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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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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扑倒在黄尘中,山呼海啸般的助威声霎时冷却无音。

李茂没有趁人之危,闪身撤走,刚才他本有机会肘击年轻人脖颈,思虑伤害太大,这才临机改为击打后背,虽然也将年轻人击倒,但伤害并不大。

两个士卒赶上前,欲扶起黄尘中的英雄,却见那年轻人拖地跳了起来,带起一股黄尘,唬的二人疾步后退,一时不察,双双跌了个仰八叉。

四下里轰然一阵大笑,那年轻人探手拽起二人,笑着替二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自己连吐了几口黄沙,举手四顾,顿时响声雷动。

李茂听闻众人呼喊“史宪忠”之名,心中暗吃了一惊,史宪忠是魏博有数的骁勇之士,在强将如林的河北军中也是威名赫赫,自己何等不幸,竟要与此人对阵。

手博的规则虽然宽松,但并非没有规则,在规则内动手李茂自忖没有必胜的把握,而若动兵器,自己输面更大,而最最要命的是眼下这个局面,自己只怕是想赢也不能。

转场一周,充分调动起场中气氛后,史宪忠再度转向李茂,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

李茂略一思忖,主动向史宪忠展开了进攻,史宪忠没有闪避,嗷地一声怪叫,迎面对撞。

此刻技巧已经退居下位,凭得是力气和意志。

咣地一声闷响,二人同时向后退去,退了三四步,李茂跌坐在地,顺势又滑了几步。史宪忠也止不住地倒退了七八步,一股甜丝丝的血气直冲喉咙,五脏六腑更是翻江倒海,几欲沸腾。

李茂跌坐在地,史宪忠虽然狼狈却没有倒地,胜负已分,数百魏博军士齐声高呼,一干亲兵冲上前,抬起史宪忠绕营庆贺去了。

青墨扶起李茂,询问伤势如何,李茂黑着脸不应,眼见众人抬着史宪忠远去,这才展露出笑容,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众人道:“史宪忠,真英雄也。我不及他。”

魏博粮料院判官见李茂与军中首屈一指的悍将史宪忠对阵十余合也不过略落下风,顿时高看了一眼,河北军中向来尊敬强者,李茂虽败,却也是英雄,是英雄岂敢怠慢。

那判官一面赔礼道歉,一面巴结地搬出条凳来给李茂坐,又拿来茶水给李茂漱口,这边吩咐检验令史点收粮草。李茂坐着喝茶时,忽然觑见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俏丽身影,顿时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一跃而起,让坐在条凳另一边的青墨摔了个大跟头。

“是你,田……姑娘。”

田萁仍旧是一身男装,装束与一年前并无多少变化。刚才女青墨看到李茂与史宪忠手博,半晌不分胜负,一时大惊失色,爬墙回内院,叫起田萁来看,田萁在屋中睡觉时听得隔壁吵闹,早趴在墙上看呢,被女青墨逮个正着后,便不再矫情,二人搭了个人墙翻过高墙,进入军料院,此刻恰逢李茂摔倒,女青墨望见惊呼了一声,拍手连叫可惜。

田萁却是淡淡一笑,她自幼随父兄修炼手博,懂得其中门道,她看出史宪忠虽然获胜,脸色却有些苍白,显然是有内伤,李茂虽摔的狼狈,脸上除了土却并无异样,一个赢了面子,一个得了实惠,各得其所。

田萁笑盈盈地打量着李茂,柔声说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手博高手。”

李茂一面穿衣,一面答道:“幼年体弱多病,父母送我去庙里当和尚,碰巧师傅懂行,就跟着学了三招两式,年长后喜欢英雄,日夜勤修苦练,也有十七八年。不过与田将军比,我还差的远。”

田萁笑道:“你不必谦逊,配做他对手的,放眼河北也没有几个,你就知足吧,怎么你还想赢我天雄军第一高人?”

