽影子晃了晃,那帘子又被放下了,车里一个懒洋洋又带着几分妩媚的声音道:“小六,不用去拜那花神了,人多挤的慌,那边的书斋下有几棵大树怪好的,先去那里歇着。”
车夫小六听了吩咐,忙回道:“夫人说的是。”于是便驾着马车往书斋这边来。
虽说此时只是初夏,可中午的太阳也有些毒,那书斋前的树下已经聚了些人,有歇脚乘凉的,也有是专门来听书斋里讲学的。仔细看去,那树下竟还站了不少女人,一个个不但打扮的花枝招展,而且都面带娇羞地向书斋里探头探脑地望去,时不时地互相低声细语。
小六驾着马车一径来到树下,横眉竖眼地赶走了几个乘凉的小贩,这才向车内笑道:“夫人要不要把帘子打起来,更凉快些。”
听见车里的女子不凉不淡地“嗯”了一声,小六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打起了马车的绒布帘,露出了细竹签穿成的竹帘子。只见那帘子后头隐约坐着一个穿桃红衣裳的女子,头上的珠钗玉钏正摇曳生姿地摆来摆去。
这时,树下另几个丽衫的女子突然兴奋起来,一个个忍不住低声轻叫,手里摇着帕子向书斋看去。
小六顺着她们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那书斋里似乎是刚刚上过一堂课,学生起了身告别了先生,便跑到窗前来玩。其中一个年纪小些的小男孩趴在窗子上向树下一个女子道:“海棠姐姐,下一个就是柳先生了。”
树下一个穿绿衫脸上有几点雀斑的女孩子听了这话,忙娇斥道:“昨天教你什么了?还不快把那门窗打开?晚了就不给你做芙蓉糕吃了。”
小男孩听了这话扮了个鬼脸,这才咚咚咚地跑了一圈,将书斋的窗户和门通通打了开来,让外面一眼就能看到书斋里头。那些年长的学生见他这样,已是见怪不怪了,只准备了书本上课。
只是小六见此情形,心里不由纳闷,便问一旁坐着的买扇子的老头子他们做什么。
那老头儿见小六问,这才摇着扇子道:“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难道没听说过兰陵最有名的柳云尚柳先生?”
被老人这么一问,小六倒来了兴趣,于是只道:“这柳云尚是何方神圣?”
老头儿见他满不在乎地样子,心里便有意要唬唬他,于是便道:“他是何方神圣?说起来可吓死你。柳先生啊,一岁能言,三岁吟诗,五岁便会做赋,十三岁时的才学在这兰陵内外就无人能及。听说连当今天子都感佩他的才华,几乎游说他去当左丞相,可惜都被他拒绝了。而且这位柳先生不但才华过人,还是一等一的美公子,传说那花神庙里的花神娘娘见了他都活过来了呢。”
听到这话,没等小六答言,那马车竹帘后的美妇却不由“嗤”地一声笑出来,娇声道:“老人家真会说笑,那花神娘娘明明是泥塑的偶像,又怎会活过来,显见是假的了。”
老头儿听了吓了一跳,忙起身道:“夫人莫要这么说,得罪了花神娘娘是要遭报应的。”
那美妇见老头儿吓成这样,便不屑地哼了一声,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是不信他的话。
原来这贵妇不是别人,正是这兰陵太守武文德新近续娶的夫人,芳名爱茉。她本也是官家小姐,怎耐父亲早亡,家中只有这一女,无奈之下才给这四十多岁的武太守做了填房。
这边几个人正说着话,突然只听一旁的几个少女低声尖叫起来,一个个望着书斋里兴奋的小脸通红,恨不能冲进去。
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衫的翩翩身影走进了书斋,远远地虽看不清容貌,但只见那人宽衣广裙,行动间姿态无比儒雅斯文,清新淡雅如明月清风。
只听学生们恭敬地行礼道:“柳先生好。”
柳云尚轻轻地一挥手,只道:“都起来罢。”
清朗圆润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淡淡的语气,仿佛这世上一切的俗事都被它隔离在外,让人全身上下说不出的清凉。
小六自认也是在官宦人家服侍了好几年的人,出色的人物也见过一些,可像眼前这样不食人间烟火,未见容貌,但凭风仪便能让人折服的人却是头一次见,于是也不由赞叹起来。
车上的贵妇显然也看见了柳云尚,可见他这般清雅淡泊,半晌却只淡淡笑道:“这个书生倒有些意思。”
初夏的微风吹过,只听柳云尚好听的声音缓缓地道:“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小六没上过学,不认字,但柳云尚的声音着实好听,于是也听住了,只觉得这人淡的像风,说不出的舒服,只想忍不住多看一眼,而一堂课便这样不知不觉间过去了。转眼看学生们收拾书本恭送先生,那树下的那些少女们便又兴奋起来。这时却见几个仆从书童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拉了马车过来,柳云尚这才从容走出,白衣素衫,淡雅飘然,宛若画间水墨。
这时,却见刚刚那个穿翠绿衫子的海棠姑娘突然扑到了车前,带着雀斑的脸孔神采奕奕,激动地道:“柳先生,这芙蓉糕是奴……奴家亲手做的,请先生尝尝!”说着,将手里一个小竹篮塞向柳云尚,没曾想竟摸到了他的衣袖,惊喜之下脸上便羞出了红晕。
周围众女子原本惊艳于眼前男子的绝世风姿,现在见海棠这样大胆,于是便一窝蜂似地涌上来,纷纷将自己做的点心和女红之类的物品塞了过去,一时间乱成一团。
