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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舜华-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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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后说,“向晚,除了名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满足你。我可以陪着你,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东湖官邸;我们可以生儿育女,我保证他们将是我唯一的孩子;我”
  向晚躺在床上听他这么讲,心里却满是酸楚——
  不是这样的。不是所有罪,以爱之名都可以得到宽恕的。
  她耙了耙头发,有点心浮气躁。
  名分、名分,年少时执拗,这么多年的逃避,为的,不就是可以心怀坦荡,俯仰无愧么?不就是为了有个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站在他边上的机会么?不就是,为了自己尚存的那一点点小小的自尊么?
  难道真的是自己奢求了?
  心里别扭着,不知不觉地就在行为上表示出来。
  霍清宁每天一有空总会往向晚房里来坐一会,有时候是闲聊几句,有时则是静静地坐在一起。
  向晚始终对霍清宁淡淡的,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霍清宁怕她无聊,吩咐了人把书房里的书架抬了过来,就放在向晚床边触手可及的地方,想看的时候,自己就可以随手取。
  霍清宁看的书很多,也很杂,天文地理经济文学无所不有,甚至连鲜见的农林也有涉及。
  一日,向晚闲来无事,随手翻开那本《农桑辑要》,一看却不由沉溺其中,这是一个她从来不知道的新鲜世界,农耕,蚕桑,看着插图上那一只只软软蠕蠕的毛毛虫,她居然觉得可爱得紧。
  霍清宁看着她如此有兴致,也不由微笑。对她说,“你要喜欢,我让张妈帮你张罗一下玩玩。”说完,又想了一下,“等你的腿好,都快秋天了,这东西还有吗?”
  向晚看他皱眉思索的模样,突然笑出声来,“我还以为这些书你都看过呢?呐,这里写着,中秋了,还可以养呢!”
  霍清宁凑近去看,看着向晚白得透明的脸庞和弯弯的眉眼,只觉满心欢喜,哪里还顾着看书上写了什么,只随口“嗯嗯”地应着,一转身,全丢给张妈拾掇了。
  东湖的房子虽然小,但布置得十分精致。自从霍清宁吩咐说要养蚕后,张妈急急忙忙地叫人将西翼的两间下人房收拾出来做蚕房,略养了几匾,不过是为了让向晚玩一玩。
  张妈虽然是个下人,但也从来没有养过这东西,看着那小小软软的昆虫,居然好一阵手足无措。后来只好找来远在乡下的李婶,几个人对付对付,好歹到了二眠蚕还没死完。
  倒是向晚,兴致勃勃,一边拿着书研究,一边向李婶讨教。居然还突发奇想地问,可不可以让蚕吐出五彩的丝?李婶张妈一介仆妇,只觉得这位小姐当真天真可爱地紧,但也不好取笑,只含糊着说,“大抵,也许,应该,不行的罢!”
  三眠以后,天空阴雨不断,李婶说,这样下去,恐怕得把桑叶拭干了才好。
  向晚不二话,摞起袖子就要拭桑叶。蚕铺了整整两间屋子,桑叶整把地撒下去,转眼就没了。擦拭的人手不够,一日,霍清宁从外面回来,居然发现连门房都被调去拭叶,简直哭笑不得。
  到了蚕房,本想揶揄向晚两句,没想到她抬头看到他说,“大家都在忙,你既然那么空那也来帮忙吧。”
  说完还捧了一堆桑叶放到他面前。“喏!”说着把一块抹布塞进他手里。
  一众下人看了这一幕,都低头吃吃地笑,霍清宁咳嗽了一声,最终还是老实地拿起抹布像模像样地学起来。

  第 52 章

  天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如果说东湖官邸被桑叶氤氲成一片葱绿的话,霍家老宅则是沉浸在一片灰色中,压抑,绝望,不得生路。
  苏夫人纪璃早几天赶了过来,想陪着女儿一同过中秋。现下,正和女儿一起品尝一小碗香喷喷的烤肉。
  獐子肉真是好吃。
  还真是香!
