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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4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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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世涛低着头,将双手拢在双腿间,微微有些不安。

片刻容榕进来,两人一见她便怔了怔,这丫头居然恢复了女装,还是彻彻底底的女裙。粉紫衫子,银白闪珠缎长裙,裙角错落有致绣几朵紫云英,裙摆下探出白色镶紫边的小小绣鞋。碧玉钏,宝石簪,明珠耳珰点翠镶,几件首饰精致华贵,又恰到好处的色泽柔美,配着这一身极尽女性美的衣裙,整个人亭亭而立,熠熠生辉。

她微微瘦了些,乌黑的鬓发掩着小小的脸,越发显得下巴尖尖,精巧可爱。但肌肤光润,分不出那缎子般的黑发和玉一般的脸,哪个更养眼。

太史阑眼神里有赞叹,她见过容榕女装,但依旧没有想到她精心打扮起来这么美,娇俏精致得让人不忍靠近。

不过容楚的妹妹,有这份精致也是正常。兄妹俩仿若受天神眷顾,天生明珠玉润的气质,仿佛由内而外散发着辉光。

太史阑瞟了邰世涛一眼,他只是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太史阑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点怪异,按说两人共同海上历险,又一起对付了纪连城,能合作做这样的事,说明彼此信任且情谊深厚,怎么如今见了面,一个恨不得能缩到墙角去,一个垂头看衣角。

明明两个人都不是拘泥忸怩的人,怎么尴尬成这样?太史阑眼神闪了闪,若有所悟——当年轻男女开始不自在的时候,是不是就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她只猜对了一半。

她似笑非笑看着那低头玩衣角的姑娘,觉得有趣,几个月前这孩子还一身男装爬她墙头,一副倾心追求的模样,如今就好像忽然开窍,羞答答娇滴滴。女人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

“容榕,来得正好,今天有好料,便宜你俩。”她对容榕招手。

容榕上前来给她行礼,一双雪白的手交叠在腹前,姿态优雅。她毕竟出身豪门,耳濡目染,自然而然的好姿态。太史阑忽然想起容夫人,初见时也是这般的尊贵。

太史阑天生冷峻,实在不擅长拉皮条,看出这两人有问题,却也做不到极力拉拢,只是瞧着邰世涛那忽然畏缩起来的德行,瞪了他一眼,道:“世涛,你和容榕是认识的吧?”

被点名的邰世涛无奈,只得上前和容榕见礼,容榕脸红了红,倒落落大方上前一步,笑道:“邰大哥。”

太史阑听这称呼,唇角一扯,这小丫头倒挺自来熟。

邰世涛回礼,低声道:“容小姐。”偷偷瞟了太史阑一眼。

容榕眼神微有失落,却依旧笑着,她的笑容和几个月前不同,羞怯少了,带着淡淡的坚定。

太史阑眉头皱了皱,又瞪了邰世涛一眼,邰世涛垂下头,心中滋味苦涩。

“你们一个是我义弟,一个是我妹妹,最该熟不拘礼。”太史阑道,“世涛,你招呼好容榕。”又命史小翠带人守在门口,以免被人瞧见这和乐融融的一堂。

其实也说不上和乐融融,那两人对面而坐,互不交谈。邰世涛双手搁在膝上,眼观鼻鼻观心,容榕专心和太史阑说话,身子微微斜着,眼角余光罩着邰世涛。

太史阑瞧着也无奈,她干不来红娘的事情,只得和容榕说几句闲话。容榕一直不肯走,又不肯住在太史阑的总督府,先在苍阑女军的营地里混了一阵,后来干脆在营地附近找了房子住下来。丽京国公府来过几次信命令她回家,她只当不知道,后来渐渐的老国公夫妇也不提了,是被容楚劝住了,照容楚的意思,容榕在静海还比在丽京安全,丽京不全是容家的地盘,可静海却是太史阑的地盘。

聊了几句,史小翠过来说菜色齐备,太史阑站起身,觉得肚子忽然往下一坠,她吓了一跳,以为要生了,不动声色地等了等,好在只是这一下动静,随即又恢复正常。史小翠的眼光疑惑地看过来,太史阑摇摇头,只道:“有些腰痛。”

