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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边一步是地狱-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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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问过营业部。据说老张是突发脑溢血,幸亏抢救及时,命是保住了,可会有严
重的后遗症。辛怡很难受,她觉得老张出事,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们不是不能承受股市的下跌,而是不能接受这种非理性的下跌,一个月跌
去四百多个点,这说得过去吗?国有股减持,国家一块钱买的原始股,凭什么现在
要二十多块钱卖出?有这样的吗?查处上市公司的违规行为。那上市公司股价八元
钱的时候为什么不查,三十块钱开始查处了,一查股价连着几个跌停板,那在高位
买进去的股民找谁去说理?上市公司违规又不自今日始!三个代表,头一条就是代
表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中国股民有八千万。涉及到的人口不下三四亿,算不
算广大人民群众,他们的基本利益怎么代表?”

  许非同一脸苦笑。这老先生真敢直言。可是说了半天管什么用?谁听你的?中
国股市黑幕重重。消息来源根本不对等,和大机构、大庄家比起来,中小散户原本
是一个弱势群体,任人宰割。可是,许非同百思不解,自己这次可是占消息来源之
先,怎么不到十天也被拦腰斩了一刀呢?上个星期五,股市连收五阴,小雨告诉他
这是庄家震仓洗盘,没想到星期一上海股市又狂跌一百多点,收出了多年不见的长
阴线。他打电话给小雨,小雨仍然说消息没有变化,暴跌必有暴涨。暴跌必有暴涨。
这是屡试不爽的股市谚语。没想到这一次彻底失灵,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又连
收三阴。许非同实在沉不住气了,今晚约了小雨去吃“肉饼张”。小雨还是那两句
话:“再忍一下!再忍一下!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前头!”

  “她怎么说?”像是从千年古墓中飞出来的一只只黑乌鸦,这四个字从辛怡嘴
里蹦出,木讷、呆滞。没有一点感情色彩。其实怎么说已经并不重要了。她已经明
了了底细,她只是想知道,如果她没有见到金戈,事情还会怎么发展。变魔术的已
然穿了帮,这魔术还继续上演就太可笑了。

  许非同打开灯,颓然坐在沙发上。回答:“再忍一下。”

  辛怡好像坐着一堆收紧的弹簧,突然被松开了。把她一下子弹起:“忍一下,
忍一下,忍到什么时候算完?”

  “你天天看盘,不愿再忍,为什么不早点儿卖了!”

  “你不是说让我听你的吗?你不是说那那狐狸精、臭婊子的消息来源绝对
可靠吗?”积蓄内心已久的对小雨的怨恨有如火山下滚滚的岩浆,终于有了一个爆
发的出口。一下子喷涌而出。辛怡有些歇斯底里,她从来没有这样粗鲁、这样冲动
过。那双本来怯懦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满脸绯红。一直红到了发根,由于激动,
鼻翼也一张一合,向外喷着粗气。

  “以前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你即便听我一次能有今天吗?”许非同也一肚子气
正没处发泄,也怪了,自己向辛怡提出十次建议,九次对的她都没听,惟独这一次
错的她一点也没有贪污。“你这个人,就是一身晦气。”

  以往许非同这样说,辛怡都会忍气吞声,可是这次辛怡没有忍受,她一伸出手
将沙发桌上的茶杯、花瓶全都胡噜到地下:“我一身晦气,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你去找那个狐狸精吧!”

  辛怡确实觉得太委屈了。以往在股市上虽然也屡屡失手,但每把顶多赔个百分
之二三十,而且是自己的钱。虽然心疼却没有压力。可这次简直就是拿破仑的“滑
铁卢”。真的要家破人亡了。不错,那个小婊子可能是不明就里,或许是金戈做了
手脚,可是金戈为什么会做手脚?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在一起鬼混才使人家的心理大
大失衡的吗?金戈是可恶。可恶之极!但是你们难道不应当承担相应的责任吗?在
这场环环相扣的游戏中,自己才是最无辜的牺牲品呀!再说。金戈只让你那两万元
守仓,你为什么不把真实情况及时告诉我们呢?

  如果我们知道你的消息来源对应的只是两万元的资金量。我们能守到今天吗?

  辛怡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非同和辛怡吵架的时候,贝贝悄悄地趴在沙发底下。

  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他们。见女主人哭了,贝贝小心翼翼从沙发底下走出来,
在辛怡的脚下蹭来蹭去,辛怡一伸手,它蹭地一蹿,跳人了辛怡的怀里,立起身伸
出舌头舔辛怡眼角的泪水。辛怡更难受了,小狗尚能如此,做丈夫的对自己的呵护
与关切之情反而倒不如!

  许非同害怕了,在他的印象中辛怡从来没有这样激烈过。辛怡虽然小许非同几
岁,但两人发生矛盾时,常常是辛怡作出让步。对许非同,她呵护有加,有一次许
非同在工作中受了委屈,回家后找茬儿和辛怡打架,借口汤做成了摔了饭碗。

  辛怡一句话没说,重做了一锅端上来。可是今天,辛怡完全丧失了理智,结婚
十几年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辛怡这样暴怒、痛苦。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唉,不就是赔了点钱吗?赔了以后再赚。”

  许非同递过一条毛巾,轻轻拍了拍辛怡抖动的肩膀。他听人说,南方已有破产
的股民跳楼,他怕万一辛怡失去理智,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再者,辛怡已经知
道了他和小雨的事情,尽管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没有突破那条底线。但总觉得有些
愧对妻子。

