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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班子-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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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受了齐默然的影响。人的一生中,不可避免要受到别人的影响,特别是身份和地位都很显赫的人,他要是影响起你来,简直没法抵抗。秦西岳自己就有这方面的深切感受,他从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专业书的知识分子变成一个民生问题和社会问题的关注者,进而又成为一个实践者,也是受到一位师长和益友的影响。从这个意义上,他能理解周一粲,但周一粲如果现在跟齐默然套近乎,或者说继续对齐默然抱有崇拜心理,那就离危险很近了。

这些话,要不要说给车树声,怎么说?秦西岳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打消了这念头。毕竟,他也只是猜测。就算事实如此,现在提醒周一粲,周一粲能信?

周一粲当然不会相信。周一粲目前只相信两种人的话,这也是她到河阳后,在复杂的政治环境中总结出来的。一种是权力比她大、政治主张比她明确的人,一种是身边的亲信。可惜周一粲目前还没有培养起来亲信。河阳的干部队伍,大致上呈两种趋势:一种是老派力量宋老爷子的人,这种人目前占少数;另一种,就是强伟花六年心血从宋老爷子手中瓦解过去的力量,这股力量目前占主流。作为后来者,周一粲也有过这方面的努力,她认为这是一个政治家必须要作的努力,没有自己的力量,你就无法真正拥有政治上的地位,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常委会上的发言就是典型例子,按说她能在那样的环境下率先向强伟提出诘问,该是件鼓舞士气的好事,河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死气沉沉的团结不叫团结,哑着嗓子的服从也不叫服从。老奎制造的那一声巨响,至少是让她先醒悟了。她承认自己这两年,是滑头了点儿,也是太谨慎了点儿。你越是不敢讲话,反而话语权离你越远。她想改变这种状况,改变过去那种死气沉沉的局面。但结果呢?没一个人响应她,乔国栋虽是说了,但那不是顺应她,这一点周一粲很清醒。她跟乔国栋,说穿了都是孤家寡人,属于没有力量的人。遗憾的是,培养亲信或是力量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更不会一蹴而就。跑她跟前讨好的人多,要好处或实惠的人也多,但真正能牢靠地站在同一立场上的,没有!

既然找不到,那就不再去找。对第一种,周一粲却抱着坚定不移的态度。特别是齐默然,无论别人怎么评价,她都不会产生动摇。

齐默然对周一粲,属于那种有恩者。在周一粲两次关键的提升中,齐默然都起过重要作用。第一次,是她在教育厅由副处长升为处长,本来都已内定的事,到会上却遭到华可欣的强烈反对。华可欣的意见几乎跟秦西岳如出一辙,认为她有政治投机心理。周一粲很不明白,为什么对政治抱有兴趣就被认为是投机?为什么在政治上采取点儿策略就被认为是不光明?那么真正的光明又在哪里?好在关键时刻,齐默然替她说话了。周一粲记得很清楚,当时已为组织部部长的齐默然听到消息后,只跟教育厅厅长说了一句话:“不要对年轻人太求全责备。”就这么一句,她的“副”字就取掉了,而且破例的,没再走任何程序。这事算是对她触动很大。第二次,就是她到河阳。当时是因了省委一项政策,要挑选一些年富力强的女干部补充到地市级班子中,周一粲有幸被选中,但在会上,她的去向同样引起了争论,据说当时省委高波书记主张让另一位女同志到河阳,她呢,到一个新组建的市上去。也是齐默然说了一句话:“周一粲这个同志,我还算了解,她应该有这个能力。”高波书记只好征求强伟的意见,强伟那次倒是说了句公正话:“河阳是个老市,应该有新鲜血液不断涌进来,周一粲年轻,又有政治热情,还是让她来吧。”高波书记这才让那位比她大十多岁、在党校做副校长的马列主义女同志去了那个新设立的小市。

有了这两次说话,加上以前那点儿关系,周一粲心里,自然而然就对齐默然亲了,近了,有时候不由得,就把自己划在了齐默然这边。这是一种惯性,由不得哪个人,你处在政治这个场中,想不把自己划到哪一边,很难,就算你不划,别人一样划。这两年,河阳底下就一直拿她当齐默然的人,她不想承认都不行。就连强伟有次跟她交换意见,也禁不住就说:“齐副书记这边,还是你汇报吧,毕竟,你说话他相信一点。”

这话什么意思,压根儿就不需要去猜!

当然,周一粲对齐默然的信任,还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怎么说呢,齐默然在政治上优秀的表现,还有他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那种泰然自若的镇定与从容,都是影响她的因素。她虽是听到过一些负面意见,但如今只要是个干事的人,哪个不被别人议论?何况一个省委副书记。

强伟紧急去省城后,她有过冲动,想给齐副书记打个电话,将河阳发生的事还有自己对老奎爆炸案的看法一并作个汇报。电话拨到一半,她的手忽然就停住了:这样做合适吗?齐副书记不是已经找强伟了解情况了吗?

周一粲的消息自然不是来自齐默然,这点上,秦西岳真是有点儿多想。她是等过,也焦灼地渴盼过,但怎么可能呢?齐副书记是断然不会主动跟她打电话的,更不会把这种消息告诉她。强伟去了省城后,周一粲跟乔国栋碰过头,是乔国栋告诉她的。周一粲听了很是震惊,忍不住地就将电话打给了秦西岳,谁知秦西岳竟不领情!

周一粲就是搞不明白,秦西岳对她,为什么会有那么深的成见?

这个老顽固!

