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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只有五六岁而已,渔村中的一切,对于我这个城里的孩子,自然是充满了新奇感和吸引力。
我觉得出海捕渔一定是件好玩的事,每当外公要出发前,我都吵着嚷着要跟着他去,可是没有一次如愿以偿,外公总是以我还太小出海太危险为理由拒绝了我的请求。
每次我都屁颠屁颠跟到港口,眼巴巴看着外公和别的大人们上了渔船,往辽阔的大海深处驶去;回来的时候,常常载了满船大大小小活蹦乱跳的鱼儿,这让我对出海更加憧憬。
虽说遭受了短暂的挫折,最终我还是实现了这个愿望。
我们的渔村并不太大,村里的小孩子大多年龄相仿,很容易打成一片。每当大人们出海捕渔去了,村里的小孩就聚在一起疯玩,我自然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有一天,我对他们提起了我的愿望,说想要自己驾着渔船到海上去捕鱼,这个想法立即得到了小伙伴们的响应。其中有一个年龄最大的孩子,是我们这拨小孩的孩子王,我们都叫他“金老大”,他当机立断,说这并不难,明天就开始行动。
经过一翻密谋,我们觉得当务之急,第一要解决的就是船的问题,可是到哪里去搞一艘船呢。或许我们可以趁大人们不注意,偷偷的潜入一艘没有人的渔船开走,可是一旦被发现必定会被大人们狠狠教训,甚至有可能遭受皮肉之苦;而更为关键的问题是,即使能不被大人发现或者勇者无畏的无视大人们的威慑力,我们中有人能把这种机械渔船开动么?答案是令人泄气的,没有。
身为渔民的后代,竟然没有一个人懂得航海的常识和技能,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不过在金老大的倡议下,我们很快有了第二种方案,那就是:我们自己造一艘船。
说干就干,经过小伙伴们齐心协力一番艰苦卓绝的奋战,一艘由硬纸板和木条拼凑而成的超级渔船就这样诞生了,我们将它命名为“无敌号”。且不提这名字有多么不靠谱,以专业非专业的眼光来看,(或者以正常人的智力水平来衡量),这艘“无敌号”怎么都不像是能够在大海里航行的样子。可是对一群被造船的成就感冲昏头脑的小孩来说,它无疑跟普通的渔船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有了“无敌”的称号)显得更加牛逼。
在金老大家的澡盆里实验确认过船的漂浮力以后,我们就定下了出海的日子。
定下的日子很快到来,那天早晨,天空阴云密布,窗外刮着刺骨的寒风,一种暴雨欲来的征兆。兴奋得一宿没有安眠的我,趁着外公外婆还在熟睡,穿上我的小雨衣偷偷的出门了。
来到码头,我意外的发现只有金老大如约出现,其余的小伙伴大概通通都还在家里梦周公。不过对于我来说,这正好,原本“无敌号”的大小就仅容得下两人身,人多了就装不下了。由于人多,讨论计划中的是大家换着乘坐出海,这下既然其他的人都没来,就不用考虑换人的问题了。
金老大并没预料到这种局面,他拍拍我的肩膀:好兄弟,还是你最有勇气最讲义气。
说着,我们就动手把“无敌号”抬入海里,先后坐了进去,还好,船还能承受我们两个小孩子的重量。金老大递给我一把小木桨,看起来有点像他家舀饭的大木勺。我俩一人一边,用小木桨镐着作为船前行的动力,望大海中去了。
起伏的海平面,开阔的天际线,使置身其中的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尽管出身在海边,我从来没有如此贴近过大海,这让我激动不已,手中划桨的动作更快了。然而没过多久,危险就出现了,直到今天回忆起来,当时的情景依然叫人后怕。
还没有离开岸边多远的距离,海上的风浪就越来越大,我们甚至都不用再划船了,风浪就自然而然的带动我们的“无敌号”往前冲去。
天空更加阴沉,雨也开始劈头盖脸的砸下来,金老大显然害怕起来,对我说:咱们回去了吧,看样子海上要起暴风雨了。
我坚定的摇摇头:咱们还没完成任务,还没捕到鱼呢。
话没落定,一个大浪打过来,“无敌号”连同我们俩人被抛到空中,复又落下来。
金老大紧紧攥着船沿,都要哭出来了,我却觉得太刺激了,现在想想真的是“无知者无畏”啊。
金老大还想劝我,可是一波更猛的浪打过来,直接将他甩出了船外。这下他再也顾不上我了,大喊一句“小迪,你坚持住,我去叫人来救你你你~”就没命的往海岸游去。
剩下我一个人,天真的我终于从兴奋中清醒过来,开始感到了恐惧,浪花包裹了我和船,将我们送往大海的深处,我离岸也越来越遥远,而我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根本不会游泳。
“无敌号”在风浪中的确无敌,因为它现在只剩一副骨架,或者乐观一点说,就剩几根木条了。这几根木条是我的救命稻草,我死命抱住它们,不过我已经不抱什么期望,我知道我们迟早会被风暴吞噬的。
可怜我这个年幼正太就要命丧大海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我感到有股力量将我抱着的木架从浪里抬起来。我原本被风浪打得睁不开眼,我感受到那力量的时候,勉力睁开紧闭的双眼,想要看清楚那力量究竟来自哪里。
因为我采取紧抱木架的姿势,可以说是匍匐着面向海面,所以当我微微能睁开眼时,我隔着木架看到的,与我面对面贴得很近的,竟然是一张人的脸!
