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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三部曲-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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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浑身的骨头都在痒。一个女孩子,这么不懂得端着些,还不是被人家吃定了。”越说越气,气得我只好再狠狠喝一口酒。

“这话一听就是给男人宠坏了的女人说的。”陈嫣不以为然地表示轻蔑,“东霓,我就不信你这辈子从来没有过忘记了要怎么端着的时候-除非你没真正喜欢过任何人。”

我不置可否,问她“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特别烦北北的时候,烦到你根本就后悔生了她?”

“没有。”好斩钉截铁,“特别心烦的时候当然有,可是从来没有后悔生她。”

“那你做得比我好。”我苦笑。

外面的卷闸门又在簌簌地响。江薏踩着门口斑驳的一点点光。“居然是你们俩?”她语气讶异。我从她声音里听出一咱陌生的东西。

陈嫣尖叫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她不紧不慢地靠近我们,慢慢地坐到一张桌子上,“今天早晨。本来想好好在家睡一天,可是总做噩梦,梦见房子在晃,梦见好多浑身是血的人拉着我的胳膊。”她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仰起脸,对我粲然一笑。陈嫣非常熟练地坐到她身边抚摸她的脊背-这又是另一个打死我也做不出的动作。我只是默默地推给她一罐啤酒,“无论如何,我们三个人碰一杯。就算是为了大地震,也为了,我们都能好好活着。”

江薏点点头,“为了劫后余生,我今天才知道,不管有没有灾难,其实我们所有的人,都不过是劫后余生。”她的表情有种奇怪的清冷,一周不见,她瘦了。可是这突如其来的苍白和消瘦却莫名其妙地凸显了她脸上的骨骼。有种清冽的凄艳。

陈嫣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手臂,也这些自然而然的小动作总是能让我火冒三丈,然后她凑过来在我耳边轻轻“你看,江薏其实是不化妆的时候更漂亮,对不对?”

“漂亮什么呀,你空间是眼皮子浅,还是审美观扭曲?”我故意大声说。

“喂,你不要欺人太甚,郑东霓。”江薏轻轻往我肩膀上打了一拳,“高中的时候没办法,你的风头太劲,压得别人都看不见我们,我也只好忍气吞声了,可是我上大学的时候也大小算是、算是系花那个级别的好不好啊?”

“鬼扯。你们学校男生那么多,是个女的就被叫系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学校什么状况,你是要欺负我没念过大学么?”笑容就在这一瞬间凝固在我的脸上,因为我想起来,关地江薏那个大学的很多事,都是方靖晖告诉我的-他曾是她的学长。甚至就连方靖晖这个人,都是江薏介绍给我认识的。

“公道话还是要由我来说。”陈嫣插了进来,“江薏你也不要冒充弱势群体。高中的时候,咱们班基本上百分之六十的男生都是郑东霓的跟班,百分之三十的男生都成天围着江薏,留给我们其他女孩子的就只有剩下的百分之十,你们俩都羽毛球那种不知民间疾苦的类型,都知足些吧。”

“你的意思是说,”江薏坏笑着,“你是因为资源匮乏,所以不得已只好去勾引教师?”

“你再胡说我掐死你!”陈嫣笑着扑过来对着江薏一能揉搓。“唐若琳要杀人啦-”我在一旁起哄。

江薏尖叫着,“哎呀你看,你自己看,都要给我划出血来了。你个疯女人。”

在我清楚明白,轻轻松松地喊出“唐若琳”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正在度过一个一生难以忘怀的夜晚。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话,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她们俩要我给她们唱王菲的歌,我打死都不肯。江薏突然间耍赖一样抱着脑袋说:“老天爷,90年代的那些歌都多么好听呀。我真恨2000年以后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我和陈嫣都笑她。再然后,西决就来了。他微笑站在离我们两张桌子的地方,不靠近我们。像是怕毁掉了生动地流水在我们三个女人之间,那些来自旧日的空气。

江薏静静地转过脸去,西决看着她的脸庞从暗处渐渐移向光线,对他一笑。很奇怪,那几秒钟,我们四个人居然那么安静。我和陈嫣知趣地变成了把舞台让给男女主角的布景。接着,西决说:“回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可是眼神里全是喜悦。

江薏突然站了起来,走到西决跟前去,紧紧地抱住他,好用力,脊背似乎都跟着颤抖了。西决的眼神有些尴尬地掠过我和陈嫣,陈嫣赶忙把脸转过去,表情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如坐针毡”。江薏突然热切地捧住西决的脸庞,低声说:“前天,在宾馆,我赶上一场快要6。0的余震。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西决的手掌轻轻地托住了她的脑袋,微笑着说:“怎么可能?”然后他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滑到了她的脸上,两个大拇指刚好接住两行缓慢滑落的泪。

“想不想我?”江薏问。

西决说:“你自己知道”

“我是故意不接你那些电话的。我故意不告诉你我要去四川采访。”江薏看着他,“谁叫你总不拿我当回事?谁叫你总是怀疑我和我以前的老公……”

西决终于成功做到了无视两名观众的存在,“我不太会说话,不像你那么会表达。你别逼我。”

我是真的坐不住了。陈嫣显然和我看法一致。我们互相递了一个眼神,站起来准备悄悄退场。可是这个时候,江薏突然转过脸,“谁都别走。都坐下。”眼睛里那种不管不顾的蛮横让我让我想起很多年前,她对着静悄悄的的教室大声嚷:“站起来呀,都站起来呀,你们难不成还真的怕她?”

“东霓和若琳都在这儿,他们既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朋友,”江薏说,“现在我就要你当着她们跟我说,你到底要不要娶我?”