  辛怡闭眼躺在床上,枕边已被默默流淌的泪水打湿。

  该是子夜时分了。喧嚣的城市像一个顽劣的孩子,打闹了一天已鼾然入眠。仲
秋的夜风有了些寒意,有气无力地刮着,月亮躲在一片深色白边的云里,羞羞答答
地向人间窥视,仿佛在猜度着每个屋顶下演绎着什么样的悲欢离合。疏疏落落的一
天星斗,忽明忽暗,缩着头,眨着眼,为世俗的人世值更。偶尔有一辆汽车驰过街
市,呜呜的轰鸣,像是城市发出的不规则的鼾声。

  恍惚之中,辛怡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幅图景:在一座现代化的城堡旁边,有一间
用石头砌成的房子。门口,摆着一张可以推着走的床。她想走进去,但潜意识告诉
她,石屋里面一定异常可怕。果然,借着惨淡的月光,她看到了石屋里面并排摆放
着许多张床,每张床上都用雪白的被单罩着一个没有了灵魂的人。她望而却步,转
身想走进城堡旁的一条大道,但腿却不由自主地迈进了一条幽深的隧道,与其说是
走,不如说是飘。那隧道那么长,长不见头,黑不见指。黑暗中有尖利的声音在叫。
像刀片儿刮过水缸的声音,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飘出长长的隧道,眼前又被一条浊浪滔天的大河挡住了路。辛怡在河
边徘徊着,身后传来尖利的叫声,正在她无路可去时,有一条小船漂过来。这小船
好怪哟,没有船帆,没有桨橹,两边是高高的船帷,黑色呈“v ”型,一边有一排
白色的坐椅。还没等辛怡决定是不是上船,那小船突然发出一股巨大的引力,“嗖”
一下就把辛恰吸了过去。辛怡刚惊魂未定地坐在白色的椅子上,那小船却凌空翻了
个个儿,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小船,而是一只水怪的血盆大口!辛怡一声惨叫,翻身
坐起,身上的睡衣已被冷汗湿透。

  许非同揉揉惺忪的睡眼,把辛怡揽进怀里,他知道辛怡一定是噩梦不断。他不
敢再睡了。惟恐睡梦中的辛怡会一跃而起,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天边放亮时,
才合了合眼。

  早晨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表,快九点了。辛怡已经醒了,她两眼瞅着天花
板。目光凄楚而无助,仿佛一个就要被滔天巨浪吞噬的泳者,身边却连一根稻草也
没有。

  许非同从来没有看见辛怡有过这种眼神。他不由心里一激灵,忙坐起来倚在床
头说:“辛怡,我想了一宿儿,没有只跌不涨的股市,既然已经缩水这么多了,咱
们只能死扛,反正也不等钱用。”

  辛怡扭过头,眼眶中噙满了泪水:“非同,等不及了,石羽已经叫我交接工作,
他让我到办公室搞杂务,不让我做出纳了。”

  “不当出纳就不当出纳吧。”许非同因为有心理准备,所以并不感到特别突然,
“干杂务还少操点心呢。有什么大不了的,别这么想不开。”

  “非同,”辛怡坐起来,望着丈夫,脸上强露出一丝笑容。

  因为笑,她眼角细碎的皱纹尽显无遗。一夜之间竞如不规则的刀刻。她的脸因
而也愈发憔悴和沧桑,如暮色弥漫的傍晚,有些肃穆,又有些凄凉:“我我想
告诉你一件事。”

  见妻子欲言又止,许非同警觉地盯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说!”

  “你身体不好,听了不要着急。”辛怡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我先后两次
把公司的四百万公款全买了股票!”

  “什么?”许非同像被蝎子蜇了一般发出一声惊叫,四百万,连他们的五十万,
就是四百五十万,现在已经缩水六成,也就是说只剩了百十来万,把自己的全部家
当搭上,还有三百多万的窟窿补不上!况且,昨天已有大笔卖单封死了跌停板,想
卖也卖不出去了。“你,你疯了吗?”许非同一抬手狠狠扇了辛怡一个嘴巴。“你
这个混蛋!你知道吗?贪污十万就是大案,四百万,够挨枪子儿的罪过了。”

  辛怡捂着脸呜呜的哭出了声:“你不是说凤凰科技一个月能翻一番吗?我只是
想挪用一个月,赚了钱就把公款还上,没想到那个小妖精,她害得咱们家破人亡!”

  第二次挪用公司账上的二百万资金时,辛怡确实犹豫再三。石羽已让她将这笔
钱作为应付账款汇出,拖延搪塞一下,也不能超过一个礼拜。如果一旦短期内不能
抽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不过,小雨留给她的印象不错,加上消息又源于金戈。
辛怡便觉得奇迹有可能发生。她已经不寄希望凤凰科技上涨百分之百了:公司的那
笔货款很快就要用。即便凤凰科技过上一两个月能翻番。她也等不及了。她必须抓
住这几天的机会从股市抽身。再人市二百万,只要能反弹百分之二三十,所有的损
失就基本打回来了。凤凰科技已经下跌了百分之五十,纯从技术图形上看,也该有
个反弹了!况且,小雨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这是庄家拉升前的最后一次洗盘吗?辛
怡万万也没有想到,她第二次大举买人凤凰科技的时候,庄家已经在不计成本地出
货。这哪是拉升前的最后一次洗盘,分明是股票暴跌前的最后一次逃命机会!她不
但没有夺路而逃。反而伸着脖子把脑袋送进了人家拴好的绞索里!

  许非同脑海里已是一片空白。他盘腿坐着。掏出香烟叼在嘴上,因为手抖得厉
害,怎么也打不着火。他扔了打火机,把烟从嘴上拿下来,下意识地掐成两截儿,
用拇指和食指捻成碎末。烟末从他的指缝问纷纷落下,在他的脚旁堆成了两个小坟
头儿。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连累你。”辛怡反而安静下来,她把散落到额前的
一缕头发拢向耳后。侧身下床穿鞋。

  “都这时候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许非同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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