那张脸说不上丑陋,但也绝对算不上漂亮,也就是普普通通一张人类的脸,看不出是男是女,要说像谁,恩我想想,有点像李宇春。当然毕竟只是属于童年的回忆,这个比方也不一定准确就是了;而且咸咸的海水模糊着我的视线,我半睁的眼睛看得也并不是十分真切。
无论如何,它在浪里托着我,我置身浪外疑惑着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没过多久,我就这样平稳的被它送到了靠近海岸的安全地带。
然后,它就潜入海底了,我只感觉到它似乎拖着鳞光闪闪的尾巴,在我眼前一晃就不见了。
当我平安回到岸上时,码头上聚集了准备出海寻找我的船队队员,大人们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小孩子中传来了哭声,外公外婆更是急得不得了,他们的身影从老远就能看到。金老大果然回来通风报信了。
当我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外婆老泪纵横的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众人短暂的诧异后纷纷开始怀疑金老大的人品,觉得他是喊“狼来了”的那个不诚实的少年。
金老大百口莫辩,以见鬼了的神情看着我,接着就被他妈纠着耳朵领回去了,他爸还不断向村民们陪笑着“这孩子太调皮了,就爱恶作剧,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我躲在外婆温暖的怀里,寻思着怎么向大人描述我是如何获救的,结果是觉得说不清楚最好还是不说。
路过金老大他家时,他的鬼哭狼嚎声声入耳。我却灵感突现,想到了曾经听过的童话故事,终于将救我的那种生物和“美人鱼”这种称谓联系在了一起。
'正文 8'
听完了小迪的经历,约瑟芬如同陷入了思索:真没想到啊
我和小迪同时问:什么?
约瑟芬看着小迪:没想到你这小盆友还挺臭屁的,真没看出来。
我倒。我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富有哲理的话来。
小迪抗议:我哪里臭屁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约瑟芬问我:你不觉得他的用语里充斥了自恋的词汇么?
我想到诸如“可怜我这年幼正太就要命丧大海了”之类的句子,只能默默点头,同情的看着小迪。的确,他之前那冷峻的表情完全跟他的语气不搭调,真没想到他还是个跟我一样闷骚的家伙。
小迪慌忙掩饰:喂,不要扯远了,我们要说的是美人鱼不是吗?跟我的表达方式没有什么关系吧?
约瑟芬收回目光:当然有关系了,你这种浮夸的语气让人很容易对它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啊。
小迪叹口气:唉,果然还是没人肯相信啊。
约瑟芬笑笑:不用灰心,我并没说过不相信你,只是有的细节听起来有些科幻而已,毕竟那是发生在童年时代的事了,记忆这种东西是会添油加醋的,不过我相信你从海上生还的经历应该是确有其事,因为这是可以从旁人那里得到证实的。
小迪点头:对啊,金老大可以证实,后来中学时代有一次在街上遇见他,彼此聊起那段经历,他还说是个奇迹呢,不过他没亲眼见到人鱼,还是有些半信半疑,觉得不可思议。
我说出自己的意见:的确,你的故事让人难以置信,你说那时你才五六岁,怎么能保证你记忆的准确性,就拿你看到的所谓人鱼来说吧,或许当时只是一个人类救了你,你却把它想象成了人鱼?
小迪反驳:我不否认记忆是有可能出现偏差的,但我想说的是,正因为这样的经历是极为特殊的,所以它给我的印象也尤其深刻,我才敢确信那不是出自我的想象,至少在一些基本事实上不可能是。
约瑟芬表示赞同:没错,也许我们不会记得童年的某一天吃了什么好吃的,可假如那一天因为食物中毒住院半年,我们就一定会记得,这就是所谓的选择性记忆吧。
小迪接下去:要说当时救我的那是人类,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在那样凶猛的风浪中,有哪个人能有如此好的水性,在浪里举着我将我护送到安全地带?
我问:会不会是你夸大了危险的程度?
小迪:不可能的,绝对是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现在想起来都胆战心惊。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说那真的是人鱼美人鱼不是只有欧洲才有的吗?
约瑟芬摇了摇指头:No,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人鱼,但据我了解,全世界各地都曾有过人鱼的踪影出现,并且还有相关的文献记载。
这一次小迪深表同感的点头,看起来他又像想起了什么,正酝酿着要说出。
我问:中国也有?
约瑟芬回答:有的。
说完就随意的背诵了一段古文:海人鱼海人鱼,东海有之,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长一二寸。发如马尾,长五六尺。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
我听明白了那段古文的意思,不过还是不敢确信:你嘀咕的是什么?
约瑟芬:太平广记里的一段记载,是描述美人鱼的。宁同学,亏你还是学中文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要是平时,我一定会予以反击,不过此刻我完全被她的学识征服了,不不,更确切的说是,一个有着1/2法国血统的女人,对我国古典文献如此信手拈来,如此轻描淡写的流利话语,这是何等的魅力啊~我实在太葱白她了。
正当我要跪拜大神之时,小迪冷不丁的一句话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