  苏夫人又夹了一筷,抬头看没精打采的女儿,劝说,“趁热吃,这东西,要搁早二十年,这是宫里的御用菜肴,哪轮得到我们吃?”
  苏茗兴致缺缺,夹了一筷便不再动手,这是,下人杏红端着个檀木莲花托盘进来,上面一碗黑浓似墨的汤药。
  “夫人喝药吧。”
  苏茗见那汤药并不似往日那般热气腾腾,触手生温,端起来喝了一口,奇怪道,“这药怎么不像原来那样苦?陶大夫改了方子了?”
  “没有,我看夫人每回都苦得呕出来,所以今天煎药的时候多放了点甘草。”
  话还没说完,苏茗便“嗙!”地一下重重地把药碗摔在茶几上。苏夫人则手脚更快,刷地站起,两下耳光便打了过去。
  横眉竖目地训斥,“没上没下的奴婢!这药方是你可以随便改的?若是起不了作用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杏红是苏茗嫁过来以后才来的霍宅,一来就被苏茗看中,贴身服侍。她心里也感念不已,今次是好心,看着夫人喝这么苦的汤药难受,没想到遭到这么大的训斥,顿时红了眼眶。
  苏茗刚想开口说两句,苏夫人即喝道,“还不快去重新煎一碗上来!”
  杏红连忙小跑着下去,及至跑到转角,才听到巨大地一声东西砸碎的声音,也许是那只雍正黄釉缠枝莲花瓶,前不久夫人才看上,从拍卖行里买回来的。
  房里,苏茗背着苏夫人,嘤嘤哭泣,“喝再多的药有什么用,他就是大罗仙丹也得要他回来啊,我一个人吃着这些药就生得出来么?我又不是圣母玛丽亚!”
  苏夫人按住女儿的肩膀,冷笑一声,“他爱不来便不来,左不过是他霍家断子绝孙,又赖不到你头上。你尽心尽力,谁能说你什么?”
  苏茗抽噎了很久才慢慢止住,抬头问,“妈妈,你说,会不会,会不会”
  “会什么?”苏夫人打断她的话,“你是大房,就算他外面真的有女人孩子了,想要进这个家门,就得你同意,就得向你磕头!现在虽然是改了民国了,但这个规矩是万年不变的!”
  又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寺里上柱香。”
  “妈妈!”苏茗叫起来,“现在谁还去寺里上香啊,传出去都被人家笑死!”
  “笑什么?!”苏夫人把脸一板,“人家知道了,只会说你心诚!只会夸你!”
  苏茗再不愿,第二日还是跟着母亲上香去了,一大早,雨似乎小了点,但空气中仍黏黏腻腻地让人不舒服。
  现如今寺庙本就冷清,再加之她们来得早,所以,寺里几乎没有人在。
  苏茗在送子观音的香案前,将三柱香插起,规规矩矩地跪下,默默许愿。“弟子若得偿所愿,必将一辈子吃斋茹素,替菩萨重造金身”
  苏夫人在一旁听着,很是满意,到了山门口,才说,“你这就对了,菩萨面前什么愿都许着,只要心想事成了,谁还那么傻,吃斋茹素,重建金身?”
  苏茗笑笑,并不同母亲辩驳。如果真能如愿,一辈子吃斋茹素又算得了什么呢?
  眼看着母亲到绥州也许多日,还没有陪她出去过,这天看样子也不会放晴了,苏茗说,“要不今儿去百货公司看看,有没有好的衣服,中饭干脆也在外面吃得了。”
  苏夫人心里明白女儿这是在陪她,看着女儿愀然不乐的样子,想着出去走走也好,便笑道,“好啊,这绥州到底是要比乾平繁华许多倍了。你还别说,上次你给我捎来的那些珠宝香水,整个乾平都找不出第二件来。”
  母女两个一直逛到中午,才在一家法国餐厅里准备吃午餐。
  吃饭的时候有个小小的插曲,牌搭子王夫人正好也来吃午餐,上来和苏茗打招呼。
  苏茗笑着和她寒暄,说不了两句话的时候,那王夫人突然神秘地丢下一枚炸弹,“听说,二公子在东湖官邸亲自养蚕!好像是为了博佳人一笑吧,真是煞费苦心。”
  苏茗微微尴尬,苏夫人却是面不改色。一直到这顿饭食不滋味地解决,苏夫人才狠狠地丢下餐巾,说,“走,去看看!”