柳云尚虽然只是个教书先生,可却有“兰陵第一公子”之称,何况又出身世家,身边跟着的书童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见这些女子冲将过来,几个书童熟练地便将她们与公子格开。
那海棠被人推搡眼看着离心上人越来越远,心中不免委曲,便只挣扎着要向前去,柳云尚本欲上马车,转身间却看见海棠满是泪的脸望过来,有一瞬间,明若灿星的眼眸仿佛轻蔑的一闪,快到无人分辨出,可转眼间又归于一片清朗,只用好听的声音吩咐身边的人接下海棠手中之物,然后便优雅地转身上了马车。
众女见柳先生接了海棠的礼物,更是心有不甘,干脆围拢在马车周围不肯走,一时间人嚷马嘶的乱作一团。
一旁马车里的爱茉见众女拥挤成这样,艳丽妩媚的红唇勾起一丝不屑地浅笑,向小六道:“走罢,这热闹的也太不堪了。”
话说的声音不大,可被她那妩媚的声音说出来,倒也惹人耳目。却见那边刚刚上车的柳云尚忽然转过脸来看向这边,温润的眼眸隔着竹帘在爱茉的身上似是停留了片刻,俊朗的脸上浮起一丝浅笑,这才“啪”一地声放下帘子。
小六听见主子吩咐,便忙驾车准备离开。
可正在这时,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儒生打扮的男人,只见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来一把抓住小六手里的马缰道:“夫人慢走!”
车上的爱茉听到这个声音,不由一惊,金玉做成的步摇哗啦啦地响起来,半晌才道:“敏之,不要胡闹。”话说的虽然低沉,可明显是认识眼前这人的。
那儒生不过十八九岁,一脸的怒气,年轻俊秀的脸上虽然有些许稚嫩,可更多的是眼中□疯狂的爱慕,听了爱茉这话,那清亮的眼眸只痴痴地又愤愤地道:“夫人好狠的心,明明说好与敏之一同来拜花神娘娘,乞求她老人家让你我双宿双飞,可如今却连看我一眼都不肯!难道您以前说过的话都是骗我的不成?!”
爱茉戴着碧玉镯的玉手轻摇团扇,听了这话便停了手,柔声道:“好孩子,你的心我知道,那日我们不是说好不要让外人看见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跑了出来?”
敏之本是满怀怒火,听了这话倒突然没了脾气,只是低声道:“我见你独自一个人来拜花神娘娘,又……又来见那柳云尚,只怕你心里早已经把我忘了……”
“傻孩子……”车里的爱茉听了这话只软语温存的道:“那柳云尚又如何,我不过路经此地看个热闹,你又吃的什么飞醋?”
敏之此时已倚在车门前,听心上人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已缓和了大半,这会儿隔着竹帘地见爱茉一身桃红云裳,妩媚动人,心中更是柔情难抑,只柔声道:“茉儿……茉儿……我不要你看别的男人……”
那爱茉见此时街上人的注意力都聚在柳云尚那边,这才轻叹了一声道:“上来罢……你真是我的魔星。”
敏之听了这话,如闻天籁,忙上了马车,又一回身将那粉红的车帘卷下。见了爱茉,少年不由将她柔美的身体紧紧地揽在怀里,喃喃地道:“茉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敏之要光明正大地娶你进门,做我的妻……”一边说着,一边轻吻着少妇美玉般的脸庞。
爱茉嘴角含笑,三分嘲讽,七分妩媚,只柔声道:“好,我等你……”说着,便向车外道:“小六,我们回罢。”
那驾车的小六听了这话,忙执起马鞭,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刚刚一幕似的,只催着马儿往北走去。
可当马车刚好走到柳云尚车旁的时候,爱茉突然只听那车上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用他们两个刚好能听到的高度笑吟道:“人生何处不风流?二八新郎四十娘,一树梨花压海棠……”说完,便大笑而去。
爱茉美丽妩媚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怒意,却又无奈,只得恨恨地听着柳云尚的马车隆隆离去。
兰陵书生柳云尚
第二章
兰陵城内有几处有名的大宅,不是装点的金碧辉煌,便是花园楼阁巧夺天工,可是兰陵第一公子柳云尚的宅子却是以古朴、雅致著称。园中曲栏回廊,古树苍苍,垒叠湖石,古雅又不失趣味,真正是几代人传下来的心血。
天色刚到傍晚,却只见大宅的管家匆匆从前宅而来,喊住那些打扫清理的小童们做准备,只说公子要回来了。
听了这话,满园子里顿时忙乱起来,小童并下人们各司其责,而管家柳暗却是自带着人迎到了大门前。
车轮声响起,转眼间马车已来到门来,众人一字排开迎接公子回府。
车门开启处,柳云尚宽袍广袖翩然下车,后面小童垂首跟随,柳暗更是亦步亦趋。
柳云尚行色匆匆,只管向后院走去,边走边将那云袖儒衫依次褪下,只道:“备了水没有?”
那柳暗知道公子素来好洁,每次外出回府必要沐浴更衣,于是忙上前用沙哑的声音道:“禀公子,温泉水池已修好,随时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