只寥寥数语,两人都觉得如多年未见的朋友般,说起话来轻松随意,自然又自在。

粮料院判官是魏博老军,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田萁,一时唬的手脚麻软,厉声催促令史收拾了一间干净的房间,泡上茶水来请田萁。

田萁看在眼里,不愿多待,便对李茂说:“旧日恩惠未及回报,何时去魏州,我当尽地主之谊。”

李茂笑道:“若要报恩何必等到去魏州,眼下就有一事相求。”

李茂告诉田萁他想随魏博军去趟徐州,车马沿途挂魏博军旗号,田萁问他缘由,李茂道:“实不相瞒,几个月前我军过彭城时无意冒犯了张尚书,恐他不待见。”

田萁微笑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为何要去彭城。”

李茂道:“海州大乱后米价翻了三倍,前次托人买了些低价粮,眼下却已不可维持,清海军在淄青属外镇军,粮草供应全靠自己,我意去彭城筹一批粮草,免得回程路上短缺。”

田萁目光炯炯道:“贵部不过区区八百人,能耗费多少粮草?你去徐州必是另有缘故,你不说我也不问,你若愿说,我不胜荣幸。”

李茂暗赞田萁精明,答道:“筹措粮草是真,此外还有一批私货要运到桥贩卖。”

田萁点点头,不再多问。大军出征,抄掠地方已成陋规,所得之物发往黑市贩卖,桥地接南北,交通便利,黑市极多,李茂的话田萁信。

有田萁帮忙,李茂押着一百五十辆粮车,插着天雄军的军旗,浩浩荡荡开赴徐州境内,那五十车私盐就夹杂其中。徐泗节度使张建封对清海军十分不待见,却不敢得罪魏博军,李茂说要去桥和粜,他不仅派牙军开路,还特意关照地方给予方便。

有徐泗牙军开路,车上插着魏博军的旗号,李茂一路畅行无阻。

桥地处南北交通要害,是江淮财赋运往两京的必经之地,朝廷在徐州建设军镇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保护这条南北交通大动脉。

李茂找到接头人,如约交割了货物,至于他们把盐运到哪,运去做什么,李茂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兴冲冲从桥回到彭城,却得知田萁已于一天前启程北上,行前连句话也没留下,李茂愣怔了半晌,心里忽像失去了一件顶顶重要的东西,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空落落的。

青墨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讥笑道:“见不着,就想,见着了,又什么都不说,唉,正所谓‘相见时难别亦难’呐。”

(和粜:驻军就地向商人购置粮草。)

第070章 城局使和医学院

经过一年的紧张施工,孤山镇已初见雏形,高大厚实的城墙和完善的城防体系给人以相当的安全感。从海州回到成武县,李茂染了一场风寒,服了几剂苦涩的汤药下肚,不见好转,身体愈发虚弱的厉害,人虚弱的时候特别需要安全感,总想找个安全的角落躲起来,这高大厚实的城墙给了他很大的安慰。

孤山镇是座军镇,军镇是军事据点,其主要作用就是驻军,因此军院占据了全城的上风上水和近三分之一的面积,监军院的地理风水也不错,只是面积要小的多,再次是城局。

因为身体虚弱,李茂对安稳两个字看的异常重,他力排众议,将城局设在了据说风水不太好,但地理位置看起来十分稳当的城西南隅,占据了整整一个坊,这个坊的名称也因此改成了城局坊。

军院管军马,监军院监督刑赏,城局管理军城的民政,从理论上说城局隶属军院,但因职掌不成,二者又常并立单设。各地军镇都设有城局,定位不同,实际拥有的权力也不尽相同,其次城局使的个人野心抱负也是决定城局的权力大小的重要因素。

那段时间李茂身体虚弱,特别孤独,特别需要安全感,因此一改平素的贤良恭俭让,在孤山镇的权力划分上,展现出来咄咄逼人的态势。

他的这种变化在有心人看来,则又是另一番滋味,赵和德是清海军元勋,资历甚老。却因出身问题一直被大众所排斥,久而久之就在清海军中自成一系,他这一系力量不强,野心不大,脚跟却站的极牢,历来是各派拉拢的对象。