容榕却站住了,怔怔地瞧着太史阑的肚子,“嫂嫂你”

太史阑没想到她不知道,无奈地扶着肚子,道:“肚子里有个崽。”

容榕瞪大眼睛,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她还真不知道太史阑怀孕了,苍阑军营里花寻欢等人守口如瓶,丽京来信,容楚等人怕她年轻不知事,不小心泄露出去或者惊扰太史阑,也没有告诉她。

“啊”容榕傻了半天,欢喜地道,“我要做姑姑了?”

太史阑笑了笑,“你俩一个做舅舅,一个做姑姑,都给我准备好见面礼。”

容榕瞟一眼邰世涛,脸又红了。太史阑玩味地瞧着她,心想这姑娘不是想着要改做舅妈吧?

三人进了议事堂旁边的饭厅,太史阑是个对生活不讲究的人,她府邸里所有的建筑都没那些附庸风雅的名字,只以功能划分,简单明了。

帘子密密地拉了起来,太史阑在主位坐下,招呼两人吃菜,指着一道芙蓉乳鸽道:“这是我府中大厨的名菜,选细嫩乳鸽,以特制秘料腌制三日之后,再配以新鲜芙蓉花瓣、香菇、参茸等物,入高汤蒸成,最是丰腴鲜美,尝尝。”

两人都笑应了,各自伸出筷子,对准了乳鸽的腿。

啪地一声,两双筷子撞在一起,两双明亮的眼睛也撞在一起,各自对望,各自躲闪开来。

太史阑双手撑着下巴,瞧。

两人垂着眼,让开了对乳鸽腿的掠夺,筷子一落,都落在了乳鸽翅膀上,筷头银链相撞,当啷又是一声。

太史阑换个坐姿,瞧。

两人目光再次撞上,再各自躲闪开来,都默不作声,干脆一人扯住一边,一拖。

乳鸽的两只翅膀分离,两人再对望一眼,将翅膀盛到小碗里,同时递向太史阑,“姐姐(嫂嫂)请”

异口同声。当啷一声,两个装了乳鸽翅膀的金边小碗再再次相撞。

太史阑噗地一声笑出来。

那两人脸色都瞬间成了大红布,慌忙将小碗往太史阑面前一墩,慌慌张张坐下,都赶紧操起筷子吃东西好掩饰尴尬,谁知道竟然又都瞧中了桌子正中的腊味合蒸,啪一声,两双筷子再次撞在一起。

太史阑这回忍住了笑,将两个小碗推到两人面前,道:“一人一个,各自吃,这回可不会撞筷子了。”

两人低着头,连客气都忘记了,赶紧端过小碗,埋头吃。邰世涛吃得狼吞虎咽,将骨头咬得格格响,毫无平日大家子弟风范,容榕吃得细致优雅,一边吃一边偷偷瞟他。

太史阑摇摇头,自己随便夹了些东西吃着,她今日胃口不太好,心里有点烦躁,看着身边这对活宝,心情才稍稍平静些。



总督府院子后,负责督造扩建工程的管事在给工人们派发工钱,一排排大车在巷子外等着。

这些给总督府做过工的工人,将会在拿到工钱后,立即被送上这些大车,送出城外,到城外帮助一些村庄架桥,这是总督府为这些工人安排的活计,同时也是为了盯紧这些人的行踪,确保他们在太史阑生产前后,无法再接近总督府,无法再传递任何消息给别人。

这也是容楚的安排。容楚一直认为,总督府的扩建会是一个不安定因素,但当时扩建已经开始,无缘无故叫停不合适,太史阑也不以为然,认为不必小心过度,也不必剥夺了别人的生路。所以扩建继续进行,只是事后做好防备。

工人都已经领过工钱,要上车了,忽然一个黑瘦少年发出一声惊叫。

“怎么了?”那管事走过去,认出这少年就是那个北方难民。这少年虽然微微有些瘸,做事却从不打折扣,而且气力也大,一人抵两人用,管事对他印象不错。

“大爷”那少年张大惊惶的眸子,“我我我好像把我娘给我的簪子丢了”

