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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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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拉了我在殿前桃花树下赏花,看看四下没有外人,低声道:“妹妹听说了吧,陶映柔有孕了。”
  我折下一支桃花:“这样大的事,传得阖宫皆知,自然是听说了。”
  宁妃道:“她位份低微,原本没有孕育龙嗣的资格,宫中盛传她以狐媚之术迷住皇上,夜夜笙歌,这才有了身孕。如今还没问及她的过失,她倒升了美人,当真恼人!”
  我道:“皇嗣单薄,就算她仍是才人,有了身孕只会赏不会罚。”我转身注视宁妃,“姐姐想开些,陶美人出身卑贱,‘美人’只怕已是她晋位的极限,即便皇上再怎么宠爱她,也越不过祖制。”
  宁妃叹息道:“我倒罢了,只是我替妹妹不平。妹妹正当年华,美貌聪颖,进宫也才一年多,皇上怎么这么快就转了性,又去宠信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蹄子!”
  心里一阵阵惘然涌上来,我静静站着不说话,清风拂过,桃花的香气扑在面上,太过浓郁,似乎呼吸都不畅起来。
  宁妃大约察觉到自己说话不妥,忙拉了我歉疚道:“我也糊涂了,跟妹妹说这些干什么?妹妹别多心,皇上许是贪个新鲜,无论怎样,皇上还是宠妹妹多些的!”
  我微笑以对,正要说些什么换个气氛,却瞥见嫣寻急急的身影,她素来沉稳,少有惊慌失措的时候,此时脚步踉跄,显然走的极快。
  她也瞥见了我和宁妃,忙快步走近,屈膝问安后快速道:“娘娘快请去飞寰殿看看皇上和裴充衣,才刚有人来回说充衣中了蛇毒,这会子正险的很!”
  我和宁妃俱是大惊,我忙问道:“这会子还不到夏天,哪里来的长虫?充衣身边伺候的人呢?怎么就让她被长虫咬了?”
  嫣寻道:“奴婢也不清楚,娘娘还是快去看看吧!”
  宁妃也急了,“春日里的长虫毒性最大,这可怎么了得?快,我随你一起去!”
  事出突然,抬肩銮的内监也不敢怠慢,脚步飞快的便到了飞寰殿。
  甫进内殿,抬眼便看见一群妃嫔中,萧琮灰白了脸一言不发坐在沉香木大床边守着媜儿,我与宁妃忙上前见过礼。
  我看着萧琮脸色不好,正要问话,一旁候着的御医汪誉为略上前一步道:“微臣斗胆,请皇上先歇息半刻,臣等自会尽全力医治裴娘娘!”
  萧琮只是摆手,眼神迷蒙,凝视着昏迷中的媜儿,似乎此刻除了媜儿,所有人都不在他眼中。
  我们见状也不好在内帐逗留,都退到外面候着。
  须臾,我见崔钰退下来,忙问他道:“充衣中的毒碍事不碍事?皇上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崔钰皱眉道:“皇上被长虫咬伤了,脸色能不难看吗?”
  我和宁妃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宁妃急的脸色煞白:“不是说中蛇毒的是裴充衣吗?怎么又说皇上被咬伤了?”
  崔钰嗐气道:“是皇上被长虫咬伤了,裴充衣为了救皇上吸尽了伤口上的蛇毒,可是那条蛇毒性极大,充衣因此昏迷不醒。”
  我心里也急的像在沸水上煎熬一样,“那么皇上现在怎么样?充衣又当如何?”
  崔钰道:“皇上已经服食过蛇药,现在不碍事了。幸亏裴娘娘当机立断,否则耽误稍久,皇上都恐有性命之虞。至于裴娘娘”
  他看了我一眼,神情迟疑道:“微臣尽力就是了。至于能不能醒过来,也只是看她的造化。”
  我顿觉天旋地转起来,一向对自己医术颇为自负的崔钰都这样说,媜儿当真是生死由命了!
  崔钰又小声对我道:“您千万别太难过,适才臣奉旨为裴娘娘诊脉时,好像诊出了喜脉,只是诊的不分明,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对皇上说。”
  见我惊得目瞪口呆,宁妃诧异道:“妹妹怎么了?”