从海州归来的李茂,身上已被打上了深深的赵记烙印,这从赵和德推举他为城局使和当了城局使后诸多令人费解的举动和咄咄逼人的态势都可略窥一斑。

或是因为赵和德的缘故,于化隆决定给李茂这位新任城局使一个面子,破天荒地授权他自行组建城防营,并将城防营划归城局名下。

城防营有弹压街道,纠察奸伪,协理城内治安,警卫四门等职责,权力甚大,多数军镇都设有这一机构并挂于军院名下,偶尔有挂在城局名下的,也以军人担纲,直接听命于军镇最高长官。

李茂听到这个消息愣怔了一下,问身边服侍汤药的青墨:“我没听错吧,由我组建城防营,这个……我真没听错?”

青墨将于化隆的手令拿过来,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念了一遍,又把手令放在李茂手上,这才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人说,尹、张、赵、贺四部人马都想染指城防营,明争暗斗,闹的很过分,眼看着就要翻脸,于将军说‘李茂华在东海城下为咱们清海军挣了面子,有功不酬,何以服众?他有领军之才,又有管理民政的经历,城局这一摊子交给他,我放心。’就这样,这份好事就落在了咱们头上。”

李茂道:“道听途说,不足为凭。”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信了七八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现在他的身上都被打上了赵和德系的烙印,清海军内山头林立,派系庞杂,无山无派,下场只能是被排挤。

“这趟浑水,我本来是不准备趟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茂对自己说,这是他的真心话。风寒引发高烧,头热的像个火炉,十几付汤药下去,病情非但没有好转还有日趋加重的趋势。

“人这一辈子匆匆忙忙也就几十年,争权夺利,有什么意思。若是有可能,还是平平安安过点小日子划算。”

李茂迷迷糊糊地念叨着,昏昏沉沉地睡去。

到了十二月中旬,李茂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日趋恶化,人已陷入了深度昏迷中。于化隆来看望过他后,便暗嘱身边人准备后事。

这后事包括一场体面的葬礼,还有城局使的后备人选。正当一切准备就绪时,芩娘在张栓的陪同下到了孤山镇,随行的还有一位海外神医封修。

神医相貌清奇,额头前凸,若蓄一部齐胸的白须,再拄一副龙头拐杖,可以假扮寿星,他不仅相貌清奇,脾气更是大的吓人,看谁都是一张臭脸,似人家欠了他八百吊钱。不过神医的确神,他的医术堪称出神入化。

一剂汤药下去,李茂就从深度昏迷中清醒过来,当场就认出了跪在**前哭的泪人似的芩娘,李茂艰难地探出手,碰了碰她的脸,说:“我……还……没死。”

服了第二剂汤药后,李茂已能坐在**上与前来探望的同僚谈笑风生了。

三剂汤药用完,李茂完全恢复正常。

身体依然还是虚弱,却是耳聪目明,完全就是一个没事人。

神医封修在李茂服下第一剂汤药后便飘然离去,依他的性子,诊断过李茂的病情,开过方子后就要离去,是芩娘流着泪将他挽留住。

李茂清醒之后,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把这位神医扣下,可惜晚了一步。芩娘闻听李茂要扣留神医,少有地跟李茂红了脸。李茂自觉没理,只好赔笑解释道:“我这不是恩将仇报,而是这位神医实在是太神,若能留住此人,将来可挽回多少将士的性命?”

芩娘道:“这个念头,劝你就此打消,他是世外高人,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会在这红尘俗世逗留。”李茂爱怜地抚摸着芩娘哭的通红的眼睛,调笑道:“吾妻用了什么办法感动了神仙下凡救治为夫。”明知李茂是在说笑,但这话听在芩娘耳朵里依旧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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