“天哪。”陈嫣低声地叹气,“我招谁惹谁了?让我来做这种证人。”我看得出,她的脸上有一种难以察觉的失落。

西决沉默了片刻,然后重新抱紧她。在她耳边说:“明天就去结婚,行么?你喜欢早晨,还是下午?”

虽然我看不见江薏的脸,但是我知道她在如释重负的哭。

突然之间,有个念头在我心里雪亮的一闪,开始只是一道闪电,到后来,渐渐地燃烧起来了,很多的画面在我脑子里拼贴。方靖晖,我的房间,我床头柜里的文件夹,然后,江薏。那天方靖晖真的可以趁着进我房间看孩子的那两分钟,就把所有文件拿走么?不对,我忘记了,我前天还用过我的房产证办另外一件事情,也就是说,文件并没有被偷走,它们最多是被拿去复印然后寄给了方靖晖。经常出入我家的人不多的,西决,南音,雪碧,连郑成功也算上吧,我脑子里甚至清点了可乐那张棕灰色的小脸,那么谁又能够经常出入我家并且有可能帮助方靖晖呢?

只能是你,江薏。我太了解你,你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我在椅子下面撕扯着自己的裙摆,是为了让我的脸上继续维持不动声色的表情。突如其来的喜悦快要离开了,在灌溉了这个心酸并且愉快的夜晚之后,就要离开了。现在我用尽全身力气攥紧了这个晚上残留的那最后一滴温柔,这最后一滴温柔可以成全我做到所有我认为对的事,可以让我又幸福又痛苦的在心里问你最后一次:江薏,是你吗?

第八章 姐弟

郑成功的一周岁生日到来的时候,我们最终没有用上三叔的朋友送的酒店优惠券,因为地震的关系,那家酒店筹备了一场赈灾募捐的活动,一切商业优惠活动都跟着取消或者延期。三婶在家里做了一顿长寿面,全家人算是一起过了郑成功的生日和北北的百天——北北的百天最终还是提前几天庆祝了,不过这次,陈嫣一点反对的建议都没有。两个小家伙一个穿蓝色,一个穿粉红,和一大堆玩偶气球一起拍了张滑稽的合照。北北一脸茫然,郑成功则丝毫不看镜头,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三婶是为了装饰照片才摆在他身旁的金鱼缸,然后,胸有成竹地抓起可乐,把那只熊头朝下脚朝上地塞了进去。就在雪碧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客厅的时候,小叔恰到好处地按下了快门,抓住了这个瞬间。三婶和陈嫣一边笑,一边抢救可乐以及清理犯罪现场,南音在一旁欢乐地起哄。在众人的喧闹中,郑成功突然仰起脸,他的眼睛就自然而然的对上了我的,然后他对我一笑。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容让我怀疑,他完全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当心我揍你。”我冲她瞪起了眼睛。

小家伙,虽然那么狼狈,可是我和你也撑够了一年呢,辛苦了,我们都很了不起。

“你终于学会怎么淘气了,郑成功。”西决笑着不由分说地把他从地板上拎起来,他奋力挣扎着,又开始像小猫打喷嚏那样笑。“告诉她,”西决摇晃着郑成功的小手,指着我的方向,“有舅舅在,谁敢揍你就先过我这关。”我无可奈何的笑骂道:“能不能成熟点,不要那么幼稚呢?”我一不小心就用了某人说话常用的语气。

然后夏天就来了,南音偶尔到我这里过夜的时候,那些花花绿绿的裙子总是东一件西一件的丢满了我的屋子。“兔子,问你件事儿。”某个心事重重地夜里,我伸手敲了敲旁边枕头上南音的脑袋,“你手里那把我家的钥匙,你最近给过别人没有?”“没……”她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回答。“再想想,有没有哪怕是一回,什么人用什么借口从你那儿借我的钥匙?”“有一回。”她在枕头上晃晃小脑袋,“我妈跟我拿过。因为那天要下雨了,打你电话没人接,我妈就跟我拿你的钥匙去你家看看窗户关没关。”“猪脑子。”我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不都是三四个月以前的事儿么,我问你最近,宝贝儿,你懂什么叫最近吗?”“那就真的没有了。”她看上去很费力的思索着,看来西决说的有道理,这个丫头的智商确实不怎么高,“你问这个做什么呀,姐?”“没有,”我翻身关掉了床头灯,“就是觉得,我家的钥匙出了我自己之外,就只有你和西决有,你总是丢三落四的,提醒你一下,当心点儿总是好的。”“那倒是。”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地开颜一笑,“什么事情交给哥哥都不会有问题的,我就不行。”一片黑暗中,她自然看不到我脸上浮起的冷笑,江薏若是想从西决那里搞到我的钥匙,还不是易如反掌?

在家里,西决的婚事变成了比奥运会还重要得多的话题。那个逼婚之夜过后,西决当然没有如他所说,第二天就去和江薏结婚,但是,他们已经够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对家里人正式宣布了要结婚的消息,三叔和三婶自然是开心——客观的讲,江薏怎么说也比陈嫣拿得出手。三叔总是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怎么都好,只要你喜欢,怎么都好。”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只婚礼的日子,还是指新娘人选。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西决也就那么回事儿,总是对所有人的意见报以礼貌的微笑。问他究竟决定了什么日子了没有,也总是说要么秋天,要么冬天,跟没说一样。我就是看不惯他这副死相。你当时政客开记者招待会啊,还来这套外交辞令做什么——是想显得自己很有分量很重要么?有能耐当年怎么就没胆子出去闯荡混出点儿名堂来?到头来也只会跟自己家里人摆这种谱儿。当然我也看不惯那个开始常常出现在三叔家里的江薏,这个女人最近皮肤和气色都好得吓人,进进出出都带着一脸明晃晃的微笑,说话的时候可笑的端着语气,就连和我打电话都是一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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