  我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崔钰见我怔忡,朗声道:“奉薇夫人也不要太忧虑,裴充衣体格健壮,微臣们尽力救治,说不定一两日便醒转来了。”
  我也知道他是宽我的心,但是此刻,却连苦笑也不会。

  第九十六章 锦幄初顷暖
  萧琮只命康延年到各处报媜儿的病势,自己的伤反而按下不表。
  大安宫不许通报,怕惊了太皇太后。因着这样,皇后遣曼姝来看过,问过话便回去了。和妃裕妃陪太后在灵符应圣院烧香,也只遣了宫人来问话。
  我和宁妃在贵妃椅上一左一右坐着,面前是跟着萧琮媜儿一起游园的妃嫔,其中有顾妍,还有新入宫的几个御女常在。
  宁妃问:“皇上好好的,怎么就被长虫咬了?甬道上这么多伺候的人,羽林军和内监们是死的吗?怎么那么巧就让皇上撞见,究竟当时是怎么样的。谁来告诉本宫?”
  这些御女常在都屈膝称罪,其中一个穿桃花云雾烟罗衫的生面孔应声答道:“回二位娘娘的话,皇上是为了摘一朵新开的芍药亲入花丛,一时不防才被长虫咬伤的。”
  我扫了她一眼,容貌清秀,举止大方,看面相倒不像是搬弄是非的奸诈之流。
  小孟子在旁忙回道:“这是新入宫的梅彩女。”
  梅彩女也识趣,拜伏道:“嫔妾彩女梅莹,给二位娘娘请安!”
  我道:“你说皇上是为了摘一朵花进到草木深处的?”
  梅彩女垂首恭敬道:“是!”
  宁妃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冷笑道:“本宫记得皇上素来不是很稀罕这些花儿草儿的,再说,皇上看上什么花不能让内监去摘,非要自己去摘?分明是你们贪恋春景,怂恿皇上玩的纵了性,这会子胡乱找些借口搪塞本宫!”
  余者见宁妃如是说,都吓的跪地道:“嫔妾不敢!”
  其中就有人七嘴八舌道:“是顾常在要皇上去摘那朵芍药,嫔妾们实在不知情!”
  我目光冰冷,直直的看着顾妍。她迎上我的视线,刹那便像被火灼烧似的,转开头俯首称罪:“嫔妾也是无意,嫔妾不知道宫中居然还有长虫,嫔妾罪该万死!”
  宁妃支着额头道:“哦,看来还真有内情啊。本宫被你们七嘴八舌吵糊涂了,梅彩女,你来说!”
  梅彩女应了是,柔声道:“嫔妾们随行游园,看见在草木深处有一朵芍药开的特别鲜艳,顾常在很是喜欢,便求皇上赏给她。皇上当时兴致很高,不用内侍自己踏进花丛去摘,谁知那芍药根边就卧了一条长虫,弹起来便衔在皇上右手臂上”
  我和宁妃掩住口中的惊呼,梅彩女面有赧色的垂下头:“嫔妾们没见过世面,当时都吓糊涂了,一团乱的只知道叫羽林军传太医。幸好裴充衣彼时也在谐春园一角赏花,听见动静飞奔了来,嫔妾们还没回过神,已经见裴充衣为皇上吸毒咂血了。”
  媜儿不过是替萧琮吸去毒液已经昏迷至今,若萧琮被咬后无人及时救治
  我不禁后脊背上沁出一层寒凉,止不住后怕:事出紧急,这群少不更事的女孩子已是六神无主,若不是得媜儿舍命,等御医赶到再做施救,只怕我现在看到的就是萧琮的棺木
  我连打了几个寒颤,宁妃也感同身受:“妹妹,我现在才觉得身上冷汗一层接一层的。今日幸亏有裴充衣果决舍命,否则靠着这群不成器的,咱们今日如何能再见天颜?”
  她扭头睨见顾妍,气不打一处来:“春季里蛇虫鼠蚁最多,你们不知道照拂皇上周全,反而由着自己性子让皇上以身犯险!顾妍,真个是皇上宠你,你越发不知进退,你就这样回报天恩?”