  “妈妈!”苏茗微微反抗,“去那里做什么?被人看笑话吗?”
  “谁敢看你的笑话!你才是霍家少奶奶!”苏夫人气愤地伸出手指戳着女儿的头,拽着她不容置疑地往车里塞,吩咐司机说,“去东湖官邸!”
  司机诧异地回过头来,好半晌,才回道,“那我先给东湖挂个电话过去。”
  “我差使不动你是吧!”苏夫人勃然大怒,隐忍了一顿饭的怒气终于爆发,“那你们夫人也差使不动你了!”说着,推了推苏茗,直逼她开口。
  话说到这份上,司机再为难也无他法,只好慢腾腾地向东湖官邸驶去,可是再慢,也不可能挨到傍晚等二公子回来。
  车行到东湖官邸,却连门卫都没有看到,一行人就这么顺当地开了进去。
  直到两人下了车,要踏进主屋的时候,才看见有两个丫鬟从西面出来,抬着清扫的蚕沙。看见她们,年轻一点的那个先问,“你们是谁?这里是随便进的吗?快出去出去!”
  苏夫人听了这话,当下冷下脸。这时,年长一点的那个连忙开口,“两位夫人,你们找谁?”
  “这是二公子的夫人,夫人想过来看看二公子。”司机连忙走出来答道。
  “啊!”那个年轻的叫了起来,“你是夫人啊?来找二公子吗,你们来得倒巧,二公子今天没有出去,正在蚕房忙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年长的扯了一把,那年长的丫鬟说,“夫人好,我这就去告诉二公子,让小雪带你们到客厅里坐一下吧。”
  苏夫人微微一笑,朝苏茗使了个脸色,又向那个丫鬟微笑道,“就让小雪带我们直接过去就好,说起来,我们都没有看到过蚕宝宝呢。”
  那名丫鬟有点为难,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那个叫小雪的丫鬟带着苏茗和苏夫人往西翼走去,这时,苏茗开口道,“你叫小雪,全名呢?从哪里来的,这么伶俐的丫头,我倒是喜欢得紧。”
  那丫头抿唇一笑,“我叫香雪,刚才那个是青青姐,都是前几日才从乡下买来照顾蚕宝宝的。”
  “哦,香雪,名字倒是雅致得紧,你父母都读过书吧。”
  香雪看见夫人笑容和蔼,心放下了一半,揉着衣角道,“爹妈都没有读过书,这名字是前几日姑娘读诗的时候给改的,我们这里好几个丫鬟的名字都改了。姑娘说,我这名字是出自,出自”她想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急雪、急雪乍翻香阁絮!对了,就是这句。”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蚕房外面。

  第 53 章

  从早上开始,空中铅云密布,到这时,乌云卷着雷声,犹如千军万马从天边奔腾而来。
  苏茗打发了小雪离开,自己和母亲慢慢地走近蚕房。将要走到的时候,她瞥见自己白色的羊皮鞋上一片脏污。她扫了一眼,从手袋里掏出手帕,蹲在一边细细地擦了起来。
  苏夫人看着近在眼前的蚕房,不由有点着急,催道,“擦这么干净做甚,反正裙子放下来就遮住了。”
  苏茗却好像没听见一般,只擦了个锃光发亮,才慢慢站起。继续向前走去。
  蚕房里透出橘黄色的灯光,站在苏茗的角度,已经可以看见里面的景象:她看见蚕房里的那个男人,卷着袖子,正拿着毛巾细细地揩那一堆湿叶。他做事认真,揩过的叶子都整整齐齐地叠成一堆放在旁边的竹萝里。
  他嘴里还叼着根烟,烟灰掉下来,边上的那个女子看见,似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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