两天后,强伟回来了。

仅仅一趟省城之行,强伟就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惊慌,不再那么胸无成竹。他有了底气,而且足得很,这从脸面上一眼就可以看出。周一粲他们还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候,强伟已经在市委大院发号施令,开始作他的部署了。半小时后,常委们接到电话,要再次召开常委会。等赶到会议室,就发现,省委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余书红也坐在那里。

她怎么会来?

周一粲心里哗地闪过一丝不祥。

余书红冷着一张脸,表情如铁。这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女人,凡是跟她有过接触的人,无不为她那张冷脸而心生敬畏。这个时候,余书红突然出现在河阳,不能不令人深思。

会议开得很简短,强伟并没向与会者介绍余书红,余书红也没像惯常那样,先跟常委们打个招呼,自始至终,她就像不存在一样,那张脸从会议开始一直冷到了结束,目光始终固定在一个方向。更令人惊讶的是,余书红一句话也没讲,她用沉默回答了常委们的疑问。

强伟先是简短地传达了一下省委的指示,接着道:“省委要求我们,立即对小奎死亡一案展开详查,彻底打破这起案件的坚冰,将真相还原出来,给老奎一个说法。对老奎的极端过激行为,另案侦查。不管怎样,对破坏社会安定团结、严重危害公共安全、以恐怖手段制造事端的不法行为,都要坚决予以打击。小奎一案,由政法委牵头,市区两级人大法治委、纪检部门参加,具体工作由政法委成明同志负责。老奎一案的侦查,由市公安局牵头,具体工作嘛,由国栋同志负责。”说到这儿,强伟特意停顿了片刻,目光,缓缓扫在了乔国栋脸上。这个决定真是意外,所有的常委都惊了一惊,就连乔国栋本人,也是那么的意外,那么的震惊。

强伟接着说:“国栋同志是人大常委会主任,负有监督一府两院工作之责,这次让他亲自抓案件侦破,也是省委主要负责同志的意见。这表明,无论是省委还是市委,我们都坚持一个原则,就是欢迎人大监督,充分尊重人民代表的民主监督权力。我们办案,不是办给政府,也不是办给党委,是办给广大的老百姓,要让老百姓看到,在构建和谐社会的今天,我们的党,我们的政府,是充分尊重民意的,是切切实实为老百姓的安居乐业着想的。只有坚持这个原则,我们党的威信才能树起来,我们构建和谐社会的目标才能实现。”

强伟一气将工作安排完,然后问:“有不同意见吗?”

这一天的常委们,算是领教了强伟的强硬,也真正感受到了他的与众不同。听完他的分工,谁也没发表不同意见,这个时候,你还敢有什么意见?况且,强伟这一次的讲话还有工作安排,真是让人挑不出刺来。乔国栋第一个表态:“没意见,我服从。”强伟适时地插话道:“老乔,不是服从,这不跟大家商量嘛,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我们再议。”他的脸色有点儿好转,甚至透出一股和善。可惜乔国栋的目光没往他脸上去,从进门到现在,乔国栋一直在盯着余书红看,他在研究,余书红为什么会来?但显然,他解不了这个谜。

见乔国栋表了态,其余的常委也跟着表态,会议很快形成决议。强伟换了一种略为轻松的语气道:“既然大家没有意见,就按会议定的办,下去之后,既要分工协作,又要密切配合,互相之间,多通气。另外,这次省委还给了我们一项新任务,今年全国文明城市的评比,省委建议我们河阳参加。这是一个新课题,也是一项新挑战。我们河阳是一座传统的农业城市,方方面面的条件不是太好,但既然省委提出了,我们就要以新的姿态迎接挑战。大家先在思想上有个准备,具体怎么搞,政府这边先拿个意见,改天再议。”说完,强伟宣布散会。

从会议开始到结束,周一粲都没回过神儿。强伟讲了些啥,安排了哪些工作,她一概没听清。这是很少有的,但却实实在在发生了。事后她才明白,这天搞乱自己的,不是强伟,而是余书红!

周一粲跟余书红,算来只见过两次面,可怜得很,但就这两次,“余书红”三个字,就深深扎在了她脑子里,而且扎得那样痛,那样不舒服。

第一次见面,是她当了处长不久,有次齐默然到自己的“娘家”——教育厅视察工作,正好就有她的汇报。等汇报完,齐默然笑着说:“进步不小嘛,好,进步好,人总是要进步的。年轻人嘛,就该这样,要有闯劲,要有干大事的决心。”一席话讲得,周一粲心里真是高兴。晚上教育厅设宴,招待这位从教育厅走出去的省委要员,厅长特意叫上了周一粲。齐默然也很高兴,还特意让她上他的车,路上问了她许多事,包括她对将来有何打算。许是太过激动,也许是心里早有那种打算,那天的周一粲,居然就大着胆子跟齐默然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她说她想到基层去,想接受锻炼,考验一下自己的意志还有工作能力。齐默然听完,微笑着说:“有这个想法很好嘛,老是蹲在机关,有什么出息?应该去下面锻炼锻炼。”

那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它对周一粲的一生,都有深刻影响。车子开进饭店后,齐默然仍然谈兴很高,有点儿舍不得她似的,笑着跟厅长说:“我看今天大家也别太见外,就都凑一起吃吧。想想也真是快,当年小周结婚,我还喝过她的喜酒呢,转眼间,这都十年过去了,时间这玩意儿,了不得。”厅长当然领会他的意思,哪敢不从?笑谈中就将周一粲安排在了主宾席上,跟齐默然面对面坐着。齐默然那时已在省城形成他的风格,就是不拘言笑,平易近人,始终都能跟下属拉近距离。而且跟女同志接触,从来不避不讳,落落大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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