  我冷哼道:“姐姐跟她说什么,拖了下去先关着。待咱们把这件事问清楚了启禀太后,太后自然知道如何惩治她。”
  顾妍慌了神,忙膝行向前抱住宁妃的鞋叩头道:“求娘娘饶了嫔妾吧,嫔妾也不知道会这样啊!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了,嫔妾一家还能活命吗?”
  听她巧言令色我便心头火起,一掌捶在桌上:“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死活!光知道你们顾家能否活命,就不管皇上和我裴家的命吗?”
  嫣寻见我生气,忙劝道:“娘娘慢慢说,仔细手疼!”
  宁妃抖开顾妍,鄙夷道:“你素日不是最喜欢扮狐媚子哄皇上吗?裴充衣生死难测你是不是心里很舒坦呢?皇上此时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若是裴充衣醒不来,本宫看你能有多大的本事让皇上眉开眼笑!”
  顾妍浑身筛糠似的抖着,我早不看她,扬声道:“来人,将顾常在送回兰林馆好好看着,若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许她踏出兰林馆半步!”
  宁妃见我打发了顾妍,又忧心道:“怎么说皇上也有伤在身,这样守在病榻边也不合适。妹妹平日与皇上亲近,好歹去劝一劝,让皇上保重圣躬要紧!”
  我心中本就七上八下,此时应言而起。
  清淡的日光照着窗,似蒙昧的珠光流淌在帐幔之间。虽是白昼,但气氛森然,宫人进出间带起的风卷动一室浓朱淡绛,内殿好似笼罩在一片无形的暗色中。
  我走到萧琮背后,轻声道:“皇上,您守了妹妹这么久,也该歇息一会儿,让嫔妾在这里照顾妹妹吧!”
  良久,萧琮开了口,往日/爽朗的声音此刻变得如许伤怀:“婉卿,换做是你,你会这样舍了命的救朕吗?”
  不待我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你或许会,也或许不会我只是不知道我竟辜负了她那么久”
  我百感交集,一时哽咽,扶上他的肩道:“皇上,既知道曾经辜负,那么等妹妹大好了之后,您真心对她便是。”
  萧琮抚摩着媜儿的手,低低道:“大好了?朕能看到那一天吗?她还会醒过来吗?”
  我道:“会的,一定会!崔太医医术高明,媜儿一定会好转的!”这话,说给萧琮听,也说给我自己听。
  萧琮不置可否,半晌,他疲惫道:“行了,你退下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刹那,我的眼眶泛起酸涩的潮,心中说不清的疼渐渐袭来,密密麻麻像夏日里最小的虫子叫嚣着挥舞着钳子在夹我的心。我极力的告诉自己,这种怅惘的感觉是因为媜儿,因为妹妹生死不明的境况,所以我才这样的难过。
  但是即便如此,止不住的茫然无措仍旧默默的席卷过来,心里像挖空了似的失落。
  我好像,错过了什么;又好像,失去了什么。
  这感觉如此清晰,清晰的让我心生恐惧。
  一步一步从里面走出来,我仿若走了一个甲子那么长。
  飞寰殿内熙熙攘攘,外面庭院黑压压站了许多宫人,殿内也多了几个人,云意,陶美人,陆充华,还有些见风使舵的嫔妃。
  云意迎上来:“妹妹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我抚上自己的脸,苍白么?我自己却不知道。
  宁妃问道:“皇上怎么说?”
  我收敛心神,缓缓入座道:“皇上还是不肯歇息,执意要守着妹妹。”
  宁妃与其他人面面相觑,叹息道:“裴充衣不顾自己性命英勇救驾,当真是难得,皇上疼她也是应该的。只不过龙体抱恙,若是不眠不休,只怕于圣躬无益啊!”
  我道:“姐姐说的话妹妹何尝不知道是这个理?但皇上的脾性姐姐也清楚,劝是劝不动的。”
  “仅是‘劝不动’怕是不行呢。”陶美人的肚子已经微微腆起,她近前柔声道:“嫔妾们心里也想替皇上分忧,但皇上如何听得进去嫔妾们说的话?皇上平日最宠奉薇夫人,这个时候嫔妾们也只有靠夫人。若夫人都说劝不动,那嫔妾们又作何指望?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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