“一个簪子,不值什么。”管事不以为然,“总督府工钱不低,别伤心了。要么帮你在这四周找找。”

一群工人都低头向下看,那黑瘦瘸子少年抹泪道:“簪子不值什么,只是个铜包银的但那是我娘的陪嫁剩下的最后一件我娘死在逃荒路上临终前就留了这个给我”

众人都是穷出身,听着便忍不住唏嘘,都主动帮他寻找,一旁看守大车的人虽然有些不耐,却也等着。大家都知道总督大人虽然冷峻,却最是怜贫惜苦,尤其不允许仗势欺人之类的事情发生,谁也不敢吵闹起来,给自己带来麻烦。

找了一圈没找着,有人便道:“莫不是刚才落在了府里?”

众人都有赞同之色,刚才最后一遍检查密道,都是弯身低头,一遍遍摸过去的,又不许点灯作业,东西在那时候掉落,再正常不过。

管事皱皱眉,道:“已经结束的工程,不允许再进入。这是史姑娘的命令。”

那黑瘦少年也不恳求,只坐在地上哭泣,一遍遍在墙根下,石头底摸索,乌黑的手指沾满了秽物,指甲也渐渐翻了起来,眼泪一滴滴滴在污浊的手指上,冲出一条条泛白的沟。

众人瞧着不忍,也知道他这样找是徒劳,东西如果在这里,这么多人帮忙寻,早就看见了。

管事也开始犹豫,这孩子不肯放弃,如果硬拉他上车,一路哭过去,到时候他倒背个仗势欺人之名。不拉他走,又耽误时辰,城外村子那边还等着呢。

众人也在纷纷求情,那管事想着,也不必让他进去,只让他在外围转转找找,好歹安他的心,也算有个交待。便取下身上腰牌,道:“你和守门的人说,我的工牌落在里头院子的花石上,派你进去拿。你在前头院子里找找就罢了,刚才咱们去的地方可不许靠近,那里我们也进不了。”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那黑瘦少年捧住腰牌,满脸都是感激的泪水,“我就在院子里找找!找不到就罢了,绝不会靠近正厅和后头的!”

管事听着这话,觉得似乎哪里有点不对,不过又想不出什么不对,点点头,嘱咐他快去快回,挥手让他去了。

黑瘦小子弯身离去,并没有凭腰牌进入府门。脱离众人视线后,他忽然直起腰,快步绕着围墙走了一圈。

只是这么一直腰,这少年刚才的畏缩可怜之态忽然都不见,眼眸闪动间光芒冷冽。

他目光在墙上扫过。在一处墙根下停住,看了看那里一个古怪的标记,抬起头,对面有棵大榕树,枝繁叶茂,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洒下来。

他轻轻纵身,根本没怎么作势,人已经到了树梢。

这里离总督府还有点距离,但远远地,可以看见总督府前院。

树荫里有低低的对话传来。

“等了你好久!”

“里头看守得太紧,一步自由都没有,我是眼看要上车了,才冒险编个借口过来!”

“废话少说,那地道你确定在前院?”

“不可能是一个大工程,贯穿全院,我只接触了其中一部分”

“一部分有什么用”

“有用你可以选择我知道的那部分。”

“但她可未必会选择你知道的那部分!”

“自有办法,你听着”声音更加低了下去,过了一会,一个粗哑的声音道:“议事厅竟然在那里我还以为是她的房间”

“我来了这么久,只远远见过她一面,还是背对着的”黑瘦少年的声音,“她这半年深居简出,这不合她的性子。我曾经翻遍所有阴沟,找到了一些药渣”

“怎么?”

“她可能怀孕了”

“啊!”树中人似乎被这消息惊得忘记言语,“她不是还还没”

“这个贱人,她什么事做不出?”黑瘦少年声音充满恨毒。

“这么大的事,你能确定?”

“当然。”黑瘦少年冷笑。

那个人怀孕时,因为胎像不稳保过胎,后来又试图催产,她为她寻过名医,对这些药方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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